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四
马耶准时来到约定的咖啡厅，林冬正坐在老位子上等她，却不见高尔芙的身影。
“请坐，小马姐。”
林冬站起身来为她拉开座椅，马耶随口“嗯”了一声，坐了下去，林冬跟着帮她点了一杯咖啡。
“那……”
马耶看来看去，看不出林冬哪里有异样，心情稍稍地平静下来：“帅哥，你看起来心情不错啊？约我出来……”
“当然。”林冬端起咖啡杯，轻轻嗅着从杯子里散发开来的芳香，“难得遇到好事了，心情当然愉快。”
“是吗？”马耶揶揄地一笑，“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
林冬不动声色：“哦？”
“装什么傻？”马耶瞪了他一眼，“说实话，你昨天晚上确实做得很好，就连黑隼都没发几句牢骚，可那又怎么样？你本来就是清道夫，干这些活也是理所当然，有什么值得沾沾自喜的？”
“……哦？”
“哦你个头啊！别在我面前装傻卖萌的！你约我出来就是为了向我炫耀吗？”
“那倒不是。”林冬吹散杯中的热气，喝了一口，“再大的事我都做过，这点小事根本不算什么。”
马耶翻着白眼：“那你……别装蒜了快和我说实话！是不是想要借钱啊？我可以帮你介绍可靠的……”
“别傻了，是好事。”
马耶一头雾水：“好事？你还能给我带什么好消息来啊？”
“当然。”林冬放下杯子，“不过在此之前我必须搞清楚一件事，希望你不要对我隐瞒。”
“那……”马耶隐约猜到了几分，忽然有些心跳加速，她也喝了一口咖啡借以掩饰不安，“那就要看我能不能回答你了。”
林冬眼中精光一闪：“我想知道——那件衣服的主人的真正身份。”
马耶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但她早已料到林冬会提出这个问题，放下杯子的时候，反而是一脸平静：“你是不是真的查到什么了？”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LADY FIRST。”
“……哼！”
马耶坐正身子，紧紧盯着林冬的脸，眼神里还带着几分凶恶，但终于还是没法在林冬面前维持多久就泄了气：“你就那么喜欢打听别人的隐私吗？”
“你不是把自己的隐私交给我去调查吗？我想我们彼此之间应该有足够的信赖了吧？”
“信赖……吗？算是吧。”
马耶自嘲地一笑：“我可没想到过，会和曾经逮捕我的人产生什么‘信赖’。”
“时代变了，小马姐。”
“说什么蠢话！无聊死了！”马耶有些不耐烦，忍不住左右张望，“我说帅哥，这里……”
“这里的人都是可靠的，你应该知道。”
“……是啊。”马耶叹了口气，仰起头闭上眼睛，沉思了片刻，才下了决心，“反正你肯定会查到的，告诉你也无所谓。那件衣服的主人是我的‘哥哥’。”
“……哥哥？”
“没有血缘关系，小时候收养我的人，比我也就大了四五岁吧？虽然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他还是不断来我的梦里找我……毕竟他是我的哥哥嘛。”
林冬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
“你知道我小时候是什么样的吧？没错，我从小就是孤儿，到处流浪，做过小偷，抢过东西，如果不是哥哥收留我的话，我也许早就死在街头了，明明他也是个有今天没明天的流浪汉，真可笑……”
马耶嘴里发着牢骚，眼睛里却隐隐闪着泪光。
“然后……也没什么特别的，流浪嘛，能吃饱就不错了，还能有什么别的想法？其实我也无所谓，反正我就是那种随时死在路边也不会有人理睬的野狗，不过哥哥他倒是不一样，明明活得就已经很累了，却还总是抱着不切实际的梦想，老是对我说‘我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很厉害的车手’，还经常拿着省下来的钱去买赛车杂志，真是太可笑了……”
马耶轻轻抹了抹眼角，声音有些颤抖，林冬也是心有所动：“这是一个好哥哥啊，马耶。”
“也许吧？如果他能好好活着的话，活到现在，说不定真的能变成一个很厉害的车手，可惜他还是死了……”
“是因为车祸吗？”
“也许是吧……”马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当时看起来是这样，可谁又能说得清楚呢？谁知道是不是被人故意撞死的？他什么遗言都没给我留下，只留给我那件夹克和一个约定而已……”
“约定？”
“让我以后别做小偷了，就是这样的约定。”
林冬不由得苦笑：“结果你后来还是偷了一辆哈雷。”
“那是另外一回事！”马耶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要不是买不起车我才不会干呢！”
“你是为了实现他的遗愿，也就是成为一个车手，才这么做的吧？”
马耶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
“是吗？”马耶“哼”的一声，“不管是为了什么，反正我也不后悔。那么你呢？你觉得我那时候很可怜对吧？”
林冬侧过脸去：“虽然有些失礼，我确实这么认为。”
“那——”马耶歪着头，“你有没有后悔过？”
林冬一愣：“后悔？”
“为你那时候逮捕我害得我坐牢的事。”
林冬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没有，如果让我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逮捕你。”
“不愧是大警官，真是无情呢！”
马耶似乎也猜到他会这么说，并不生气：“好了，我能说的就是这些，够了吧，帅哥？”
“就这些？没有其他的了？”
“没有啦！”马耶不高兴地做个鬼脸，“小时候的事情哪能记得那么多？除了我说的这些，就是那件衣服了！”
林冬露出为难的神色：“确实还是太少了，有些棘手……”
“我就知道！”马耶扭过头去，“本来你就做不了什么，我也没抱多大的希望，靠一件破衣服能查出什么来？不过你总是一而再再而三拿这件事和我开玩笑，我可……”
“算了吧，这种办法对我没用。”林冬轻描淡写地把马耶的嘲讽挡了回去，“再说了，谁说一件衣服不够？要不然我也没有必要约你出来对吧？”
“是吗？”马耶强压住加速的心跳，“这么说你真的查到什么了？就靠着那件衣服？”
“如果是现在，那件衣服确实没有多大的价值，不过毕竟是几年前的东西了，还是能帮上忙的。”
“真……的？”
“就当是感谢你提供给我那么多的情报吧。”
马耶焦急起来：“行了行了，别废话了，到底查到什么了，快告诉我！”
“我话还没说完。”林冬朝着她摆了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准确说来，我其实没有帮上多大的忙，一切还得感谢‘那个人’。”
“那个人？”马耶隐隐觉得内藏玄机，“那个人……是什么大人物吧？”
林冬摸出口袋里的怀表确认了一下时间：“我今天也约了她来，等一下你们就能见面了，而且你应该见一见那个人，在这件事上没有比她更可靠的了。”
马耶忽然觉得坐立不安，隐约觉得“那个人”是个很难对付的人物，但此时想要临阵退缩也不可能，她只能强装镇定，转移话题：“你那怀表是谁送你的礼物吧？我看你有事没事就拿出来……”
林冬脸上浮现出一丝惆怅：“是我爸爸的遗物，到现在还非常准时。”
马耶“哦”的一声，也不搭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咖啡杯，两个人就这样陷入了奇怪的沉默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