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经历一场革变 在沉睡的记忆里面

沾着血迹的刀尖 她可怖的容颜

天哪 我的内心在争辩

我现在安安全全 不会是谎言

我享受一场爱恋 在现下的时光中间

餐桌精巧的糕点 他俊朗的容颜

停下 我的内心在争辩

不可以向他许愿 这是个谎言

刻意 掩盖的 糟糕 记忆在

恐惧中 解放原本模样

看见了 歪曲的楼房 杀器的寒光 才明白一切都是妄想

……

顶台最高的地方响起了空灵通透的歌声,歌词隐约有熟悉的感觉,把常琦任从回忆里拉了出来。他的目光朝着声源望去,发现那是这个时代的电子歌姬,粉发黑衣,长裙如瀑。

随即他感觉到了强烈的违和,这个时代流行的,应该是没有歌词的旋律才对,而这场夕阳末世风格的演唱会竟然有歌词,并且是他曾经听过好几遍的《四重罪孽》!

“你果然是量纪元前二零一几年的人。”

三日予人的声音很轻,却冰冷得足够冻结头顶回荡的歌声。这一刻常琦任的世界安静下去了,他似乎不得不独自面对这条毒蛇。

常琦任下意识地在周围寻找虞,却发现她在身侧几米开外的地方和恩有说有笑。大概是自己愣神那会儿,和她的位置错开了吧。

“别紧张,别害怕。我只是对你好奇,不会伤害你。”

声音依旧冰冷,然而那淡紫的竖瞳里却没有敌意。常琦任这才放松下来,其实只要让思维稍稍冷却,就能想明白,如果对方要加害他,何必消耗资源培养他呢。

“你用这首歌试探我,他们不会觉得奇怪吗?”

常琦任看向人群,那些低排序无类似乎根本没感觉出什么异常,全都眼神热切地看向高台顶端。

“不会呀——单纯的旋律之所以成为流行,仅仅因为塔基们喜欢,而无类们为了显示自己的特别,反而会去专门发掘,旧时代那些有歌词的曲子。越是低排序无类越是喜欢这么干,排序中段以上,反倒变得什么都能接受了。”

三日予人身上的鹅黄色和夕阳很般配,常琦任在悬浮窗的广告栏位上,无数次看到她站在此刻歌姬所站的位置,她总是面对着下面浩浩荡荡的客人,虽然也不怎么说话,但就是很合适。

这时候常琦任会想,她和歌姬对调一下会怎么样,她会唱那首自己听了很多遍的《四重罪孽》吗?

“确认虞的想法,对她进行思维诱导的工作,还是很重要的吧——为什么交给我来做,刚被你驯服的恩来做这件事,都比我合适。”

常琦任的视线落在远处的恩和虞身上,也许长弓三石和虞是很般配的,就连基因残疾的结果都是互补的,但他是常琦任,不是长弓三石,或许现在站在她身边的,那个喜欢烹饪的优雅男性,都比自己更适合她。

“你知不知道你很让人来气啊——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丧’的人呢?”

“白青鸟的原理我还没搞懂,但那次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然后我发现你明显和这个时代的人不一样,身体是军用个人端这点,在精神、思想的‘不一样’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渐渐感觉到了危险的苗头,三日予人离自己的距离,灵魂层面的距离越来越近,已经不单纯是农夫与蛇、被教导者和教导者、大神和大神带带我之间的关系了。

他想把石头叫出来,如果那家伙是随叫随到的话,他兴许还会装模作样地纠结一番,然后答应石头扩张行动范围的请求,让他无论如何,也要避开眼前这家伙的糟糕结局。

“然后谜题解开,或多或少给我带来了点乐趣……”

“不,不是或多或少,这竟然比以雌性的身份享有大猩猩的社会更有趣——你竟然真是个过去时的人,量纪元以前的人,那种‘把莎士比亚当成口头禅的野蛮人’。”

常琦任刚想辩解,自己没看过莎士比亚,连简介也没看过,却想起来这只是对方的比喻,她把他比作了《美丽新世界》里的野蛮人。果然这家伙和那个作家,有过一段时间的感情,他喜欢的东西,她也很了解。

想明白这点,不禁有点好奇。

“他们不会说什么吗?我是说你这种‘三日予人’的活法。后宫……呃,在我那个时代的说法,也就是大猩猩社会。”

三日予人近距离凝视着常琦任的眼睛,他都能在她的竖瞳里看到自己的倒影。显然他转移话题的企图,已经被识破了,但她也没说穿,只是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不用特别翻译,我听得懂,我还知道你那时候有个戏称,修罗场——指一个男性被诸多女性环绕,非常困扰的状况。”

“但就我个人,经验之谈,根本不会困扰,他们心甘情愿匍匐在我脚边,我又没有强迫谁,我干嘛要感到困扰。”

“反倒‘感到困扰’,才是一种傲慢和炫耀。我觉得就应该平心静气地接受,尽自己所能地去‘爱’他们,这种‘爱’是不对等的,他们从决定匍匐下去的那一刻就知道。”

“旧时代歌颂的那些一对一的爱情,平等的爱情,又究竟有多少是平等的呢?总不可能拿个计量装置,计算一下彼此平不平等吧。别说那时候没这技术,就算现在有这种技术,也没人会去这么做。”

“因为既然都要这么做了,干嘛不去爱个人端呢?个人端对人类付出的爱,总是远远高于人类付出的,也从来不会计较这些,当然你的青鸟除外啦。”

这条离自己渐近又渐远的毒蛇,似乎说得很开心,她竟然朝着螺旋顶台最高的地方走去了——那里是电子歌姬的舞台!

女家主的登台动作让下面欢腾的氛围安静了下去,歌姬却没有停止演唱,直到她彻底消失,女家主代替她开口高声歌唱。

空灵的歌声顿时有了强烈的感情色彩,带上了尖锐冰冷的气息,却独有一种别样的美。

我是最可恶的妖怪 我将这一切都更改

是我将她召唤出来 却没法将她掩埋

我是最可怜的女孩 我什么都不明不白

是我将他召唤出来 响应我的期待

我是最无能的主宰 我创造了那些色彩

可我也把世界破坏 还痴恋他给的爱

我犯下了重重罪孽 我到底是什么存在

我是最恐怖的危害 能否从此逃开

她最近心有郁结 不再常常绽放笑脸

我也有一天梦见 亲手将她撕裂

即便 这个世界要毁灭

我也会遵守诺言 挡在她身前

自己举起了刀尖 这样一切就会终结

……

常琦任难以想象,一个成天蹲在屋子里打代码的大忙人,会唱得那么好。周围沸腾的人群,也很好地应证了他的审美。

他知道,她是刻意唱给自己听的;他知道,她的“眼”看穿了自己那时候的小期待;他当然也知道,她希望在他身上看到旧时代那一对一的恋情,哪怕她嘴上说得多么不屑、多么鄙夷。

忍不住落下泪来,他难以想象会有这样的时候,会有电子音以外的女孩为他歌唱。他对着台上的她,微笑着点点头,鼓起勇气,转身朝着虞的方向走去了。

Ps:以上歌词引自《四重罪孽》,作词雨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