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三
第二天的竞速表演按计划开展,跑车一如前日激烈比拼,又不忘展现个人车技,观众席上喊声雷动,整个赛车场的空气都在灼热地燃烧。
只有林冬没有太大的反应,在见识了第一天的赛况后,他的热情也慢慢地减退了。
高尔芙禁不住马耶的软磨硬泡,两人一起去了商场,走的时候两人都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密谋些什么,但是林冬也懒得过问。
也许是习惯了地下车斗的激烈凶险,如今眼前更偏向于表演的正规竞速反而无法让他沸腾起来,这正是长期被无规则竞速困扰而无法摆脱的后遗症。
“呼……”
林冬摸着有些疲倦的额头,轻声叹着气,望着赛场发了一会儿呆,忽然头也不回地“啊”了一声:“老爹,你又来了?”
“嗯。”
时界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林冬背后:“这次你倒是很机灵。”
“不是的。”林冬苦笑,“有个声音在提醒我‘老爹来了’,所以……”
时界有些不悦:“你还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我一直相信神力的存在。”
时界冷冷一笑:“那你相信神会赐给人类和平和幸福?”
“我只知道神给人最大的公平就是每个人都会死。”
时界很是不屑:“就算是死亡也从未公平,有的人能躺进豪华的地宫里,有的人只能被野兽吞食,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公平可言。”
林冬没有回答。
时界的话虽然刺耳,但林冬并不想,也无从反驳。
“好了不说这些。”
时界走到林冬身旁,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感让林冬坐立不安,但时界只是望着赛场:“怎么样,以你的眼光?”
林冬含糊地应了一声:“很精彩。”
“和你比,怎样?”
林冬没说什么,只是摇头。
“怎么,不想说,还是没法说?”
“不好说。”
“嗯?”
“立场不同,无法评价。”
时界点了点头:“这一点我理解。那么——”
时界忽然压低了声音:“有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林冬一愣:“问题?”
“任何问题。”
——时界到底在想什么?
林冬一时不知所措,隐约觉得时界别有用心,毕竟没有人会没事找事地把一群正全力竞速的车手当做怀疑的对象。
想到时界自从来到这里就一直行踪诡秘,似乎一直对钢翎有什么企图,先是引导他把钢翎想象成一条鲸鱼,又暗示他“吃掉鲸鱼”,现在竟然还指示他把疑心转移到赛场上去?
林冬猜不透时界的心思,也不敢轻易揣测他的动机,但他知道如果不给一个明白的答案,时界怕是不会放过他,犹豫了半天,他小心地回答了一句:“我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时界似笑非笑,“你的眼力退化了?”
“不……”
果然没那么轻松!
林冬探出了时界的口风,心里若有所悟,他解释了一句:“我觉得没有什么可疑的。”
“没有什么可疑?”
林冬轻松一笑:“是不是因为这次的任务太重要,老爹太紧张了?”
“你这么认为?”
“需要两支警队共同负责的任务肯定不简单吧?除非钢翎只是为了显示他们的力量找你们来装点门面,不过两位警督也不会轻易就低头吧?”
时界叹了口气:“如果我说就是后者呢?”
“那……”林冬挠了挠头,“我只能怀疑老爹的动机了。”
时界点了点头:“这就对了,就连我也怀疑我自己的动机。”
林冬有些不知所措:“老爹你……”
“只不过我没有特别的理由罢了。”时界“哼”了一声,“没有谁能够随便指使特交警,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是。”林冬抬起了头,“可是精英武警那边我就不知道了。”
时界没有回答,显然是避开了林冬这个直球攻击:“你真的认为这里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林冬沉思了片刻,还是摇头:“我没有发现。”
“那才是最可疑的。”
时界说完,也不等林冬发问就转身离去了。
“最可疑的……?”
究竟是这个赛场可疑,还是那些车手可疑?
或许时界的意思是——林冬更可疑?
到底不是老狐那个老狐狸的对手,林冬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看着热火朝天的赛道来调节心情,因为想得过于入神,竟然没有注意到又有一个人来到了他的身后,更没听到对方的叫唤——
“林冬!”
一声怒吼在耳边炸裂,林冬这才惊觉,转过头一看,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穿着蓝色车手服,年轻十七八岁的少年。
“你……”
林冬忽然想起这个少年就是昨天出现在下面的那个人,一看他满脸怒气,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些不好意思:“我是林冬,抱歉我刚才没有……”
“我叫蘅,是预定要和你一决高下的人!”
蘅特意跑到这里来,既是出于对强敌的尊敬,也想要和林冬打个招呼,顺便试探一下林冬的实力,结果连着叫了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他哪里知道其中的原因,一心以为受到了林冬的轻视,自尊心大受伤害,心里火冒三丈。
听说眼前这位少年就是预定的对手,林冬很是诧异,他仔细打量了蘅一番,猜想对方太过年轻恐怕不是自己的对手,不由得怀疑起钢翎的用意来。
这一沉默又引起了蘅的误解,他感到自己被彻彻底底地无视了,顿时怒不可遏:“我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也知道你在烧街的名气有多大,既然你不把我放在眼里,我也没有必要和你客气了!我一定会赢过你的,给我记住!”
“啊,不……!”
林冬一看闹出了大乌龙,顿时尴尬不已,急忙想要解释,蘅却已经大步流星地走远了。
“真是血气方刚啊,就是太冲动了。”
林冬并不怪责蘅,只是埋怨自己太过失礼,何况对方那么年轻,只怕考虑问题太过单纯,万一想得太过可就不妙了。
他急着想要拦住蘅解释一番,然而蘅快步如飞,早就不见了人影。
算了,等到和他对决的时候总有机会解释的。
林冬对这个冲动的少年产生了兴趣,开始考虑该怎样比试才能照顾到少年那强烈的自尊心,这一考虑又不由得陷入了没完没了的沉默,直到他的后背忽然被谁拍了一记。
“!”
林冬浑身一激灵,迅速向旁边侧移一步,转身,拳头跟着就朝对方招呼了过去——
“啊!”
看清对方原来是马耶,林冬赶紧收手,脚步一个踉跄,差点就摔到桌子上去。
“你干什么呢,白痴!”
马耶先是被吓了一跳,跟着哭笑不得:“你怎么了帅哥,今天中邪了?我还从没见过你这么失魂落魄的!正经点好不好?”
“……对不起。”
林冬吐了口浊气,放下心来:“我只是在想些事……高尔芙呢?”
“还在商场那边。”
“那你……?”
马耶没有回答,眼睛望向赛场的方向;“刚才那个人,你知道他的底细吗?”
“你说那个叫‘蘅’的人吗?”
“他有个外号叫‘豪车杀手’,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豪车杀手?”
“他好像对豪车有很深的仇恨,所以你要小心了,高尔芙可不是一般的‘豪车’啊。”
林冬隐隐觉得不安:“你还知道多少?”
马耶得意洋洋:“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我,不过啊——我不知道。”
林冬皱起眉头:“你不知道?还有你不知道的事?”
马耶一脸狡黠:“真是不好意思。我只对和自己有利的事感兴趣,那小子是豪车杀手还是破车暴徒都和我无关。”
林冬明白她的意思:“懂了,我‘拜托’你去调查一下他的情报,什么都要。”
马耶嘻嘻一笑:“费用可不轻啊。”
林冬也跟着一笑:“我那封邮件值这个价吧?”
马耶收住了笑容,忽然朝他走近两步,脸快要贴到他的鼻子了:“你邮件里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我只是和你公平交易。”
马耶点了点头:“就这一次。”
“拜托了。”
看着马耶离去时的摇摆身姿,林冬只觉得心情就像她的脚步一样愉快地跳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