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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样,我竟然没能追上她,让她跑了……”

这是一个昏暗压抑的长方形大厅,呈肋状的拱顶隔绝了阳光,单调的墙壁上并没有侧开窗,只有一排魔石灯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大厅的正中,身着一袭黑色风衣的瓦西里坐在铺有红褐色绒布的胡桃木扶手椅上,他翘起二郎腿,右手托着下巴以睥睨之姿看向底下单膝跪地的覆盆子,语气冰冷地问道:

“嚯——也就是说,你明知兔人的特性,却还是轻敌了?”

“我本以为杀了这家伙她就会束手就擒的……总之万分抱歉。”

覆盆子耳朵耷拉着,眼神惶恐地瞟向脚边那唯一的“战利品”——五味子的头颅,早已没了先前的锐气。

“哼,亏得我那么信任你。”

瓦西里眯起眼睛,嘴角勾勒出阴森的弧度,令人不寒而栗。

“作为代价,好好地接受惩罚吧。”

他看似随意地平举起右手,掌心凝聚出一个水珠向前飞去,水珠在飞行的过程中越变越大,最终变成了一个硕大的水球将覆盆子的脑袋整个包裹住。

“呜咕咕咕咕咕!”

随着时间的流逝,水球里的覆盆子不停地吐着泡泡,在窒息的边缘苦苦挣扎,他根本不敢将水球拍散,否则势必会受到更严厉的惩罚。

而静立在两侧的“兽魂觉醒者”们只是冷眼旁观着他的这副窘态,压根没人替他求情。

足足五分钟过去了,就在覆盆子翻起白眼快要不行了的时候,瓦西里“啪”地打了一个响指,水球随即爆裂开来,哗啦啦撒了一地的水。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覆盆子双手撑地,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剧烈咳嗽,这么长时间的憋气把他肺泡中的空气都要榨干了。

当看到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小头目竟落得如此狼狈,旁边的一名女性觉醒者终于忍不住偷笑起来,身体出现了明显的抖动。

“风信子,你在嘲笑我?”

覆盆子的声音低沉得可怕,眼里布满了血丝,仿佛光靠眼神就能杀死一个人。

“没、没有,我只是……呀!”

话还没说完,五味子那血淋淋的头颅就像个皮球一样被踢到了她的脚下,吓得她赶紧躲开。

“讨厌啦,差点弄脏了刚换的靴子~”

比起曾经的同伴,风信子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形象。

“今天晚上给我等着,老子要狠狠地发泄一下!”

“呜呜呜……”

风信子闻言抬起双臂抱在胸前并做作地扭动着身体,那紧紧包覆在黑色连体衣之下的硕大果实像是自带“DUANG、DUANG”音效般来回晃动着,也不知是在害怕还是在兴奋。

大庭广众之下如此露骨的发言,却没有掀起任何波澜。周围既没有人惊讶,也没有人起哄。

就好像吃饭睡觉一样稀松平常。

淡化伦理,磨灭人性;

遵从本能,释放天性。

既是冷酷的杀手,又是欲望的奴隶。

经过长年洗脑和调教之后的“兽魂觉醒者”,就是如此畸形的异类。

瓦西里从来不会去干涉部下之间的私生活,不如说,他很乐意见到他们放浪形骸的一面。当然,仅限于夜晚。

“罗望子,你跟我来一下。”

分配完任务解散之后,瓦西里叫住了正欲离去的狼人少女。

“是,吾主。”

罗望子将绯色的钢爪小心翼翼地收入到特制的皮套之中,亦步亦趋跟随瓦西里来到大厅角落的一个挂有布帘的门后。

门后是一小段的走廊,走廊尽头有一个更大的房间,里面隐隐传来孩童的喧闹声。

两人在走廊里停下脚步,瓦西里整了整风衣,随着“噗嗖”一声响,他张开了背后那对黑色的翅膀。

在所有异人中拥有最宽翼展的黑龙种,展翅后所产生的威压感可以说是与生俱来。即便是在异人“第三性征”严重退化、翅膀几乎沦为“装饰”的现在,依然还有极少数黑龙种保留着短距离飞行和滑翔的能力。

瓦西里弯腰看向眼前的狼人少女,像是个在寻求契约的恶魔。

罗望子明白,自己的主人只有在交代重要事情的时候在才会展现出这般形态,于是她挺直了腰板,不卑不亢地迎接那自上而下的目光。

“我想了想,还是你比较靠得住。”

瓦西里的眼神依旧阴鸷,但语气比起方才要柔和许多。

“覆盆子虽然武艺高强,但性格过于狂妄张扬,不如你成熟稳重。等到我彻底掌控杜恩之后,会向周边进一步扩张势力范围,建立新的秩序。到时候,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成为我的左膀右臂。”

“承蒙吾主器重,我愿扈随左右,万死不辞。”

“不必如此拘泥,用平常的说话方式就好。”

“是。”

“那作为欣赏你的证明,我决定把这个赏赐予你。”

瓦西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银闪闪的东西,这是一条头带,正中有一块呈W字形状的金属护额,上面刻有三道深深的爪痕,但每道爪痕都从中间被刻意截断了。

“这是……唐辛子前辈的遗物!”

“没错,唐辛子的死一直让我难以释怀,真是可惜了这么难得的一个人才。而你,是继承他衣钵的最合适人选。”

“谢吾主。”

罗望子接过护额把它带在了头上,恰好遮住了眉心的那颗美人痣,她的眼睛闪闪发亮,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我打算把你额头这个‘断爪之痕’作为我们的标志,以后也会成为战旗上的图案吧。其他人看到这个护额,就知道你已经和覆盆子平起平坐了……对了,他没有对你出手吧?”

“没有。”

虽然罗望子容姿清丽,身材修长挺拔,但由于她那一丝不苟的性格再加上颇受瓦西里的赏识,所以并没有沦为覆盆子的“玩物”。更何况有风信子那种丰乳肥臀的角色吸引了后者大部分火力。

“那就好。没事了,你去吧。”

瓦西里伸出戴了白手套的右手,在罗望子肩膀上拍了拍,冲她微微一笑。

“是,属下告退。”

罗望子鞠了一躬之后抱起心爱的武器,一路小跑地离开了。

当看到那摇着尾巴的背影消失在门帘后,瓦西里迅速敛起笑容并脱下手套揣进裤兜里,随后朝走廊深处走去。

走廊尽头有个偌大的房间,厚重的房门虚掩着,一走近,喧闹声就变得愈发嘈杂。瓦西里透过门缝向里面望去,映入眼帘的是大大小小的床铺,上面或坐或躺着各个年龄的兽人孩童,大的有5、6岁,而小的只有不到1岁,由几名女性异人负责照料他们。

两名拥有返祖之力的兽人结合所诞下的“第二代”,其继承返祖之力的概率竟高达八成,这是瓦西里多年来通过实践得出的结论。

这些一生下来就处于封闭环境中的孩子们就好比一张张白纸,只要从他们记事起就开始灌输那一套思想的话,以后就绝不可能像五味子和菟丝子那样背叛。他们,才是未来的生力军。

看到精心培育的幼苗正在茁壮成长,瓦西里再次露出了笑容,仿佛离自己的“伟业”又近了一步。

回到一墙之隔的寝室,他习惯性地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墙上挂着的东西。这是一条尚未完成的挂毯,上面绣了作为纯洁象征的独角兽,一针一线都凝聚着作者的心血,让它看起来栩栩如生。美中不足的是那雪白的身子上星星点点地布满了早已干涸的墨色血迹,似乎在诉说其背后沉重的往事。

瓦西里轻手轻脚地摘下了挂毯,将它捧在手中,细细地端详着上面百看不腻的图案,从那庄重的神情上来看,他仿佛在进行着某种仪式——

突然间,他将整个脸猛地埋进了挂毯之中,脸颊与亚麻毯面疯狂地来回磨蹭,鼻子贪婪地嗅着上面的余味,神情变得如痴如醉。

“啊啊,母亲!”

一丝丝红晕逐渐浮现在他那本就苍白的面容之上,显得更加诡异和病态。

“我一定会做到的!一起来见证吧,您所期望的世界!将肮脏丑陋暴力下贱低俗野蛮的兽人赶尽杀绝之后,我会成为新种族的缔造者!真正的救世主!被万古称颂的王!哈哈哈哈哈哈哈!”

摘下了冷酷面具的瓦西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zhong)子(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