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瑞嘉死了。

当她飘忽忽地回到209宿舍门口,看到舍友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胡玥翻箱倒柜找出一枚定魂珠时,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真的已经死了。

“老大,你到底怎么了?”宋依秋刚从阳台走进来,手里的衣服掉了一地,哇一声哭了出来。

蔡瑞嘉漠然地看着眼前乱做一团的舍友。

人人都说蔡瑞嘉待人温柔,却不知道,有一种温柔是经历了许多磨难之后,为了不让其他人再像自己这般难过的,血淋淋的体贴。

蔡瑞嘉的父亲是一个酒鬼,喝多了就开始虐待她。

她清楚地记得,在六七岁时,父亲拽着她的头发拖向浴室,一边拳打脚踢,一边骂着“婊子”、“贱人”。

她的背部、后腰的位置,留下了拳头大小的疤。

父母总是吵架,吵着吵着就打了起来,家里的盘子、电器,被扔得到处都是。

最后的结果,经常是父亲去医院缝伤口,母亲拿着车钥匙走出家门。

那时候的蔡瑞嘉是绝望的,只能躲在小小的角落里,期盼父亲不要回家,可是另一边又担心,母亲会不会再也不会回来,再也不要她了。

15岁的时候,因为融不到同学圈子里,她决定跟别人不一样,要做个坏女孩。

她跟学校里的混混走在一起,学会了化妆、纹身、约会、抽烟、打架,甚至还有过几次偷窃行为。

这种小孩子才会想出的解决办法,自然没有什么用处。

那时候的蔡瑞嘉,看上去很叛逆洒脱,其实一直很痛苦。

不知道是因为她长期不回家,还是父母早就忘了有这么一个女儿,在她高中的是,父母不再给她生活费。她只能去打一些零工,像便利店的收银员、餐厅的服务生,还做过夜店的啤酒妹。

恰巧就是在酒吧打工的时候,一次无意间的登台献唱,让人留意到她有一把好嗓子。她成了酒吧的驻唱,还组了一支小小的乐队。

日子虽然艰苦,但总比以前已经好了许多。

后来,一个叫做明勇的男人出现在酒吧。他喝了一晚上的酒,听了一夜蔡瑞嘉的歌后,对她一见钟情,开始用各种浪漫新奇的方式追求她。

不过蔡瑞嘉没有答应。她不知道明勇的具体职业,只隐约了解到他似乎有些黑社会背景。

“我是真的喜欢你。”明勇说道。

他真的不是玩玩而已,他会带上蔡瑞嘉去参加一些聚会、宴席,所有人对她的态度都非常的尊敬。

蔡瑞嘉还是自卑的,她跟明勇坦白了自己的所有经历。然而明勇对方并不介意:“你想上大学的吧。那就,只管认真读书。”

“别怕,一切都有我在呢。”

无论有多忙,明勇每天都会赶回家,吃她做的晚饭,问她学习的进度。

当然明勇并不是完全没有缺点,他不能沾酒。一旦喝了酒,他就会莫名的发怒抱怨,会打砸身边所有的东西,包括他清醒时最爱的女人。

蔡瑞嘉每次挨打的时候,总会想:忍忍吧,他其实是很爱自己的。

没关系的,等他酒醒了,就没事了。

后来,她如愿考上了大学,认识了胡玥她们这群吵吵闹闹的朋友。

当学弟学妹们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用崇拜的眼神看向她,向她讨教的时候,蔡瑞嘉心里的冰冷就会悄悄地融化掉一些。

多好呀。

你看,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都在身边。

蔡瑞嘉没有想到,她的忍耐最终换来的是一场虐杀。

她发现了他们的秘密:

别墅的地下室里,一个个椭圆形容器里面,装了一具一具形态怪异的尸体。浸泡在福尔马林液中的尸体非人非妖,而是人类与妖怪拼接后的实验品。

蔡瑞嘉的魂魄在定魂珠的帮助下渐渐具像化,除了没有影子外,与人类没有任何区别。

“我要回去。我有东西一定要要回来。”

“好。”

“我们帮你。”

任苍兰在校门口,发现一路上的路灯一闪一灭,好像电线线路出了问题。迟早早见他停下脚步,注视着头顶的路灯,于是好奇地问:“怎么了?”

任苍兰摇了摇头:“没事。就是忽然想起,如果我遇到这种情况,一般就是要撞鬼了。”

迟早早不在意地笑了笑“这是瀛大,怪物可多了”,转头刹那,一辆玛莎拉蒂GT从面前飞驰而过。颜羽眼尖,隐约瞧见坐在副驾驶位的似乎是胡玥。

“嫂子?”颜羽震惊了一下,寻思要不要跟表哥通个气。

迟早早慢悠悠地开口,露出慈祥的表情:“你要是想开跑车,我那辆一直停在宿舍楼下。”

啥!颜羽目瞪口呆。

迟早早傲娇地哼了一声:“难道你觉得咱们宿舍的交通工具只有那辆破自行车。”

颜羽不再说话,她安静地望着跑车远去的方向,神情若有所思。

跑车在空旷的街道上轰鸣。宋依秋手握方向盘,嘴里叼着草莓味的棒棒糖,牙齿磕在糖块上,咯嚓作响。杨薇淇穿的死皇妃lo装,同她唇色一样的猩红诡魅。胡玥和蔡瑞嘉一起坐在后座,车窗外的霓虹灯一闪而过,灯红酒绿之下是阴森寒冷的眼。

“老大,地址没错吧?”

“当然。”

因为,我的尸体还在那里呀。

跑车飞驰,声浪如雷。

重金属乐队的歌曲在街道的上空回荡,热血激烈的鼓点,低沉暗哑的声线,Rammstein的《Ich Will》如堕天使低吟、如魔王般歌唱:

——……seht ihr mich(你能看见我吗)/versteht ihr mich(你能了解我吗)/fuhlt ihr mich(你能感觉到我吗)/hort ihr mich(你能听见我吗)……

来自地狱的声音,磅礴而疯狂。

车门一开一条长腿迈了出来。明勇的别墅外面有看守,其中一个嘿嘿笑了几声,扯高了嗓子:“哟,兄弟们,老大叫来的妞到了……”

后面的话还没出口就夭折在了嘴里,薇淇抡起棒球棍,击中他的腹部,喷涌而出的血像喉咙猝然绽开的一朵花。

蔡瑞嘉从车里走出来,分开挡在她身前的宋依秋和胡玥:

“明勇呢?”

冬夜的风吹过,凌冽而血腥。

明勇瘫倒在墙角,他的腹部受了伤,血液一点点地渗出白衬衫。他呆呆地看着眼前,遍地狼藉。一名手下冲出来袭击蔡瑞嘉,却被她一把卡住胳膊,喀喇一声脆响,是骨头脱臼碎裂的声音。蔡瑞嘉一拳揍在对方的脸上,碾压了鼻梁。

那么纤细的手腕,那么温柔的可人儿,此时却像来自地府的恶鬼夜叉,披散了头发,满眼愤恨的寒凉。

蔡瑞嘉一步一步走到明勇的跟前,笑容惨淡:“你看上去很惊讶。”

蔡瑞嘉学过格斗,也曾在夜店里跟调戏她的人实打实的互殴。

“我之所以不反抗、不还手,是因为我不想毁了这一切。我忍耐着,是因为不想我们之间变成我父母那样。”

我,不会再忍了。

其实,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容忍。

明勇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继而放声大笑:“怎么,你以为你能做鬼不放过我,你以为你的那群小朋友能来干什么?”

蔡瑞嘉心下一沉,猛地扭头看,胡玥被人挟持住,脖子被粗壮的手臂勒住,锋利的刀尖堪堪抵着她的眼皮。

随着咯噔一声,明勇掏出枪,拉开了保险栓,指向离他最近的宋依秋。

“瑞嘉,我知道打不死你。但她们呢?”

“你们这种温室里的小花真的天真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