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好冷。

我躲在走廊的转角后,不断地搓着因寒冷而变红的双手。

真是的,学校明明那么有钱,为什么不在校医院的走廊里安装暖气?

“咯噔。”

安静的走廊中突然响起开门的声音,马上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砾酱之后还有其他安排吗?要不要一起回去?”

——是夏眠的声音,她们总算出来了。

“嗯……你们先回去吧,我准备去商业区和姐姐汇合,不然……谁知道她会不会和某个笨蛋一样,大手大脚地把ET币花光。”

“哎,那我们和你一起去吧?你看,天都黑了,像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子,还是不要单独行动比较好。”

随着她们越走越远,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应该是向电梯间的方向去了。过了一会儿,在听到电梯关闭的声音之后,我松了口气,从转角后走出,轻手轻脚地来到一个病房前。

特设病房1-A-1,没错,就是这里。我深吸一口气,然后轻轻敲门。

“请进。”

穆子虚的声音透过房间传出来。或许是隔音效果很好的原因,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缥缈,不过仍然听得出很有精神。

看来他恢复得不错,这样我就能放心了。

在得到他的允许后,我推开病房的门,然后……不知道怎么想的,我把脑袋探进去,悄悄看向病床的方向。

等、等一下,陈菲琳……你在做什么?

我用力把奇怪的想法丢出脑海,然而当我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穆子虚就在一动不动地看着我,脸上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咳咳。”

我立刻假装咳嗽,以此来缓解尴尬——刚刚的表现实在太丢人了,这让我感觉自己完全无法直面穆子虚的目光。

会不会像以前一样被他嘲笑啊……

“稀客呀,班长大人怎么有空来我这?”

什么啊,这种冷嘲热讽的语气,真让人不舒服……我果然是被嘲笑了吧。

“要你管,怎么阴阳怪气的,会不会好好说话?”

“好吧,是我不好。所以你这次过来有什么事?”

穆子虚马上低下头,诚恳地向我道歉。真是个坏心眼,这样我不就没办法指责他了吗?

“只是以班长的身份来探望一下同学的伤情。”

没办法,我只好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

我轻轻地关上门,然后在房间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同时把背包放到一旁。椅子还是温热的,不知道是因为我在外面冻得太久,还是刚刚一直有人坐过的缘故。

如果有人坐过,那这个人应该会是苏绮砾吧?依照她的性格……我有点无法想象其他人坐在椅子上,而她却站在一旁的场面。

这个人果然还是非常令人在意啊。早在入学之初,穆子虚就把她推上了副班长的位置,在我面前毫不掩饰地扶持起属于苏绮砾的势力……从这些角度来看,她果然也是穆子虚阵营中的一员吧?

呜,突然就莫名其妙地难过起来。

“那个……刚刚苏绮砾她们和你说了什么?”

无法抑制住心中的不安,我决定主动出击,向穆子虚寻求答案。

“就是学校里发生的一些事啊,比如姜文卿……”

哎,不会吧?

“姜文卿?”

“怎么了?”

“没、没什么,你继续说。”

由于太过惊讶,我不小心发出声音。这可不行,我要好好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好吧,就是说了在这次的ET币到账之后,姜文卿居然马上就花掉了一大半这件事。”

“没有了?”

“是啊,没有了。”

哼,苏绮砾果然还是没有主动提自己被表白的事情。虽然这样做很恶毒——但我还是决定要拆穿她。

“果然……她们没和你说啊……”

“嗯?什么没和我说?”

“就是……姜文卿为什么会一口气花掉那么多ET币。”

“为什么?”

穆子虚似乎被我的话调动了好奇心,很好,陈菲琳,就这样一鼓作气地发动攻击。

“姜文卿……他向苏绮砾表白了,并且据说为此准备了丰盛的晚宴,原本准备下了飞机就宴请全班。他没想到苏绮砾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做得那么干脆,一落地就不知道逃到哪去了——姜文卿现在估计还在和赴宴了的同学们诉苦呢。”

“就……这么一丢丢事情?”

怎、怎么回事,穆子虚居然对这件事完全不感兴趣?喂喂,这一定是装的吧,你的眷属要被其他人拐走了诶!

“啊?你完全不在意吗?”

“完全不在意啊。”

穆子虚毫不迟疑地回答,甚至连一点停顿都没有。难道之前的想法……全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可是,你不是和苏绮砾……我的意思是,你在之前的事件中送苏绮砾坐上副班长的位置,所以应该和她关系很好才对。我还以为……”

之前的想法被推翻,我因此受到了沉重的打击,甚至连讲话的思路都被打乱。

我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以为我和她之间存在特殊的关系?”

“不、不是吗?”

听到穆子虚主动提起这个话题,我不禁站了起来,险些直接扑到病床上。

陈菲琳,你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等一下,你什么时候变得会在意这些事情了?”

“要你管,赶紧回答就好了。”

我恼羞成怒地向他追问。

“那要看你指的是哪方面了。如果是指你我之间这样的关系,那答案是肯定的;但如果是男生和女生之间的……嗯……那种关系,那绝对没有,我可以保证。”

“谁、谁问你那种关系了……”

“唔,那大概是我理解错了。”

不,你不是,你一定在故意混淆视听!看来我得问得更加直接一些。

“没错,就是你理解错了。”我当然不会直接拆穿他,顺藤摸瓜才是套话的真谛,“接下来是下一个问题——在你心目中,我和苏绮砾相比,谁的优先级更高?”

“咦,为什么要问这个?”

“因为我需要确定自己该用怎样的身份和你合作——你也不希望身边跟着个不定时的炸弹吧?”

我不太清楚他为什么会回来,但无论如何,他的目标都不会是安安稳稳地度过为期四年的校园生活。我的身份那么敏感,如果他因此无法完全信任我,我确实无话可说。

但即便如此,如果要我排在其他人之下,我依然会不舒服——尤其是那个苏绮砾。

“原来如此,那我就必须正面回答了。你的优先级比苏绮砾要高得多,她只是我入学后发现的备选之一,而你了解着我的过去——这绝非同一层次的关系。不过……”

“不过?”

听到这两个字,我刚刚放下的心马上又悬了起来。

“说真的,我对你现在的状态……有点失望。”

“……诶?”

穆子虚……他在说什么?我有哪里……做错了吗?

在这个瞬间,我似乎感觉到了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寒意——那是窗外的寒冬都无法比拟的冰冷,直入我四肢百骸。

“我需要的是一位足够优秀的搭档,而非会被感情左右的普通女生。我看过你的档案,在我离开非人计划之后,你明明已经得到了充足的成长,我也因此觉得你会是个出色的选择——我可能放心得太早了。”

“……”

是这样啊……对不起,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该说点什么好呢?挽留他吗?还是直接承认自己的错误?我独自坚持了这么多年,早就失去了一切,好不容易才……

不,我已经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鼻子酸酸的,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真是对不起,让你看到了我软弱的样子……

我必须坚强起来,要比此前的任何一刻都要坚强才行。

就这样吧。

“我明白了,像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一样,对吧?我最擅长这种角色了。我可以保证在今后的合作中不掺杂任何无关的东西,但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件想做的事。”

是的,只有一件事,我现在不得不做——

“什么想做的事?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我都可以满足。”

穆子虚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给出了他的回答。

“放心吧,是很简单的事情。”

我立刻拿过背包,从中取出了一个盒子,上面还有我精心绑好的丝带,一点都没有乱。在来到病房之前,我对送出礼物的这个瞬间做过这样那样美好的猜想,却从未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

此时此刻的我,就像是一位给君主献上贡品的侍从。

“诶?这是什么,提前的平安夜礼物吗?”

……

穆子虚……他不会连自己的生日都不记得吧?

他从我手中接过盒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他的指尖稍稍触碰到我的手指。在这个瞬间,我不堪重负的心猛然收紧,就连周身的寒冷似乎都为之融化。

“当然不是……”

这个笨蛋……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慢慢把身体前倾,瞄准穆子虚微长的黑发下露出一截的耳朵,把自己的脸贴过去。

尽力调整自己的嗓子,我放平心态,用偷偷练习了好多次的声音,说出了那句一直想说一次的话:

“生日快乐,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