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军?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是这个时候?!”

同样的问题几乎是同时出现在了正剑拔弩张的三人之间——优昙与绘司自不必言,就连特莉丝坦也没有料到,帝国军会如此鬼使神差地出现在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即便这附近的确存在一处毒剂注入点。

而且,这个声音……

“是那家伙来了?不是,这——”

“抱歉啦,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进去吧你!”

充分利用了特莉丝坦那或许是因为远隔操控,而由此产生的一秒分神——距离她更近的优昙,也比绘司先一步做出了反应:手臂上,那原本就是由白魔女丢出的棺材此刻则是被女仆如同蚌壳一般拿在双手之中,旋即便是将特莉丝坦夹在中间,砰然合拢。

“……呃!”

“好好在里面睡一觉吧,疯女人……别再用分身糟践主人的脸了,看着就恶心!”

下一秒,女仆甚至是直接以自己那伸缩自如的手臂,将棺材的盖子与主体紧紧捆绑在了一起:或许是因为所使用的分身本来力量就有些不足,特莉丝坦根本就没能挣脱女仆以全力为她加诸于身的束缚,随后接踵而至的则是优昙的全力一掷——

“再见——和帝国军好好玩一玩吧,希望他们的队伍中有足够的猛男来满足你!”

棺椁被丢向矿坑出口方向的同时,那双泥浆凝结而成的手臂也就此在肩头处脱离了女仆的身体——当然,离体的肢体依旧还紧紧地保持着对棺材本身的束缚,而优昙在落回到绘司身边时,自躯干之中喷涌而出的泥浆也已然重新凝结成为了女仆新生的手臂。

“没事吧,优昙?”

“安心,我还能变出更多的手……赶快,去下面!”

没有再顾及那棺材是否被封闭得足够严密,在帝国军愈加逼近的战吼声中,女仆与老板娘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向矿坑更深处迈出脚步——先不管帝国军到底是来这里干什么的,对于帝国本身就没多少好感的二人,自然也不会介意让那位白魔女去和这帮不速之客们会一会……只要他们不是站在一起的,那无论是谁击败了谁,对于自警团而言都不是坏事。

——什么?你会担心他们沆瀣一气?那怎么可能嘛……等等,万一真的有这种可能……!

“绘司老板,如果那些帝国军是来救特莉丝坦的话——”

“赌一把他们不是就好了……加速!”

顾不得再去思考更多,摆在二人面前的仅有笔直向前的道路——下一秒,优昙与绘司的身影便消失在矿道尽头某一座垂直向下的竖井之中:升降梯似乎已经被毁掉了,但在能够玩弄重力的绘司面前,这根本算不得是障碍。

而在同一时刻,自入口方向那倾斜向下的坡道中,射出的则是更为明亮的火光——尽管帝国军们为避免引发窒息,并没有在这洞穴之中使用真正的明火,但在领头的男性司祭手中那根铜黄色的法杖顶端,则是用一颗鸡蛋般大小的水晶石包裹着一团几乎被凝结为液态的烈焰:明亮,耀眼,甚至可说有几分神圣。

司祭身上的袍服是类似于史黛拉左迁之前所穿着的金属丝长袍——只不过,配色则是与那位冰之圣女彼此相反,淡金色的衣料之中绣着亮银色的齿轮花纹:在教会骑士团的编制中,这代表着他拥有骑士长等级的权限,比史黛拉这种普通骑士要高上一个等级。

——而此时此刻跟随在他身后的随从们,则有至少一半都和史黛拉一样,穿着银丝金边的修士长袍或修女服,手中握着样式大同小异的法杖;另一半则是身着灰白色帝国军雪地战斗服、手持燧发火枪或是栓动式步枪的帝国士兵……即便他们所穿着的就是最普通的一般兵制服,但在每位士兵的左胸之上,都佩戴着一个暗银色的圆形徽章。

显然,在走进这条通道的同时,领头的司祭也就同时注意到了面前正束缚着特莉丝坦的这具棺椁——想不注意到也不可能,一具正在颤抖着的棺材若是平白无故地出现在了面前,任凭是谁估计也都会……至少是惊讶一下的,就算这位看上去就久经沙场的司祭并没有对其表露出一丝一毫的恐惧。

“黑泥……果然,之前获取的情报是准确的,有萨巴斯妖人在和强欲者沆瀣一气——全体注意!”

伴随着司祭的指令,还未等棺椁中的特莉丝坦成功挣脱优昙留下的束缚,在场所有能够瞄的到这具棺木的帝国军士兵与教会骑士便一同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噼里啪啦的枪栓声与装弹声中,与之相伴的则是修士们手中法杖杖头亮起的各色彩光。

“咳,混账……真没想到那个小家伙居然绑得那么紧——嗯?!”

下一秒,优昙留下的断肢终于被棺材内部的特莉丝坦以蛮力挣断——然而,当她从棺木之中重新站起的同时,响彻整座洞窟的则是更为低沉,也更为雄浑的男声。

“开火!”

——雷鸣与枪弹,法术与火药,同时来自于魔法与科技的力量就此汇聚成为一曲炽烈的华彩:还不等特莉丝坦回过头看清来者,她那泥浆凝结而成的身躯便在这无可违逆的赞歌声中,被还原成为了无数漆黑色的液滴。

“咕,咕哇啊啊啊……!”

惨叫被溺毙成为浑浊而又潮湿的咕哝声——那打来的并非帝国军最为常用的铅弹,而是在弹头表面涂上白银后,再经由十字方舟教会灌注了圣光之力的驱魔子弹:司祭很清楚的是,就算这并不是应对冥泥的最佳选择,但如果仅仅是用来抹杀一个单独行动的冥泥人偶……

“妖人……可是,这到底是茵黛一直以来在追杀的东西,还是她自己的造物呢……”

幽蓝色的通讯水晶珠自泥浆之中掉落到了矿坑通道的地面上,在粗糙的岩石缝隙之间骨碌碌地打着滚——只是,还没等特莉丝坦重新开始聚集那些构成人偶的泥浆,司祭手中那沉重而又华美的手杖便抢先一步狠狠砸下,将这用于连通特莉丝坦本体与冥泥傀儡的通讯珠还原成了一小堆人畜无害的石英粉尘。

“传我的命令。教会骑士小队留在此处负责清除妖人留下的泥浆痕迹,务必保证不要剩下一丝一毫的污染残留……火枪队随我继续前进!”

“是!”

没有人质疑,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沓——几乎就在司祭再次发出指令的同时,所有的士兵与骑士俨然已经完成了一次无可挑剔的分列:当士兵们再次陪伴着司祭向前进发时,在他脸上露出的却不是任何可以被称为是赞许的表情,而是写满了疑惑与……自责。

“总有一天我会要你亲自说明白的……茵黛。无论是你的离开,还是你所全力意欲抹杀的这一切——萨巴斯,你和他们之间究竟还有多少纠葛和秘密?”

迈出脚步的同时,司祭摇了摇头——八年前绞刑架上的那一幕,至今也还会在他的梦中一次又一次地再现……作为惩罚,在他自己看来。

或许是因为强欲者们与特莉丝坦本就不是一条心,当优昙与绘司深入到了更深一层的矿坑中时,也没有再遭遇到一丝一毫的抵抗力量——就仿佛强欲者们抛弃了特莉丝坦自行逃跑了一般……至于他们所使用的逃亡方式,自然也就是矿道一旁那条奔涌前行的地下河了:优昙甚至在河水边看到了简易的码头栈桥。虽说在戈尔卡树海的地表已然是一片冰天雪地,但在这地表以下数十米深的洞穴之中,温度显然要高上很多。

“有点不妙啊……都跑掉了?那么咱们要找的人……”

“——很滑稽地还在,我能感觉到……这扇门背后,有来自于人类的魔力气息。”

开口回应女仆的疑惑时,绘司却是一脸无语地冲向了那破旧栈桥对面已然有些锈蚀的锻铁大门——看起来,这里应该是一处曾属于贸易联盟的采矿地点,毕竟只有同帝国关系最近的他们才有足够的资本大规模使用来自帝国的冶金技术,而此时此刻从这扇大门背后传来的气息,则更是让绘司确认了这一点。

“至少目前看来,优昙……你还做不到仅仅凭借万物之中散发而出的魔力,来对整个世界进行观测——其实我真心建议你找你的主人学学这一手,否则你就不会漏掉这种在我看来其实很明显的痕迹了。”

“是是……所以只需要打开这里就可以了对吧?”

一边说着,女仆则是将手中的擀面杖重新变形成了一把锋锐的屠刀——她原本是为了能够减少一些伤亡才选择了这两把从未使用过的“武器”,却不曾料想到在这矿坑之下唯一需要自己亲自动手击败的敌人,却是一个根本杀不死的家伙……至于现在,反正在女仆看来擀面杖是对付不了金属大门的,但是刀就可以。

“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自警团的人,讲清你的身份!”

“太,太好了……我,我是贸易联盟驻极光镇办事处代表巴兰·古夫!快救我出去啊!”

“那就站得离门远一点!”

其实就在听到了“巴兰·古夫”这个名字之后,优昙便已然举起了手中的刀——手起刀落之际,锈蚀的大门瞬间便化作两半轰然倒下:同时被划破的,还有门后那个棕发中年男子身上深绿色的大衣。

“哎呦,我的衣服——”

“你人没事就好。跟我们来吧,我们带你回戈尔卡营——”

一把抓起巴兰·古夫的衣袖后,女仆便将这位看上去有点像是老鼠的代表直接拉了起来——然而,当女仆与绘司一同转过身时,瞬间便占据了优昙全部视野的,则是一个几乎贴到她鼻梁上的枪口。

“……嗯?!”

“以贝瑞莱特帝国军之名命令你们,不准动!把手放到头顶……别想耍花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