第二十五章 暫得喘息
[末日曆十一年一月三十一日，03：47，涪城市中心]
接連不斷的爆炸，漸漸平息，只剩下一片火海在熊熊燃燒，翻滾的熱浪推開四散的煙塵，露出那枯萎的殘骸。
“結束了？”天元看着遠處倒下的“血蘭花”，喃喃問。
“結束了。”許舒回答，“可以回去休息一下了。”
“希望如此。”天元又感到胸口隱隱作痛，不禁皺了下眉。他捂着胸口，退到車旁，靠着車頭緩緩坐下。
“很嚴重嗎？”許舒上前詢問。
“問題不大，只是沒想到，原來吸毒是這麼個感覺。”天元苦笑着開了個玩笑。
“別人吸的是冰毒，你吸的是病毒，能一樣嗎？”許舒沒好氣的到。
“所以說，吸毒害人不淺啊，你以後可千萬別碰。”天元打趣到。
“放心，我可沒錢買那玩意兒。”
毒品一直以來都是國家禁止買賣其重點打擊的違法物品，但因其高額的利潤，總有人鋌而走險。到了如今這個時代，仍然有屢教不改的不法分子售賣着價格已經堪比黃金的毒品。
“不好，她吐血了。”一直在車上照顧時風的陸可欣探出頭來叫到。
“什麼？”天元正想要站起來，卻忽然趕到喉頭傳來一股腥甜的味道，下一刻，一口鮮血吐出。
“不是吧，你可別嚇我。”見天元吐血，許舒頓時有些驚慌。他連忙蹲下，想要扶起天元，卻又不敢亂動。
“沒什麼，小問題，吐出來說明免疫系統起作用了。這種感覺，我有經驗。”天元微笑着逝去嘴角的血跡，同時起身，走到車門旁，看了眼裡面的時風。
“沒事吧？”天元問。
“嗯。似乎好多了。”時風回答。
剛才的霧，就他們倆人吸的最多。其他人都在遠離之後都沒有特別明顯的感覺了。
“叮咚”
通訊器響了，裡面傳來支部長的聲音。
“作戰結束，所有人前往就近的避難所休息。”
天元轉頭看了看眾人，緩緩說到：“我們該走了。”
“嗯。”許舒點點頭正準備上車，卻聽見天元對着仍在燃燒的火焰喃喃自語：“抱歉了，沒能就你們出來。不過另一個世界，一定比現在更好吧？”
“什麼？”許舒問。
“嗯？”天元回頭，他的臉上仍掛着笑容。
“你在說什麼？這附近的人不都被救走了嗎？”
“哈哈。”天元忽然笑了，他笑着問，“你不會真以為，就那麼一會兒，能把所有被困的人救走吧？別傻了，我們都是人。正常的救援都得有72小時，就這麼一會兒，怕是一半人都沒救出來吧。”
“那他們，不就被....”
“沒事的。這場焰火之後，不會有人活着，他們運氣挺好的，不用受苦。而且，另一個世界，可比我們這裡，更幸福。”天元微笑着說。
在他的眼裡不過是輕描淡寫的事，許舒卻有些無法釋懷。
“這也太不人道了吧。”
“沒什麼人不人道的。”
天元拍了拍許舒的肩，緩緩說到：“什麼都不捨棄的話，就什麼都做不好。我們救下了現在活着的所有人，這需要有所捨棄的。而且，這也不是我們能決定的。”
“是這樣沒錯。”許舒點點頭，又搖了搖頭，轉身打開車門上車了。
天元也回到車內，必方將車啟動。一路上，再沒有什麼阻礙，很快他們來到了最近的一個庇護所——醫院。
醫院的門前已是屍橫遍野，大量的屍體凌亂的躺在地上，有普通人的，也有士兵的。這副慘烈的景象告訴着眾人，這裡曾發生過怎樣的戰鬥。
“隊長。”
走進大廳，便有人迎了上來。是之前與許舒他們分開行動的隊友們。
“隊長。”眾人圍了上來，見許舒等人安然無恙，這才都鬆了口氣。許舒他們也是一樣。
“你們可擔心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們半路上被誰拐跑了呢。”許舒開玩笑到。
“害，多大的人了，哪能別拐跑啊。”幾人調笑着上樓去往休息的地方。
天元看了看身旁的兩人，旋即說道：“咱們也去休息吧。”
兩人表示同意，三人便也隨之上樓去往自己休息的房間。
這一次他沒有去問屍潮的事，雖然以他的身份可以直接面對這裡的指揮官。
但是今天，真的太累了。他又不是躲在後方，負責指揮的人，不需要知道這麼多。
醫院的休息間都是病房改出來的，添了幾張床幾支隊伍的守護者混住一個房間。進去的時候，87小隊的隊長對他友善笑了笑。
天元回以同樣笑容，然後隨便找了張還空着的床就躺下了。
或許是因為今天真的是太累了吧，天元躺下沒多久，周圍便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鼾聲。
他翻來覆去的，沒有睡着。
他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可卻偏偏說不上來。
又過了半晌，他起身，輕輕的推開門，再掩上，獨自走到了安靜的走廊上。
這一段路，往前走一截便是住院部與醫院主體間的連接通道，兩側都是封閉的落地窗，裡面一點的地方裝着柵欄。
天元上前兩步，看着那輪幾乎被烏雲遮住了身形的月亮，緩緩的坐下。
——結束了嗎？
“還沒睡嗎？”
天元回過頭，卻見時風站在不遠處。
“沒呢。你不也沒睡嗎？”天元回過頭，繼續看着窗外。他將視線放低了些，注視着人頭攢動的一樓大廳。時風走到他的旁邊，在對面坐下。
“今天發生太多事了，有些睡不着。你呢？”
“我有些.....應該說是擔心吧？我總覺得，這件事不會這麼簡單的結束”
“可是這，都解決了嗎？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你不會還覺得，現在這幅局面是病毒泄漏導致的吧？”
“這倒沒有，時間上就對不上。”
要想感染整個城市，可不是數個小時能搞定的。而且，除非是直接注入，否則J病毒的潛伏期其實不短。
“那不就結了，這次事件從開始，到現在，每一步，都是人為的。”
“確實，但是也應該結束了啊。疫苗馬上就能重新大批量生產，即使是輪法，也不可能再激起什麼風浪了。硬要說的話，那些政治層面的影響，也不關我們的事啊？”
“你想想看，偷偷潛入一家安保設施齊全的研究所，需要做多少的準備？將病毒盜出，並使其在最短的時間內最大規模的擴散，需要多麼精密的計算？將這麼大個怪物藏在市中心的地下，卻不被人發覺，又需要耗費多少的精力？這次事件的每一步，都是他們的人經過了反覆的推敲后制定實施的，從計劃制定到實施，不會少於半年。耗費了如此大的精力，如果是你，你會就這麼簡單的結束嗎？”
“.....”時風沉默了，她快速的將天元所說的進行了大致的計算，過了半晌，才緩緩說道：“但是，他們難道還有什麼底牌沒用嗎？”
“不知道。”
天元笑答。
“我們的任務不是運籌帷幄，這些事，就交給別人操心吧。”
“是這樣呢，就算我們猜到了，也沒什麼用啊。”
天元看了眼時風，又轉頭看向窗外，笑了笑，起身，伸了個懶腰，然後趴在欄杆上。時風見狀，走到他的身邊。
“不說這些了，你來找我原本是想說些什麼吧？剛才光顧說了，差點把你給忘了。現在說吧，趁還有時間。”
“也沒什麼。”時風耷拉着頭，無精打採的樣子。
“就是有些煩躁，想要....找你聊聊。”
“那就聊聊吧。”天元輕笑，“想聊什麼？”
“我也不知道。”時風搖了搖頭，有些無力的說道：“自從這次任務開始，我就感覺自己像是個多餘的，幹什麼都干不好。”
“現在我算是明白了，技巧也好，經驗也好，包括力氣和心態什麼的，這些都只是實力的一部分，所以歸根結底，我太弱了。”
“所以呢？”天元問。
“我現在有些找不到方向了。想要變強，卻又不知從何開始。每次我以為自己找到了方向，最後都發現那是錯的。現在我是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這樣啊。”天元笑了笑，看向窗外的天空。
——今晚的月亮也很亮啊。
“不要為了變強，而成為怪物。”天元緩緩說道，“這句話是以前一位朋友告訴我的。當時的我也和現在的你一樣，滿腦子都只想着變強，應該說，我當時的念頭可比你現在要強的多了。那段時間，我用盡了所有的方法讓自己變得更強，甚至不惜去參加那些安全性還是未知的試驗。我的運氣很好，在那段時間，我的實力提升的很快，確確實實的變強了，但是現在回想起來，當時的我，還能算是個人嗎？”
“為什麼要這麼說啊？是不是人，這很重要嗎？”
在時風的眼中，守護者是為了對付怪物而自願成為怪物的戰士，究竟算不算是人，根本不重要。
“你覺得，人為什麼被稱作人呢？”
“是因為我們有自己的感情和思考的能力，而不像機器那樣，沒有任何溫度。。”
“也可以這麼說吧。總之，當時的我，和一台戰鬥機器沒有什麼區別。每日都是戰鬥，戰鬥，和戰鬥。我的實力確實提高了。但我再問你，守護者的職責是什麼？”
“守護。”時風言簡意賅的回答。
“我的實力是提高了，可我的目的是為了復仇。這樣的我，你覺得還能守護好想要保護的人嗎？”
“可我沒什麼好復仇的。”
“我知道，你只是想把敵人幹掉。僅此而已。這和復仇沒什麼區別。你必須明確這一點，守護者的任務是守護，所以我們不能捨棄人的身份，變成一隻怪物。技巧需要不斷磨練，而經驗需要慢慢累積，至於力量和心態什麼的，都會成長起來的。你畢竟才剛剛參與我們。就算是許舒，也比你早了差不多半年。現在，明確自己的目標，慢慢來。你會變強的。”
時風有些遲疑的點了點頭，又問：“可是我覺得我現在太情緒化了，好多事情都不過腦子。這種性格缺陷....”
“那你覺得我強嗎？”天元打斷了她。
時風愣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
“可即使是我，也沒辦法完全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沒有人能完全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因為人不是機器。正是有着這些情緒的存在，我們有時才會爆發出超出常理的力量。這不是缺陷，它是把雙刃劍，你要學會去掌握它，控制情緒，而不是被情緒控制。”
“可是，我該怎麼做？”
“我不知道答案。”天元微微一笑，“答案在這兒。”
他指了指時風的頭。
“你的意思是，在我腦子裡？”時風恍然大悟的樣子，天元卻只是笑着不置可否。
“還有問題嗎？”天元問。
時風搖了搖頭。
“那再休息會兒吧。等天亮了，估計還得有很多事做呢。”
“嗯。”時風點點頭，一股睡意順勢襲來，讓她不由地打了個哈欠。
“走吧。”天元轉身，和時風一起回到了房間。
眾人都已睡下，房間里只有鼾聲此起彼伏。
“晚安。”天元躺下的同時說道。
“現在該說早安，隊長。”時風打趣到。
“是嗎？那...早安。”
“嘿嘿，早安。”
兩人各自閉上了眼睛。
睡意籠罩上來，天元開始回想這一天的經歷。他需要轉移一下注意力，過度服用藥物的副作用在風浪平息的此刻逐漸的顯露出來。無力感與肌肉酸痛讓他難以入睡。
漸漸的他的意識開始模糊起來。
“嘭”
巨大的爆炸聲將天元驚醒，天元瞬間坐了起來。
“這是....最後的襲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