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月冥阴森地笑着。

“见你个鬼!”路无遥拔腿就跑。

“跑吧跑吧,就像我们第一次见的那样。”月冥的笑声在宁静的夜里格外渗人,“但每次救你的人已经被病种组织抓了,我看这次还有谁能救你!”

“噗。”跑在前面的路无遥突然笑了,“我第一次听人把欺软怕硬说得这么有气势。”

“你找死!”月冥的笑容立刻止住了,他猛地拔下血刃投掷出去。

血刃夹杂着破空声飞向路无遥,如射出的飞矢,在这黑夜中根本连影子都看不见,但只听啪的一声,血刃像被什么东西弹开,插在了一条街外的地上,而路无遥甚至连衣服都没破。

感觉身上纤昔的变化,路无遥总算是松了口气,吕大爷还算有良心,之前凑在他耳边说了两件事,至少纤昔能自动护主这事没骗他。

——不行还是好气!

“怎么回事?”月冥满脸诧异,丝毫不解刚刚发生了什么,“我丢歪了?”

路无遥没理月冥,他只是一边跑一边盘算着,有纤昔在自保没问题,就看云御什么时候能发现自己把队长交给他的人搞丢了。这家伙这次真把自己害惨了,都是一个队的,他和吕则跟队长差距咋就这么大!

“你站住!”月冥咬着牙追在路无遥身后,骂道,“免疫其他病种的能力,你明明拥有这么强的能力,却只知道逃跑只会等人来救吗!真是废物!根本就是个没救了的贱骨头!”

“像他们这种恃强凌弱的人,唯一不能做的就是妥协和逃避。你妥协时就代表你承认自己弱了,面对弱小的人,他们只会越发的得寸进尺,恬不知耻。你必须和他们死扛到底,和他们打,打不过就踹,踹不过就咬,咬不到就捡东西砸。等你和他们拼时,他们反而会怕,会怂。也许你会因此受伤,但只有这样他们下一次才不敢招惹你。简而言之,这种恃强凌弱的混蛋,就是欺软怕硬,非得尝到苦头,才肯罢休的贱、骨、头。”

路无遥的脚步突然停下了。

他转头看向月冥,手伸进口袋,里面除了纤昔,还有一年前陈茉儿在火车上拿到的他的手机,里面保存着那个笑容张扬的姑娘曾经的录音。

“唔……”路无遥伸手捂住了脸,掌心似乎有一阵湿润,他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喃喃地说道,“姐啊,我这辈子真的栽你手里了,早晚有一天要被害死。”

月冥正因为路无遥突然的停步感到奇怪,就在他谨慎地打量周围,担心哪又冒出了淡紫丝线时,便见前方的的路无遥猛一甩手,冲着这边大喊道:“来吧,我今天就和你死杠到底了!”

月冥一愣,随之便是狂笑:“这才对啊!你好歹是我两次没能得手的猎物,怎么可以像刚才那么无趣!”

他身上一道道狰狞的血刃缓缓缩回了体内,只有双手还留下了两刀长刀般的血刃,他拔下了其中一道,狠狠甩了出去,血刃并不像刚才那般朝着路无遥的要害,而是在空中划着圈,最终钉在了路无遥脚边。

“来吧,总该让我们做个了断了!这一次,就算你们队长再来,我也不会再走了!”

“来就来。”路无遥一手握住纤昔,紫丝从袖口蔓延在衣服内侧,护住了他全身,又顺着另一侧袖口伸出,在他伸手握住血刀的同时,紫丝也缠绕了上去,帮着他将血刀拔了出来,遥遥指向月冥。

他看着月冥,那是极熟悉的身影,数不清多少次在噩梦中见过。他感觉握着血刀的手在颤抖,双腿也在颤抖,他全身没有一处不在颤抖。手中的血刀仿佛越来越沉,心跳越来越快,双眼越来越模糊。

——他知道自己恐惧,抑制不住的恐惧。

——但是恐惧没用。

路无遥想起了队长,想起了陈茉儿,想起了上杉。

他双手一同抓紧了血刀,咬着牙一步步走向月冥,从最困难的第一步,到不那么困难的第二步,然后第三步、第四步,步子越来越快,最后站在月冥面前,抬头与高他半个头的月冥对视,仿佛能看见那双猩红眸子中的自己。

锵——

没有多言,两把血刀在第一时间碰撞。

路无遥的力量明显小于月冥,硬碰硬只觉得自己的手被震得又酸又麻,若不是血刀有一部分是靠着纤昔缠住,光是这第一刀月冥便已经将他的武器击飞。

路无遥连连向后退了两步,步子还没站稳,月冥握着血刀踏步向前,势如破竹地横扫过来,他的动作又快又急,别说闪避,路无遥的双眼连挥刀的影子都只能勉强捕捉到。

但勉强捕捉到就够了。

不需要身体跟上反应,只要路无遥看到那道影子,缠绕全身的纤昔自然便能伴随着他的意识行动起来,强行带动着他的身体,提刀格挡。

当!

月冥看着路无遥那不可思议的速度,愣住了:“你真的被那小姑娘强化了!”

“原来你们真的认为茉儿能提升等级啊。”路无遥没有纠正对方的错误,而是趁着他愣神的功夫,向侧面猛然用力弹开月冥的刀,并迅速收势侧身握刀,刺向月冥的喉咙——

咔!

路无遥分明感觉刀没入了月冥的喉咙,但稍稍深入却又被什么东西挡住,哪怕用尽全力刀也无法再砍下去,甚至连拔也难以拔出来。

“算了,意料之中。”路无遥遗憾地叹道,他松开手,身体奋力向后一跃,躲开了月冥趁机的挥刀。

既然能将血液化为血刃血刀,在体内硬化防御自然也不是问题,就像刚才吕则炸了一辆车也没能给他造成太大的伤害,只是衣服更破了些,不过月冥那身衣服从路无遥第一次见他就因为血刃划破得像个乞丐装似的,想来他自己也不会有多在意。

月冥已经拔下了脖子上的血刀,那被路无遥砍下的伤口也在缓缓地愈合……不幸中的万幸,至少他的自愈能力不像阎风那么夸张,砍成碎肉都能在短时间内复活,真要那样路无遥只能抱歉辜负了上杉曾经的教诲,继续跑路了。

拔下血刀的月冥当即便握刀砍下,路无遥侧身躲开,下一秒便看见另一刀又横扫而来,路无遥慌忙后退,衣角被划破一道缺口,与拉链组合成个十字。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只见月冥先前劈下的那一刀又自下而上挥出,全靠纤昔在身前交织,如锁子甲般护住才勉强挡下。

赤手空拳的的路无遥想再挡住月冥的血刀难度大大增加,尤其是月冥握着两把刀,进攻的频率和范围都提高了许多,路无遥仿佛在面对着一团风暴,两把血刀在他耳边呼呼作响,稍有不慎被卷入其中便是粉身碎骨。路无遥只能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双刀之上,靠着纤昔操控他的身体一次次勉强躲开,像风暴中的一只拼命振翅挣扎的小虫,不知何时就会被狂风卷落,却总也不会落。

两把血刀高高斩下,路无遥全力后退,让月冥再次劈了个空。他在心中飞快思考如何摆脱这一困境,胸口上突然传来一股巨力,像挨了狠狠的一记重锤,透过纤昔的防护传到体内,五脏六腑仿佛都抖了抖,整个人凌空倒飞出去。

“唔……怎么回事,我明明躲开了……”

路无遥倒在地上发出呻吟,不仅仅是胸口,后背也火辣辣地疼。即便纤昔保护他承担了一部分的伤害,他的肩胛骨还是在落地时感到不逊色于胸口受到的冲击。而在他视线中,月冥双刀低垂,右脚则高高抬起——这显然是他摔落出去的原因。

路无遥浑身酸痛,一时间就算靠着纤昔也无法支撑站起,而且月冥显然也没打算给他恢复的时间,握着双刀又冲了上来,在那熟悉的阴森笑容中,双刀狠狠劈下——

路无遥再顾不得作为底牌的纤昔暴露,连忙伸手,紫丝瞬间延展而出,绑住了街边的路灯,迅速把路无遥拖了过去。

咚!

下一秒,血刀便被月冥插入地上,将近三分之一没了进去。

“你——”月冥诧异地抬头,迎接他的是紫丝袭来,瞬间便缠住了他的脖子,紧紧地勒住尚未彻底恢复的伤口。

“唔……”月冥努力想控制脖子中的血液硬化防御,可紫丝的袭击猝不及防,转眼间便收紧了几圈,他连喘气都感到困难,即使硬化血液也根本无济于事。

他挥舞血刀全力砍下,可这些紫丝虽然远不如在队长手中那么坚固,却也异常柔韧,他的脸色已经越来越红,而紫丝依旧维持着原样。

路无遥见状也松了口气,但下一秒月冥右手便丢下血刀转而抓住紫丝,一把就将路无遥拉了过去,他措手不及险些摔了个趔趄,和月冥的距离霎时便缩短了几分。

他急忙抬起另一只手,纤昔的紫丝从另一头延伸出去,紧紧缠绕在路灯之上,才勉强拉住了他。

两人像展开了一场拔河赛,不过月冥的对手除了路无遥还有街边笔直矗立的路灯,他的脸色越来越红,甚至开始发紫。而路无遥也紧咬着牙控制纤昔继续缠紧,还分出了几根紫丝顺着伤口钻进了他的体内,肉眼依稀可见月冥脖子下皮肤有细小的纹路凸起,他本就难看的脸色顿时显得更为痛苦,看向路无遥的目光越发暴虐。

唰的一声,数道血刃突然从月冥胸口刺穿出来,胸口一下子变得血肉模糊,紫丝蔓延在新生长出的血刃上,而月冥也张嘴怒吼着——虽然被紫丝紧紧缠住的他根本发不出声音来。他放弃了挣扎,顺着紫丝冲向了路无遥,左手持刀狠狠地砍了下去!

路无遥连忙低头闪开,可月冥一刀不中紧接着又是下一刀,速度比起刚才手持双刀更快更疯狂。纤昔连接在他与月冥之间,再加上为了避免被月冥拉扯到身前,另一头还缠绕着路灯,反而导致路无遥闪避的动作远比之前束手束脚。

“果然没吕则说的那么简单。”路无遥暗地里骂了一句。

用纤昔寻找机会勒住月冥脖子是吕则说的第二件事,月冥的血刃坚不可摧,路无遥想打破几乎不可能,只能试着用纤昔勒住他脖子,让他窒息。只可惜路无遥能力有限,队长使用纤昔时紫丝坚韧如铁,月冥根本无法动弹分毫,换成路无遥就跟毛线似的月冥一扯就能把他扯过去。

他有心和月冥耗下去,直到对方窒息而死,可病种的生命力似乎远比他想的要强:月冥的脸色越来越紫,动作却也越来越疯狂,路无遥已经有好几次差点没闪开,好好的外套几乎被月冥拿刀裁成了一件小马甲。

路无遥咬了咬牙,低下身翻滚着又躲开月冥的一刀,同时控制纤昔将紫丝收了回来,伸手捡起了被月冥丢在地上的那把血刀,趁着月冥挥刀尚未收力,外加脖子上的束缚突然解除带来的松懈。路无遥握刀自下而上刺出,这次不再是脖子,而是他的眼睛——

“妈的有本事你在眼睛里长出血刃挡下啊!”在将月冥眼睛刺瞎后,路无遥方才笑着骂道。

只可惜他高兴不过片刻,胸口再度感到一记重击,力道虽然远不如之前月冥飞起那一脚,但也把路无遥打得退了几步。

只见月冥肩上不知何时长出了一道血锥,路无遥刺他眼睛时离得太近,没注意到血锥突然长出,如一拳狠狠打在他身上,如果不是纤昔在第一时间编织成网护住路无遥,他现在已成挂在月冥肩上的串串。

不仅是血锥,一道又一道的血刃又重新长了出来,月冥再度化作那宛如刺猬般的造型,在这之前他一直只用血刀与路无遥互拼,两个仿佛达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彼此就靠着血刀决一生死。

但路无遥先是通过紫丝险些勒死他,又拿着他的血刀戳瞎了他一只眼后,他终于严肃起来,哪怕紫丝在路无遥手上并不如队长手中那么神妙。一道又一道血刃穿透他的身体长出体外,他重新变成那副狰狞的模样,也是路无遥最恐惧的模样,他下意识便后退了好几步,与月冥拉开距离。

“6级病种,居然能将能力给别人吗?”月冥独眼冷冷的看着路无遥。

“谁知道呢。”路无遥揉着胸口,喘着气回道。

“果然,你这废物始终离不开你们队长!”月冥冷笑着说。

“怎么?你在嫉妒?”路无遥调整着呼吸,嘲讽道,“嫉妒我们队长远胜过你们首领?还是嫉妒你们首领就算能给予能力也不会给你?”

“有能力又怎样!”月冥厉声骂道,“你不过是被我一直追着逃的废物!”

说话时,月冥的手摸着路无遥戳瞎的眼眶,有血液从眼眶中流出,在脸颊上留下一道血痕,最后滴落在地。路无遥见惯了他血液化作刀刃的样子,此刻才回想起来,他的血液本就该是这样的液体在血管中流淌。

“你知道吗!我做梦都想杀了你!一次、两次……你总能在我手上逃脱,只因为你那混账队长!”月冥咆哮道,“你明明只是个废物!可我却总也杀不了你这个废物!”

“太巧了,我也总梦见你,不过我做梦都在怕你。”路无遥气极反笑,他抬头看了看天,今夜还是没有星星,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世界压根看不见星星。黑色的夜空中只有一轮皎洁的弯月,就像一个月前他遇到月冥时一样。他重新看向月冥,用比月冥更大的声音骂道,“你真的烦死了!我啥也没做,就是倒霉碰上了你,结果怎么也摆脱不了你!你不爽你去找我们队长啊!嫌我好欺负是吧!你她妈就一欺软怕硬的贱骨头!”

“你去死吧!”

“你去死吧!”

两人的声音同时回荡在这空旷的街道上,他们拿着血刀,红着眼,冲向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