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一

身份神秘的年輕人今天再次來到“北極熊酒吧”,看到酒吧里依然空空蕩蕩,並不意外,卻也免不了遺憾,默默地在吧台前坐下。

巴洛朝着他點了點頭,照例為他倒上一杯藍莓果酒,年輕人喝了一口,藉著酒勁壯膽,裝作無心地問起“今天怎麼不見那位酒吧頭牌”。

巴洛一眼就看穿年輕人其實是聲東擊西,但在沒有徹底查清他的身份之前,自然不能輕易透露林冬的去向,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了句“外出了”。

年輕人一愣,有些不死心地追問:“他……那個頭牌大概什麼時候會來?”

巴洛揶揄地一笑:“怎麼,你看上她了?聽我一句,她是條毒蛇,隨時會把你吃掉。”

年輕人一下子臉紅了,有些不知所措,巴洛大笑兩聲:“開個玩笑。她既然是頭牌,當然不會每天都來,我也管不了她。”

沒得到理想的結果,年輕人嘆了口氣,把剩下的果酒一飲而盡,說了句“謝謝招待”,付了酒錢轉身離去。

二十分鐘后,年輕人坐着出租車回到位於市區中心地帶的別墅區,住在這個別墅區里的都是達官貴人或是富豪大鱷,顯然年輕人的身份如馬耶猜測的那樣並不簡單。

年輕人一踏入別墅區就顯得心事重重,腳步也變得十分沉重,他漫不經心地踱回家門口,在剛要開門的一刻,忽然目光一閃,身子一震,小心地收回了手。

在細細地觀察了一番后,少年才謹慎地伸出手去,在門鎖上驗證了指紋,而後側過身子,小心翼翼地把大門拉開一條正好能容納手指的細縫,左手從口袋裡摸出一把小巧的美工刀,在門鎖後方鼓搗了幾下,拆下一個奇怪的小鐵盒,看也不看一眼就扔向空曠的花園,但幸好沒有像擔心的那樣爆炸,只是冒出了一團煙霧。

“假炸彈?”

年輕人鬆了口氣,又有些生氣,然而還沒來得及說句話,就聽到客廳里傳來一個低沉而威嚴的聲音:“看來你的警覺性還沒有退化,那我就放心了。”

年輕人臉色顯得蒼白,憤怒中帶着幾分厭惡和悲傷,他沒有答話,自顧自地想要一頭鑽進自己的房間。

“怎麼,翅膀硬了,連招呼也不打了?”

聽到中年人的責問,年輕人無奈地停下腳步,機械地問候了一句:“你回來了,爸爸。”

“嗯。”

聽到“爸爸”這聲稱呼,坐在客廳里的中年男子點了點頭,臉上浮現起一絲暖意:“兩個月不見,你還好吧?”

“我……很好。”

年輕人情緒更加低落:“那麼我先回房間休息了,爸爸。”

“站住。”

中年人站起身來,動作看似輕鬆,然而全身上下都不自覺地散發出不怒自威的魄力,他盯着年輕人上下打量了兩眼,臉色有些難看:“你去喝酒了?”

年輕人沒有否認:“是的。”

“朋友聚會?還是去了酒吧?”

“這和爸爸沒有關係。”

“我聽說你最近在燒街出現過,你知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

“這和爸爸也沒關係。”

“什麼話!”中年人的語氣裡帶了幾分不滿,“你是我的兒子,怎麼和我沒有關係!”

年輕人頓時憤懣起來:“也只有這種時候,你眼裡才會有我這個兒子!”

中年人怒氣更盛:“不許胡說八道!”

年輕人面對父親的訓斥,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竟然毫不退讓:“我不記得爸爸什麼時候連時間都會記錯!”

中年人一愣:“你說什麼?”

年輕人一拳砸在身旁牆壁的日曆上:“不是兩個月!你有三個月沒回過家了!整整一百十二天!我一天都沒有忘記!”

聽到兒子的反駁,再看看日曆上一連串的紅圈,中年人的怒火一下子消散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嘆了口氣:“沒錯,三個月了,真是老了,果然連記憶力也衰退了。”

然而年輕人並不領情,語氣還是很不客氣:“爸爸也只有在家裡的時候才記憶遲鈍吧?”

“嗯?”

中年人似乎有些不安:“你都知道了什麼?”

年輕人忍無可忍,乾脆吼了起來:“我什麼都不知道!反正爸爸就只知道工作,事業,前途!我在你的眼裡還不如一個嫌疑犯重要!”

“那又怎樣!”中年人沒有發火,但語氣生硬冰冷,“我沒興趣和你解釋什麼是‘職責所在’,但你既然清楚我的身份,就該知道有些事是無可奈何的!換作是你,你能怎樣?”

“我當然懂!我也不在乎你做些什麼!我就是看不慣你高高在上的樣子!我是你的兒子,不是你的下屬,不是你的犯人!”

年輕人也不在乎父親會有怎樣的反應了,哪怕會挨上一頓耳光,只是單純地想要傾瀉心裡的鬱憤。

然而大概是這番話說中了中年人的痛處,他竟然忍下了怒火,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你能明白就好,我也不說太多,記住以後別再出去喝酒了,酒吧不適合你。”

年輕人想反駁兩句,但終於沒吭聲。

中年人沉默了一會,轉過身去:“我走了。”

年輕人一愣,也不由自主地轉過身去:“這次又要多久?”

“兩個月,最多半年。你的生活費我都安排好了。”

中年人頓了頓,看似無心地提醒了一句:“記得不要參加危險的活動。”

年輕人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小心地旁敲側擊:“你也要注意安全,爸爸。”

“嗯?”

到底瞞不過老江湖,中年人又變得警惕起來,乾脆單刀直入:“你知道我最近在處理什麼案子?”

年輕人嘆了口氣:“我不知道,你也從來不會告訴我,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所以剛才的話就當是一個兒子對父親起碼的尊重好了。”

“嗯。”中年人的語氣總算又帶上了幾分暖意,“你不知道最好,我也不希望你學我的樣子,這條路從來就不適合你。”

說完,中年人又囑咐了一句“晚上記得關好門”,匆匆離去,這場難得的父子重逢,僅僅不到十分鐘就結束了。

年輕人呆站了一會,抹了抹眼角,從身旁桌子的抽屜里取出一支紅色記號筆,在日曆上畫下一個圈,垂頭喪氣地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