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手机那头传来包装袋被撕开的声音，然后是用吸管喝饮料的声音。
“……你是不是在吃东西？”
“没有啦，打电话的时候吃东西，我从来不做这种没礼貌的事情。”
虽然我本人对这种事倒是不怎么介意，不过这混蛋居然敢轻描淡写地说这种一戳就破的瞎话。而且还敢说得这么义正言辞，这把人当白痴看的态度实在让人不爽。
“我挂了……”
“别急嘛，吾友，你真的没什么问题问我吗？”
我并不想向这家伙求助，遗憾的是现在我联系不上橘子。
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
万般无奈之下，我只能咬牙切齿地向这个人渣求助。
“不同的言灵师会有相同的言灵吗？”为了避免被室友听到，我离开寝室，走到宿舍走廊的尽头。
“这个嘛，就得看你对相同的定义了~”
“少在那里故弄玄虚，快说到底有没有。”
“非要说的话，当然没有。世界上没有相同的两片树叶，这可是小学生都知道的常识，吾友总不会不知道吧。树叶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言灵这种扭曲的玩意儿~”
没有相同的言灵。
也就是说，崩坏立方并没有离开学校吗。
我正准备挂断电话，但手机那一头又传来苏行带着嘲讽的声音。
“不过先别急着下结论，吾友。看过你给妹妹发的信息之后，你是怎么想的，我都可以猜到~你的猜测从基本上就错了。反正在你看来，言灵大概是无所不能的超能力吧。”
“我没有这么认为……就算是言灵，也只能实现一种能力吧？”
“哈，就是这一点~对刚刚见识到言灵的家伙来说，最容易产生的误解。哎呀呀，太过常见搞得我都懒得吐槽了。和两个言灵师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我还以为你会有点不一样，没想到还是泯然众人矣嘛~”
“你这不是吐槽得蛮开心吗。”
“言灵并非无所不能。这不是在能力范围上的问题，而是从能力使用的角度来说的。”
“这是什么意思？”
要不断向苏行提问非我所愿，尤其是这混蛋一如既往地用着那副高高在上的腔调。
“举个例子吧。你觉得妹妹她的言灵能力是什么？”
“不是变成猫科动物……还有身体部分兽化吗？”
“六分，吾友。难道没人教过你吗，要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如果要让我来说的话，妹妹的言灵能力，是让本不可能变身的人类变得可以变身成动物。大概是这样吧~”
“什么叫大概，那可是你的妹妹，连你都不清楚吗……而且，你这种拐弯抹角的说明和我的理解有区别吗？”
“蠢货，言灵这玩意就像是后门，就算是家人也不会把后门给你看吧。”
“这句话是抄袭。”
“不要在意这种小事。会认为没有区别，就是让你猜错的原因啦~”
“……到底有什么不同？”
“言灵并非无所不能，说到底，言灵只不过是一种好用的工具罢了。压根谈不上‘实现’两个字。你是那种买到好用的笔，就会说自己实现成为小说家梦想的家伙吗？工具就是工具，把工具当成结果本身就太蠢了~”苏行嗤笑出声。
言灵只是工具，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玩意。
让我这个没有言灵的普通人听到这话，以后找机会把这小子揍到再起不能吧。
你以为暑假以来我是被什么折腾到今天。
“你想说什么我大概明白了，但这和之前说的有关系？”
“问出这种问题的吾友真是迟钝啊，说到这个份上你还不明白？一年没和你来往，已经退化到这种地步了吗。不，回想起来，在高中的时候你就是这么一直慢一拍嘛。我就特备照顾一下，用迟钝如吾友也能理解的方式来说明吧~”
“……”
真想直接把电话挂了。
为什么我要和这种人交朋友。
“没有言灵师拥有相同的言灵，对言灵师来说，言灵是从小就开始培养的独一无二的工具。就算是一起长大的双胞胎，他们的言灵多少也会有所差异。”
“这个你刚才已经说过了……”
“我只是在用吾友也能理解的方式再复述一遍，不用着急，吾友。”
“……我没有着急。”
没错，我并没有着急……至少要耐心听他讲完再挂电话。
下次见面你给我等着。
“就像我之前说的，言灵说到底只是工具。而工具说到底，又不过是为了达成目的借用的手段。像吾友这样的半吊子最容易搞错的也是这一点，混淆手段和结果，根本是本末倒置~”
“我还是不太懂。”
“那就拿妹妹的言灵举例吧。我们可以粗浅地认为，她的言灵是变成大猫。但这说到底只是前奏而并非尾声，变成大猫只是她为了实现结果而必须经过的过程。用大猫的爪子撕碎敌人，用大猫的牙齿咬穿对手才是结果。”
“原来如此……不，等下，你这单纯就是在抬杠吧？说了这么多，我怎么感觉全是废话。”
“当然不是，吾友居然还没有明白？这到底是我的例子不够浅显，还是吾友的迟钝超出我的预期了呢~”
“……你小子给我等着。”
“好吧~我再换个例子好了。吾友，现在，假设有一个言灵师，嗯，我们就叫他言灵师A好了，叫他小A吧。小A身高180厘米，体重80千克，算是相当标准的身材。有一天，你看见小A他举起了一块重达一吨的石头。请问，你觉得小A的言灵是什么？来猜猜看？”
“强化力量……之类的吧。”我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回答道。
“哎哟，还真是中规中矩的回答，所以只能给你及格分。吾友，我劝你面对言灵师的时候最好多用用你的想象力~这么简单的言灵，基本上就是那种被秒杀的路人A欸，你该不会是因为他叫小A就给他搞了个这么简单的言灵吧？”
“……”
强化力量是相当简单的能力，在各种漫画小说里都很常见。似乎拥有这种能力的，都是给主角充当经验包的小喽啰。
小A对不起,给你设定了一个这么简单的言灵。
“不过这并不重要。重点并不在于这里，吾友，你在猜测言灵的时候，并不会觉得他的言灵就是正好举起一块一吨重的石头吧。”
“这个……倒是不会，哪有这么蠢的——”
没有这么蠢的言灵。
这时我总算明白，苏行兜兜转转一大圈到底想要告诉我什么。
言灵师A举起石头，是他使用言灵强化力量之后的结果，而并非是他言灵本身。言灵师A的言灵能力是强化自己的力量，但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也许他的言灵能力，是改变物体的质量。只要将石头的质量从一吨消减到一千克，同样可以举起石头。
言灵师不会拥有相同的言灵，这并非意味着不同的言灵不会造成相同的结果。
崩坏立方的言灵能力并非制造密室，准确地说，这只是他使用言灵造成的结果而已。或许有其他的言灵师拥有不同的言灵，但同样能够利用言灵制造密室。
“看来吾友总算理解了嘛~”
“你在一开始直接告诉我结论不就好了？”
“真是不懂我的好意欸，吾友，我是觉得让你深刻理解这一点对你比较好哦？”
“少胡扯了，你只是很享受这种信息差带来的优越感吧。”
“唔呃——！我的心都被你伤透了，吾友。”
从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真是假到不能再假。
“我说你……对这次的言灵师怎么看？”
我本来打算就这么挂断电话，但在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也没有指望从苏行嘴里得到有价值的东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问他。
“这次的言灵师？”
“就是我在给橘子的信息里写到的那个。”
不知为何，电话那头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喂？”
“吾友，你很信任那个什么社团的社长嘛~”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只是突然想到了而已，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吾友这么热心肠地去帮助其他人嘛~”
“你这话说的我好像很冷血一样，我可是乐于助人的大善人。就算是那种莫名其妙就跑过来让我调查密室事件的 人，我也会耐心帮忙哦。”
“吾友在无耻这方面简直不逊于我欸~”
“别拿我跟你比。现在谢小圭还有求于我，就算他想要背叛我……也是解决当前事态之后的事情。”
“看来吾友并没有我想的那么天真嘛，不过，你直接拒绝帮助他不就好了。你也就算了，我可不想让妹妹掺和到这些大学生之间的破事里。”
“……只要他们想要寻找天书，到最后迟早会找到我身上来吧。既然如此，还不如先下手为强。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电话那头苏行嘲讽的语气现在多了一些恶意。
“这个嘛……站在吾友的角度，那一位感觉相当谨慎嘛。一直藏在幕后不现身，感觉相当难对付。”
“什么叫站在我的角度……虽然从高中开始一直是这样，现在吐槽连我自己都觉得太晚，不过你小子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拐弯抹角？”
“这是我的个性使然啊，吾友。”
“到底是怎样？”
“只有这种程度，就算是吾友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只有这种程度？这个言灵师很弱吗？”
“这一点你还是自己去想吧，吾友。把事情全都推给其他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吾友并非这种招人烦的家伙吧？”
总感觉苏行语气里的恶意越来越多了……是我太敏感了吗。
“打电话说要帮忙的是你吧……”
“说是这么说，不过被自己的妹妹拜托去帮其他男人的忙，实在提不起劲。这种心情你应该懂的吧？帮你帮到这里，我也是会腻的。这次就这样吧，下次再见，吾友。”
“……谁要跟你再见。”
我挂断电话。
这次的言灵师并不算强大，至少苏行如此认为。就算是个人渣，在这种事情上还不至于撒谎。
因为弱小，所以才一直躲在幕后。
但即便是如此弱小的言灵师，也能让一个势力广泛的组织轻易屈服。想到这里，心情稍微有些复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