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洛莉……你居然也——”

“主教大人被控制了,魔女……咳!是那个头环!”

“我当然看得出来。而且,建议你讲话之前先好好看看四周!”

挣扎着站起的修女即便声音已然有些狼狈,但还是坚持着向魔女说出了自己所知的一切——同一时刻,四人组之中走在最前方的茵黛,则是在上前的同时,以最快速度将泥浆打入了地面,旋即将那被融化的钢铁与螺钉一同掀起成为一道银灰色的墙:葛洛莉自那两根炮管之中打来的烈焰火球诚然仅用了一秒便将这不甚牢固的障碍融化成为了灰烬与铁水,但这仅仅一秒的空隙,也足以让五人各自逃离主教大人的攻击目标位置了。

“五对一……优势还是很明显的,但是——”

“你们尽管动手打死你们的主教大人啊?不听使唤的只不过是她的手脚与嘴巴而已——她的心,可是依旧还保持着清醒:无论是亲眼看着自己的朋友被自己亲手烧成灰烬,还是眼睁睁地看着朋友们将自己击杀,想来都足够作为对她当年揭发我的惩罚了……当然,对你们也是!这就是反抗我的惩罚,贱民们!受——”

再一次,巴兰·古夫的声音从机甲肩头的扬声器之中无比嚣张地响起,却是被一阵不大不小的爆炸干净利落地打破:同样是再一次,伴随着绘司的响指一声,那外置于肩部装甲之上的无线扬声器便在短促而又迅猛的引力波动之中化为齑粉一团——只不过,显然这一点点成果还不足以让绘司感觉骄傲。

“闭嘴吧你……可恶,果然瞄准这种体积的移动目标还是很费劲——!”

不等老板娘做出进一步的回应,已经抢先一步冲到她面前的葛洛莉,则是不带一丝迟疑地抬起了机甲的腿,旋即以那锋锐的铁轮朝着绘司头顶径直纵斩而下——下一秒,被刀光切伤的,则是一只永不会疼痛的手臂。

“趁现在,绘司老板!”

这还是女仆第一次将自己的手臂变化为砍肉屠刀之外的物体——虽说让优昙记住了其形状的,完全就只是当初被砍时留下的痛觉罢了:特莉丝坦曾使用过的长柄大镰刀,如今则是有一把完全同款的版本出现在了女仆的右手之中。

她以单手握持着这把本应双手使用的长兵器,将其高举过顶扛下了葛洛莉自上至下的一踢,而在她左手中出现的,则是同样盗版自特莉丝坦的棺材盖子一只——那显然是一面不错的盾牌,至少当葛洛莉再次将左臂的喷火炮对准优昙扣动扳机时,那炽烈的火焰并没有烧穿这看似有些寒酸的棺材板……当然,也仅仅是没有烧穿而已。

“咳……是,是带有魔力的火焰吗——呜!”

不等优昙继续辨别,女仆便在那因烟云而变得模糊的视野之中,看到葛洛莉将机甲背部那两根炮管也自双臂之下转向了前方——黑洞洞的炮口缓缓抬起的那一瞬,女仆则是与绘司在这最后的一刹那间分别跃向两侧:下一个瞬间,轰鸣之声再次炸响。

优昙懒得去考虑葛洛莉刚刚打出来的究竟是魔力团块还是凝固汽油,她唯一能够明确的,就是自己与绘司再一次差点挂掉——只不过,被这零距离炮击震得飞了出去的,却不仅仅是女仆与老板娘二人而已。

“咳……受损……我,我这是——葛洛莉,杀……!”

“零距离攻击的反作用力……把头环的控制震松了吗?”

回过头时,除了阿尔德涅之外的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位骑士长第一次用出了属于他自己的魔法力量——魔力在他的杖头凝结成为一颗宛若翠玉的闪耀球体,旋即从中迸裂而出的则是蓝绿色的电光闪雷:当这雷光击中葛洛莉的机甲背部时,甚至如同实体一般,将这因反作用力而差一点仰天跌倒的铁人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之中……自然而然,与之相伴的则是主教大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嗯,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撑住,主教大人……既要能制造出足以停止机甲的电磁脉冲,又不能对你造成太多伤害——我已经尽力了,茵黛!快点动手!”

“好啊,不过如果你电到了我的头发,我会扒了你的皮!”

有一瞬间,茵黛甚至恍惚间觉得,自己找到了如今令帝国军放弃单体高战斗力机甲的原因所在——当然,五对一的形势或许仅仅让茵黛看到了自己这边直接将葛洛莉顺利压制这一面,却忽略了葛洛莉此时此刻只是开着个破烂驾驶舱就被巴兰·古夫丢出来当作炮灰的另一面……虽说这也不能怪茵黛就是。

还不等她拉开架势,冰结的钢铁与碎石便已然自她脚下向前延伸出了一条斜斜向上的通路,尽头正是对准了葛洛莉那在电击中动弹不得的机械战甲——魔女身后,史黛拉·洛尔瓦的杖头也一样凝结起了一层薄薄的霜,但修女的眼神却是魔女前所未见的清澈与诚挚。

“拜托了,茵黛……大人,请您救出主教大人……!”

“好吧……看在你现在这一身伤的惨状份上。不过事先说明,我是帮葛洛莉而不是帮你哦——”

——因为魔女曾有誓言不再帮助人类,但兼具魔女血统的主教大人……至少在帝国的定义之中,是可以不被当做人类对待的。

这样就好,不至于破戒——反而是那个作为自己敌人的巴兰·古夫,才是不折不扣的人类对不对?既然如此,那就……!

“别闹了,主教大人——你一个人害得我们五个都很紧张你知不知道?”

在那钢铁机体恢复行动能力与葛洛莉被电流烤伤之间仅剩的最后一秒之内,魔女则是如同一枚炮弹一般,沿着脚下的冰道自下而上滑向了主教大人所在的驾驶舱外——她能感觉到是绘司在自己迈出步伐的那一瞬扭转了重力的方向,而在下一瞬,魔女便如同刚刚解救优昙一般,将剑尖恰到好处地刺向了主教女士头顶的金属发箍。

“我……葛洛莉,杀——”

“杀个屁吃吧,磨人的小妖精……尤其是你还这么的‘热’辣。”

骑士的长剑将狱卒留下的头箍就此斩裂:当茵黛将那片环状的废金属丢出驾驶舱时,魔女能够感觉到,那环绕在金属骨架之上的弧光也就此熄灭于阴影之中——抛开葛洛莉的耐受力不谈,阿尔德涅自己也已经用光了最后一丝足以维持电光锁链的魔力:他在优昙的搀扶之下倒在了一旁,距离被葛洛莉压扁仅仅只差不到三寸。

“咳,身体……好麻啊,茵黛?是你……你们都没事吧?头,头好晕……!”

“你刚才差一点就把我们全变成烤肉串……不知道人肉和泥浆的搭配,土腥味会不会有点大了。”

说到底,魔女永远都还是那个魔女——对人类没有半点好感,说的笑话还一等一的没品,甚至在葛洛莉刚刚恢复意识的当下,还在摘下面具的同时从腰间取下了烟袋,旁若无人地吸了起来:别误会,茵黛还是能够认清当前的场合,她也不是为了自己一个人享受才这么做的。

薄荷、花椒、黑胡椒与风干的香菜——把所有这一切塞入烟袋,旋即用主教大人的手指将其点燃之后,魔女则是在深深吸了一口之后,将口中所有的烟雾都喷到了葛洛莉的脸上:烟云之中的主教女士,立刻便在这几乎超越了人类承受极限的刺激性气息中剧烈地咳了起来……相应的,当她再度开口时,无论是主教的声音还是眼神,都变得清晰多了。

“咳……咳——!这什么东西?!”

“少女的体香。清醒了没?”

茵黛并没有夸张——那香菜是她在优昙身上种出来的。

“好歹脑袋不晕了……巴兰·古夫那个混蛋,根本就是想把老娘当一次性消耗品用!还好,还好是遇到了你们,要是面对总督府的人……”

“……估计死的会是他们。先不说这些了,葛洛莉,巴兰那个混蛋他现在——”

“——欧罗拉省总督,巴兰·古夫就在这里,不会躲也不会藏!”

魔女之间的谈话,被那轰然响起的怒吼径自打成了碎片——金铁铿锵之声中,自城墙之外显出身形的,则是那白钢与黑铁构筑而成的庞然大物。

那是由刀剑、锁链、破碎的兵器与一块又一块如同批量生产一般规整的墓碑,借由黑色泥浆粘连而成的活物——那活物的脖颈之上生着七个狰狞的头,有三个居中的头顶生着蛮牛一般的双角,另七个则是独角,每一根角上都刻着死者辱骂人世的污言秽语:当那活物开口时,火与硫磺便从它的齿缝之中滴落而下,将原本就仅仅是看起来坚固,实则作为面子工程的城墙燃尽成为铁水与熔浆。

“极光镇的贱民……当初你们拒绝交出财产于我,这便是你们欠下的债——现在,就用你们的命来还吧!”

火焰与黑烟之后,是身穿白衣的特莉丝坦与她身后的萨巴斯战斗小队——在他们的头顶,那金属构筑的活物展开了自己以残骸拼接而成的翅膀:萨巴斯成员们运往城外废工厂的所有垃圾,此刻都成了巴兰·古夫座下这恶贯满盈的兽。

在这里,凡有智慧的都可以去计算那兽身体之中残骸的数量,因为那是恶的份量:那数字是六百六十六。

“现在这座城中可不会有炽铁魔女再来多管闲事了……我要把你们的城燃烧殆尽,然后通知你们的尸骸!”

“……会让你得偿所愿吗?!”

那是微弱到或许无人得以听清的一声怒吼——监狱大院之中,那继承了炽铁魔女最后遗产的主教小姐,则是拼尽全力拖着那本就残缺的驾驶舱,自地面缓缓地升到了半空之中:机体背后的喷口,便是让这骨架也得以升上天空,甚至是在云端作战的根本……即便是玩弄重力如吃饭喝水一般简单的绘司,也做不到在空中保证自己的灵活。

“主教大人……快下来!您会死的……只凭那种东西——”

“抱歉啦,史黛拉。炽铁魔女的后人,有责任在她曾守护过的城镇遭遇危机之时再守护这城一次——”

哪怕我恐怕已经没有守护这里的余力了……身体很虚弱,恐怕最多还能飞——几分钟?还是几秒……

“真是烦人啊,巴兰·古夫,如果完整的嘉兰百合还在我的手里,那恐怕还能一战,但现在——”

夜空之下,孤身一人的主教张大了双眼:面前,她看到同样飞翔在夜空之中的那活物则是将七个头一齐对准了自己,每一个口中都燃起了比熔浆更为凶险的火。

“还活着吗?葛洛莉……既然你的同伴们不想为炽铁魔女的传说画上句号,那就由我来亲自执行,和这座本来就不待见你的城镇……说声再见吧!”

铁龙发出了怒吼——那震耳欲聋的巨声不仅仅打碎了夜空的宁静,也遮掩住了主教脚下,茵黛那仅仅说给自己的那一句话:和身边的所有人一样,她也听到了葛洛莉刚刚的自言自语,只是……

“完整的……吗?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