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文瞪着柏恩——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柏恩又跳出来和自己对着干。

他心中不由得愠怒起来:怎么搞得, 这狗日的看老子不顺眼么?

柏恩:“海文,我明白你是为大家的生命安危感到担忧,但你的做法不对——你在把我们推向火坑。”

海文:“怎么不对?趁现在所有人都在,是抓住内鬼的最好时机。”

柏恩:“你让我们相互指认谁是保罗医药的内鬼,就相当于让我们立刻自相残杀。”

海文:“我认为这二者之间千差万别。”

柏恩:“实际上差得不远。怀疑和敌意绝对会成为杀人事件的诱因——引发雪崩的不一定是地震,更可能是一粒石子。”

海文:“所以你就畏手畏脚起来,打算坐以待毙,像只温水煮熟的青蛙?真要避免杀人事件,就必须尽快揪出内鬼,这是唯一的办法。”

柏恩:“就算是,也不能是现在。”

海文:“怎么?”

柏恩:“我们聚在一起才一天时间,怎么可能有足够的证据判断出谁有问题?”

海文:“所以说,每个人都发表自己的看法,集思广益啊。”

柏恩:“什么集思广益,你所谓的集思广益,就是逼着别人指控一个他不想指控的家伙。场面上只会满是谎言和虚假的说辞,我们会乱作一团、在相互斥责中不攻自破了!”

“不攻自破?”

海文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如果真出现这种情况,那只能说明,我们对困境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即是弱者,弱者迟早会被游戏给淘汰——海没有把这些话说出口。

柏恩:“海文,我们还是各站立场吧。既然你我各执一词,不如让余下的人投票决定。少数服从多数,这样也算民主——让我们所有人共同决定我们的命运,理所应当的,如何?”

海恩:“哼。”

海文嘴角下撇,但没有表示反对。

柏恩;“那么,开始投票吧。各位,支持我的观点的人请举手。”

众人陷入了短暂的犹豫,很快,黑泽艾丽卡第一个举起了手,然后是维托,芳妮左顾右盼了一下,也跟着畏畏缩缩举起了手。

柏恩:“好,请放下。下面,支持海文的请举手。”

英格姆、富樫春先后举起了手。富樫静子看见女儿举手,便也跟着举起了手。

四票对四票。

柏恩:“平局啊……烦请各位轮流发表一下自己投票的理由,就从海文左手边的英格姆开始吧。”

英格姆:“好的。经过我昨天一整晚思考,我已经有了一个怀疑的对象——我认为这个家伙有可能是保罗医药安排在我们中间的内奸。我希望能尽快和大家讨论这件事,以上。”

富樫静子:“我……我只是跟着女儿的观点……”

黑泽艾丽卡:“什么?等等,这种票怎么能作数?”

柏恩:“作数。我认为不能用任何借口剥夺任何人的投票权,这对所有人都很危险。如果现在认为富樫静子的票不作数,说不定以后就轮到自己了。任何时候都能用一票的力量保护自己——我认为这是底线。”

其他的一些玩家点头,表示赞成。

黑泽艾丽卡耸了耸肩:“行吧,随你们便,希望这个决定不会适得其反。”

富樫春:“好,到我了。我赞同海文的观点,是因为我不想被当成内鬼。”

柏恩:“可否详细解释一下?”

富樫春:“站在内鬼的角度来思考,肯定不想让我们找到他吧?那我就偏要赞同海文的提议。因为,这是内鬼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以上。”

海文心想:这小姑娘,几乎是指着芳妮、维托、柏恩和黑泽艾丽卡的鼻子,在说他们有问题了。

黑泽艾丽卡:“那么,下面是我。海文小哥,你刚刚发起的倡议,全是建立在一个大前提——我们之间存在保罗医药的内鬼,这个前提之上的。但内鬼存在的证据呢?没听见啊,如果你有证据证明这个前提,想必早就拿出来了吧?”

海文眉毛微蹙:“证据……现在还没有。”

黑泽艾丽卡:“嗯嗯,果然如此呢。既然没有证据,就不能让大家跟你一起冒险。所以我反对你。以上。”

她嘴角微微上翘。

芳妮低着头,嗓音非常纤细:“我支持柏恩……因为……要是真像海文说的那样,大家互相指认谁是内奸的话,我肯定会第一个被怀疑的!我有点害怕……以、以上。”

她是做了亏心事?不一定,也许只是“杀人护士”的头衔太让人耳熟能详了——海文心想。

维托调整了一番坐姿,他似乎酝酿已久:“终于轮到我了。我认为,现在不是个寻找内鬼的好时机。”

海文:“什么意思?”

维托:“现在我们联起手来,找到的概率就只有八分之一。命中了还好说,但如果失败了呢?后果会怎么样?”

海文:“会怎么样?”

维托:“首先,我们冤枉了一个好人。其次,那个内鬼会毫无心理压力地唆使我们自相残杀。在此之前,他可能会犹豫或自责,或是良心不安。但要是我们先动手了,他也就彻底没了犹豫的理由——他会竭尽全力想方设法来杀死我们,或唆使我们自相残杀。”

海文:“你想拉拢这个内鬼?”

维托:“有值得一试的价值,即便失败了,等他先动手,对我们而言也更名正言顺。现在还是捕风捉影,我们不过是无头苍蝇。但如果内鬼先下手为强,我们也许能更加齐心协力地解决问题。另外,我赞同黑泽艾丽卡的看法——这个内奸存在与否还是个谜。以上。”

海文:“……”

海文没有发表看法,四票对四票,他开始思考怎么才能打破僵局——就在这个时候。

富樫春:“那个,我改变主意了。”

海文:“为什么?”

富樫春叉着手、撅着嘴:“没什么,我只是觉得维托说得有道理,仅此而已。”

柏恩:“嗯,正确的判断。那么现在是五票对三票,海文,结束了。”

海文站了起来:“好吧,行。少数服从多数,我服。希望你们不要为今天的决议感到后悔。我吃饱了,告辞。”

海文离开饭桌,正要上楼回到自己房间。

柏恩:“等等,海文,你没必要这样。”

海文头也不回,把柏恩的话抛在身后。

……

“一群束手就擒的待宰羔羊,你们乖乖等死吧。我一个人也可以。”

男人颇为不爽地嘀咕着,用力转动钥匙,愤怒地打开房门。随着房门被打开,诡异的一幕闯入视野:床前的电视机亮着,屏幕上呈现出沙沙的雪花屏。

怎么回事?

他背后唰地一凉——有人来过?

不对,不可能啊,下楼吃饭的时候,明明所有人都在;自己也是第一个上楼回房的人。

那么,答案已经很显然了。

他关上房门,走到电视机跟前,用力锤了几下机顶盖:“喂,别特么装神弄鬼了。是你吧,噜咪酱?”

噔噔咚噔噔噔♪~

伴随着嘈杂又耳熟的音效,雪花屏散去,噜咪酱出现在了电视里。她调皮地吐了吐舌:“略~被发现了!”

也许是错觉,海文忽然觉得:比起楼下那群家伙,说不定噜咪酱和自己更合得来。

海文:“怎么,有何贵干?”

噜咪酱:“海文先生,好像有点力不从心哦?”

海文:“你全看见了?”

噜咪酱:“当然,你下楼那会儿我就碰巧看见你们了,本来只想窃听个一两分钟,没想到话题甚是有趣。海文先生,全项目有这~~~么多玩家,您可是第一个想到噜咪酱会安插内鬼的呢!”

海文翘了翘嘴角:“呵,你果然这么干了,我就知道、”

噜咪酱:“海文先生明明讲的都是实话,可大家却都不相信,真是可怜呀。所以,温柔体贴的噜咪酱决定帮你一把,马上就告诉你,你们中内鬼的真实身份!竖起耳朵,睁大眼睛,精彩节目就要开始了哦——”

海文:“哈?什、什么?傻逼吧?你脑子没坏吧?告诉我内鬼是谁对你们有什么好处?还是说你觉得我会照单全收,通通无条件相信?”

噜咪酱:“诶,别着急,海文先生,看完这段录像,之后再决定信不信比较好哦!三、二、一……开始!”

随着噜咪酱话音落下,电视屏幕上的图像发生了变化——噜咪酱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宽敞、明亮、苍白的病房。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户洒入病床,一个十几岁大的女孩躺在病床上;女孩肌肤白若霜雪,体态纤细瘦弱,双眼紧闭似在昏睡;令人在意的是,她只有半张脸,另外半张脸全是金属机械。

女孩身上接满了令人眼花缭乱的细线,连接在海文不认识的机器上。

心头卷起不详的阴云,海文锤着电视屏幕:“艾米!妈的……噜咪酱,噜咪酱!快出来!”

噜咪酱出现了,但并不是为了响应海文的号召,而是作为录像的一部分。她径直走向病床,把昏睡的艾米抱在怀里,转向镜头。

她用指尖轻戳着艾米柔软的脸庞,目光里满是怜爱,像是捧着初生的幼兽:“小艾米,小艾米,快醒醒,快醒醒。”

艾米闭着眼,并没有醒来。但她并不是死了,因为胸口还在缓缓起伏。

有呼吸,还活着——海文松了半口气。

“小艾米,你为什么不醒,为什么不醒呢?”噜咪酱柔声细语,如在咏唱儿歌,“再这么下去,小艾米会不会长睡不醒呢?该怎么办呢?糟糕糟糕……”

苦恼了许久,她忽然作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紧接着喜上眉梢:“啊哈,噜咪酱知道了,这么办吧!要是海文先生愿意帮噜咪酱一个忙的话,说不定噜咪酱就能挤出时间,想办法唤醒小艾米哦?”

噜咪酱的笑容浓郁又灿烂,看不出一丝虚伪的痕迹——就像她做网络直播时那样:“那么,海文先生,噜咪酱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您……能否帮噜咪酱,炒热自相残杀的气氛呢?拜托拜托!帮~帮~人~家~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