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十九分。
常琦任在初胜之后又进行了两次对局,虽然都是以获胜结束,但没有再能够拿到MVP、并且最后一局仅剩的三分钟内还被人卸掉了半条右小腿。
掀开工位的上盖,他贪婪地呼吸着真实的空气,反复确认自己的右腿是否完好,但不管怎么确认,残留在脑神经里的疼痛,都让他没法安心下来。
——这次没疼得打滚怪叫、好晕过去,也算是有进步了吧。
常琦任自我安慰着,正准备再开一局,却听到了肚子传来的咕咕声。
“也是,熬夜工作怎么也得补个餐嘛。”
说完,他从工位里爬出来,换掉紧身的白色服装,祈祷着外面有夜宵这类东西,往公司大厦外去了。
然而不夜城的光辉此刻正在褪去,摊贩们也理所当然地大多离开了。他绕着公司大厦走了大半圈,也没寻觅到一点食物的味道。
“你好,肉夹馍两欧姆一份。”
“要加别的菜吗?”
“豆腐丝、腌菜、酸萝卜、土豆丝随便挑,一欧姆就可以。”
走着走着,常琦任在稀薄的月光与灯光的辉应中看到了女孩在叫卖,单侧马尾的女孩仿佛在模拟白天营业光景般地卖力而认真,眼眸中充斥着对明天的希冀与憧憬。
这种坚信着明天一定会比今天更好的白痴,是常琦任心生向往的对象,哪怕这也是他在努力扮演的形象。
“呃,现在还营业吗?”
对方似乎被他吓到了,战战兢兢地整理着思绪,仿佛从来没想过自己练习的时候会被真正的客人光顾。
“嗯,可以……我是说正在营业。”
对方似乎很渴望得到实战训练的机会,那靓丽的的橙发与金色的瞳孔散发出几乎可以说是刺眼的光辉,让常琦任不得不为自己说出去的话负责。
“啊,唔……还真在营业啊——那就来个肉夹馍吧,加蛋?”
常琦任的目光扫到了正在锅里滚动的卤鸡蛋,暗自吐槽“这种食物竟然和肉夹馍一起生存到了这个时代”,却最终没能忍住尝试一下的冲动。
“好的!给,您的肉夹馍加蛋!”
女孩很熟练地完成了自己尚未练习到的部分,从保温炉里拿出热馍、再将事先卤制好的半瘦肉切碎加上卤蛋碾碎的粉末放入馍中、递给顾客,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而她的样子,看起来也就十七岁吧。
常琦任还没接到,就已经被热腾腾的香气折服了,拿到手里的时候又被肚子的咕噜声催促,更是狼吞虎咽地吞食下肚。
“好吃!”
女孩被他狼狈的吃相逗笑了,抿着嘴却还是忍不住发出了“呵呵呵”的声音。
“真的好吃,不是恭维!再来一个。”
精神劳动的消耗超乎常琦任的想象,他似乎真的饿坏了,掏出八欧姆递到对方手里。她却递还给他两欧姆,连连摇头。
“蛋和豆腐丝、腌菜一个价?才一欧姆?”
常琦任怀疑地反问着,反复看了看手里被强行塞入的钱。
“嗯,你不知道吗?”
“哦哦,好吧。”
他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第二个肉夹馍点头回应,长弓三石确实从来不关心物价,毕竟这家伙只吃青鸟做好的现成正餐。
“那个,请问您是在‘企业’里工作吗?”
“唔,似,是的。”
常琦任一边吃一边回答,字音模糊,吐词不清。
“是什么工作呢?”
“角斗士,就是福音那个……”
他皱了皱眉,有点不耐烦,说实话他很反感那种查户口般的谈话。
“是吗?太棒了!”
“其实,其实我一直很憧憬角斗士,想进去参观参观!你……你能带我进去看看吗?”
这个展开有点出乎常琦任的预料,他实在难以想象一个摊贩竟然会对角斗士感兴趣。然而他恍然又想起了虞的那句话。
“虽然福音是主要面向乙类的娱乐产品,每天对局人数里有百分之九十都是乙类,但职业选手角斗士,却全都是甲类。”
这么想来,乙类摊贩憧憬角斗士,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情况了。
“嗯,没问题。现在公司没什么人,你跟我去看看?”
“真的可以?嗯嗯好的我收拾下,把这里锁了。”
女孩兴奋地开始收拾演习场地,甚至还哼起了悠扬的小调。这时候常琦任突然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诶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湘,湘江水的‘湘’。”
“哦哦……很好听的名字。”
——湘?一个乙类,用单字命名?
这时候常琦任回忆起了这个世界,甲、乙两类人的命名规则。
——甲类以略复杂的单字命名。
——乙类则用简单的四字胡乱组成词语取名。
企业的大门入口处,常琦任身后跟着一个悬浮的平板,上面载着几个板材箱的货物。蓝光扫过他的面部,局部透光局部反光的门向两边滑开,他率先迈步进去,悬浮平板载着货物跟在后面。
常琦任拐过几个回廊,到了仓库,把货物一一卸下,唯独没动最大的那箱,只是敲了敲箱顶。
“出来啦——在里面睡着了?”
“哦哦,我还说明明停了,你怎么不叫我出来。”
最大的板材箱左右晃动了两下,从底部被掀开,湘从里面钻了出来。
“那,原来装在这个箱子里的东西怎么办?”
“我明天再去拿就行,当时候就说东西太多了,一趟拿不完。”
常琦任随口解释着,放好悬浮板车,带着湘往自己工作的隔间去了。本来他们两个正往公司正大门走去,常琦任忽然看见虞发给他的消息,内容是让把运送到公司的新器材从楼下保管室带到楼上仓库。
消息是昨天晚上八点发的,那时候常琦任正在和拯对峙,根本没有注意。不过,现在倒是刚好帮湘通过了正门的检查。
——这安保系统也太不靠谱了吧!一个板材箱就糊弄过去了。
常琦任一边得了便宜还卖乖,一边向湘介绍着各区工位的情况,尽管他也是几分钟前才从悬浮窗口搜索栏里了解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