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音大赛的场地不同于普通对局,并不是随机的,而是整个现实世界场景的再现。这样的场地之大,是普通对局从来没有过的。不过这也是为了让数量巨大的参赛者能尽情发挥,而准备的。

官方是这么说明的,然而在常琦任看来,完全还原所有现实场景,恐怕意义不止于此。

经历过那场军事演习的他,对“福音是无类的训练场”这点,理解得更加透彻了。这场被塔尖如此重视的世界级对局,其中任何要素都不可能是平白无故的。想必福音大赛本身,也有为军队筛选人才的意义在里面吧。

“筛选军人吗?确实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但我的判断也没有什么作用了。毕竟在你告诉我隐秘对局之前,我甚至都不知道有类似旧时代“军队”的概念存在。”

洁白祭司长袍包裹下的虞仿佛换了个人,凛冽的气质蛰伏下去,柔和的美感浮现上来。她选择的是偏辅助的心念与教。

两人此刻就置身在福音大赛的预设场地中。为了让参赛选手正常发挥,这个超大型场地会提前一个月开放,但无法在其中进行任何战斗行为。

虞回答的时候心不在焉的,似乎没办法很快从场景逼真度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常琦任之前见过一次,倒也没什么好奇怪,他反而觉得虞的反应太过夸张了。之前的普通对局中,也有过类似现实高楼大厦的场地,以虞任职这么多年的经验来说,应该见过不少才对。

“真的可以在这种地方对局吗?只要对局开始,那边的高楼,也就是企业的大厦,会倾倒下来吧!”

虞的反应越来越让常琦任奇怪,如果是对自己熟悉的场景即将遭到破坏而感到惋惜,那还可以理解,但她此刻眼里的情绪,根本就是兴奋!

“你……该不会是希望大厦倾倒下来,希望看到这些场景被破坏吧?”

“诶!”

虞像个走神的人刚刚被叫醒般看向常琦任,皱起眉头,似乎是想要否定,却始终没能开口。最终开口了,却不是否定。

“或许,是的吧。”

她非常失落,仿佛是在对自己感到失望。

“这样的我,很奇怪吧。竟然希望生养自己的地方被破坏……”

常琦任脑子里闪过很多安慰她的话,却什么都没说,坠入这个世界却完全不想返回“家乡”的自己,究竟有什么资格安慰她呢?难道要让她像自己一样麻木,连伤感都不会再有吗?

“抱歉,我这个人,很多时候都不太正常啦,不要在意。”

强颜欢笑的意味实在过于明显,假装振作起来的演技也过于拙劣。

“没办法不在意啊——不正常的你,意外的可爱。”

这是常琦任目前所能想到的,最不触及她伤口的安慰了,配合上肢体行动产生的结果就是拥抱。

“说,说什么呢?明明就是无类,要是正常,就不该叫做无类了吧。快放开我了,我根本就没有情绪低落之类的!”

大概是常琦任把温情的内容用旁白一样的语气说出来的原因,虞挣扎得异常激烈,他那热血上头的冲动也立刻散去了。没有冲动的他,立刻成了实力单身二十几年的无知大男孩,松开了手。

虞正在期待他如那些旧时代故事里的男孩般,更加深切地拥紧自己,对方却立刻让开了两步的距离,让她内心一片沉默。

“呃那啥,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哦。”

……

这是青鸟第一次来联排别墅区,换做是前一天的她,根本不敢想象自己能踏足这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拥有如此宽敞的个人空间,以及奢侈的私人绿化布景。

她此刻正站在挑选好的住宅的二楼阳台上,抬头就能看到浩如烟海的星空,哪怕知道那繁星闪烁的广阔不过是光学影像营造的效果,却并不会影像到这一瞬间的感动。

夜色下的住宅区尽收眼底,每栋楼之间都有规划好的距离,不像自己长久以来居住的那条走廊,一面墙上的门几乎挨着门,都需要担心两户人会不会同时出来,造成两扇打开的门碰撞到一起的尴尬场景。阳台上就是晾衣服的自动支架,一想到今后的衣物无须从狭小的烘干柜拿出来就直接穿在身上,心里立刻一阵舒畅。

“果然衣服还是要放到大的空间里吹吹风,穿起来才舒服!”

过去的青鸟看到系统推送的消费面板上出现“阳台”,还会在心里想“真是搞不懂有些人的想法”,为什么会把辛辛苦苦赚来的钱花费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东西上。直到那天,她在厂区工作,衣服被婴儿的清洗液打湿了,工区管理员让她暂时换上自己的备用衣服,她才感受到区别——不仅仅是“干净”,而且清爽、没有一点霉味,仿佛连衣服的质感都不一样了。

从那以后,青鸟对于“干净”的定义被拔高了。

过去的她和长弓三石住在那么狭小的空间,两人的体味和狭小空间特有的霉味是无法避免的,所以不管清洁设备多么实用,总会留下一些淡淡的特殊气味。自那以后,特殊气味也被她排除出了“干净”的范畴。

然而很长一段时间,她奋力消除这“不净”,却总归是徒劳。她要如何让终究只能堆积在狭小空间里的衣物“干净”呢?

就在这个时候,自己的伴侣,那个从未让自己失望过的男孩,笑着说他们即将拥有工区管理员那样的住宅,即将理所当然地拥有干净的衣物和宽敞的生活空间。这怎么能让她不高兴呢?

然而快乐的情绪之下,她也感觉到了怪异——他在她身边的时间越来越少,仿佛离她越来越远了。

青鸟花费了大半天的时间,挑选住宅,却最终没选择自己精打细算看中的那套,而是最后咬咬牙选择了站在阳台上就能看到他……的这套——这栋楼和虞的住所只隔着半条街,阳台正好可以透过对面落地窗,看到被改造成室内福音训练场的二楼。

青鸟是打从心底里相信,那段被记录的影像不过是个误会,看他当时道歉的笨拙样子就知道,认真勤勉的伴侣不会涉足这个世界禁忌的领域。这不是盲目的信任,而是两人长久相处建立起来的基石。

然而青鸟还是忍不住觉得孤单,所以她选择了这栋楼,能在他不在的时候远远地看着。

“他们只是普通的工作搭档。”

空灵的声音在耳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青鸟诧异地回过头,那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白色少女,此刻竟然就在站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