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这是从一开始就决定好了的事，事到如今你不会是想反对吧？”马库斯眼中流动着暗流，“虽然从你这几年提供的材料来看，卡尔的才能似乎并不足以让我们花费这么大的精力，但是先知大人去世的话你不会忘记了吧？”
“……”卡洛斯张了张嘴，想要反驱，却又无话可说。
卡尔似乎只是一个魔法天赋比一般人高一些的普通人，这是卡洛斯刚认识卡尔几个月时的感觉。但随着对他了解的深入，他渐渐地发现了卡尔的异常之处。
对于新魔法的创造，魔法师们总是会先预想一个结果，然后对结构进行大致的设计，从基础开始一点一点地添加，这就导致最终的魔法很难和最初的预期相吻合。一般的魔法师都是在经过多次的实验才能使创造出的魔法达到和预期接近的效果，这也是一个复杂的魔法需要几年甚至几十年来创造的原因。
但是卡尔似乎与他人不同，那家伙有好几次直接指出卡洛斯的魔法中不合理之处。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也不是单凭知识和经验就能够做到的，虽然都是使用那4个图案、和118个符号，但是每个魔法师的习惯都同，即使同一个效果的魔法，每个魔法师创造的魔法形态都有所不同。
用更简单的魔法式到达同样的效果，这也是评定魔法师能力高低的关键之点。能够创造成出更为高效的魔法的魔法师就更为优秀，这也是常识。
虽然只是猜想，也许连卡尔自己也也没有注意到，那种感觉就像是他在一开始就知道了卡洛斯的魔法最正确的姿态。
如果真是这样，卡尔·马赛勒斯岂不是到达传说中的贤者的水平，洞悉万事万物之间的规律，只差一步就能够超脱于时间和空间的束缚。
不过这种事怎么可能，自从黑暗时代到来，这片大陆上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贤者级别的存在了。
果然是自己想多了，这种事绝对不可能。
“可是我看卡尔似乎坚持要完成虹之实验，在那之前他是不会走的。他似乎从来都不认为十年前的悲剧是由虹之实验造成的，”
“我会根据你们的行程进行安排，你来负责和卡尔联系，我在这里行动不便。这或许是最后机会了，本来能够在这边活动，也是因为有埃尔维的庇护，在伊格纳茨完全接管这里后，我们要把所有势力撤出。”虽然可能现在很多人不知道，但是马库斯从二十几年前就是通缉犯了。
“我会和卡尔确认的。”卡洛斯的心情变得十分沉重。
从酒馆离开的卡洛斯认真思考着马库斯的话。在这四年里，他也许早就真地把卡尔当做了朋友，所以才会隐瞒自己的猜想。
花费了这么多心思好不容易才成为了朋友，绝对不会让他轻易死掉。
格兰特多夜里的风夹带着些许燥热和尘土。
卡洛斯起先并不在意，但是很快就发现了异常，周围实在是太安静了，这一带是港口到格兰特多城区的必经之路，这个时候应该有很多喝的烂醉如泥的水手才对，不过现在周围没有那些水手的吵闹声，反而传来一阵野狗的嚎叫声。
卡洛斯将注意力转移到周围的环境上，立刻发现周围的景色发生了变化，路旁的石制高楼在视野中消失，周围只是一堆荒废的石块。从一开始他就走了相反的路，这里是已经废弃的旧城区，似乎是准备要在近期重建。
应该能更早察觉到的，大概是因为今天听到了让自己动摇的事情的缘故吧，才会这样地疏忽大意。
在格兰特多这种各方势力交织在一起的城市，如果不小心的话，可是会莫名其妙的死掉的。
“出来吧！我已经发现了。”
“看来是我的修行还不到家。”低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这种操纵幻觉的魔法本来就很容易识破。”
“居然要被刺杀对象安慰，看来我的确是修行不到家。不过你的说法错了，如果是真正擅长操纵幻觉的魔法师，你早就在死了。”
这种被说教的感觉，从刚才起气氛就很奇怪，明明是被暗杀却像在闲聊一样。
“我可不是在安慰你，只是在炫耀自己的才能而已……”
“过度骄傲就是自满了……”
八道黑色的身影从废墟的角落里，他们的手中握着的长剑，将卡洛斯围了起来。
“你这可是犯规啊，虽然也不能和暗杀者谈公平……”
黑色的身影奔跑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完全没有收到丝毫的阻碍，他们无论是冲刺的速度，还是举剑的动作都是惊人的一致。
如果被近身的话也许一瞬间就结束了吧。
卡洛斯身旁浮现出魔法的符号和图形，符号和图形在空中变换着，相互牵引着。
“现在开始构建，已经来不及了。”那个声音中带着稍许不满，“从开始察觉到陷入幻觉时，就应该做好准备。”
“你还真是喜欢说教，我想你的雇主知道了一定会很不高兴。”
黑影对着卡洛斯挥出了剑，但是与预料的不同，并没有感受到剑刃割破皮肤和肌肉的触感，反而感受到了巨大的阻力。意识到不好的黑衣身影赶紧向后撤去，但是快速扩散的火流还是将其中三人吞噬。
卡洛斯的大衣在风中飞舞着，巨大的火流向蛇一样围绕着他扭动着。
那件大衣的内侧密密麻麻写满了魔法式，其中有数十道魔法式发出光芒，与空中魔法式共同组成了一个魔法——重合式·火蛇。
被火蛇吞噬的黑色身影在火焰中扭动着，挣扎着，黑色的衣服被烧尽后，暴露出木制的身体。
“这是人偶？”而且是拥有一定意识的人偶，卡洛斯甚至能够感受到被焚烧的人偶眼中的恐惧和痛苦。
最终燃烧殆尽的人偶，只在地上留下了原本被当做眼睛的宝石。
“相当漂亮的魔法，你还是有点自傲的资本。”躲在暗处的魔法师看着卡洛斯周围漂浮着的魔法式，发出由衷的赞叹，那种精巧的结构一定是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才能创造出来的。
“将复杂的魔法进行分割，居然运用在了实战上。”魔法师越发欣赏眼前这个有些得意的少年，“实在是有点可惜。”
“可惜？你能做得到吗？”蛇在卡洛斯身边嚣张地游走着，散发出火红色的光芒，大概不久后就会有人注意到这边吧。
“看来要速战速决了。”随着这句话响起，从废墟的角落里又出现了几十具人偶。
“咯咯……咯……”他们盯着卡洛斯，眼神中包含着憎恨，这些人偶无法说话，身体却灵活得异常。
“你不会认为能以量来取胜吧？”卡洛斯嘴里说着嚣张的话，却完全不敢放松。
火焰分开，变成了九条较小的火蛇，其中四条继续围绕在卡洛斯身边，另外五条向人偶群中冲去。
人偶面对火蛇迅速改变了阵型，他们毫不犹豫地冲进火流，虽然为首的人偶很快就被烧毁，但是火蛇立刻被剩下的人偶给撕裂。
这些人偶与人类不同，它们也许有一定的思想，甚至会恐惧会憎恨，但是却绝对不会违背命令。
这些人偶远比自己想象要强，它们就像一个纪律严明的军队，而且不会应为死亡而由于。最重要的是对方在暗处，自己的行动完全被对方掌握了，现在形势可以说是非常不妙。
“那么就……”围绕在卡洛斯身边的四条火蛇冲向废墟中央，它们没有去攻击人偶，反而是撞到土块上，火焰从地面升腾起，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冲击力卷起废墟中的尘土，遮住了天上的月亮，当人偶冲到卡洛斯原本所在的地方时，卡洛斯早已不在那里了。
接下来只要城里的士兵赶到前坚持住就行了。卡洛斯躲在废墟的角楼里，警惕着周围。
“咯吱、咯吱……”那是人偶关节活动的声音，它们在搜寻着卡洛斯，周围已经安静到连如此细微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卡洛斯觉得自己的呼吸随着这个声音而起伏着。
“真是令人头疼……没有时间在耗下去了。”
周围再次嘈杂起来，似乎人偶们撤退的声音。
不过还不能松懈，如果在这种时候被发现的话就前功尽弃了。
这时一只人偶在卡洛斯所在的废墟前停了下来，卡洛斯的心脏都提了起来。
“喂！谁在那里？”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那是格兰特多的士兵。
那个人偶听到声音后迅速离开了。
终于赶来了，站在废墟前，卡洛斯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就在这时，一块石头毫无征兆的从废墟上滚落下来，砸在了卡洛斯的右腿上。
“我……”
留给他的最后感觉是脸被某个湿哒哒的东西舔弄的感觉。
“卡洛，你待在这里，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也不要发出声音！”
卡洛斯看着母亲见柜子的门关上，当时他还不知道母亲那最后的表情有什么含义。
“把东西交出来。”那是一个深沉的声音，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要的东西根本不存在。”
“不存在吗？”
“啊！”男人面无表情地将剑捅进了跪在地上的人的身体里，血液从胸口涌出，流淌在地面上。
“十秒。”
“！？”
“十、九、八、七……二、一。”人偶师再次挥剑割破了一个少女的喉咙。
“还有五个人，每过十秒我就杀死一个人。”
一位看起来不过十四、五的少年听了这句话后，再也控住不住恐惧的情绪，眼睛中涌出泪水。
“下一个。”人偶师举起了剑。
“老师！老师！救救我！老师！”少年趴在地上，拼命向面前的消瘦的男人求救。
而男人只是别开了脸闭上了眼睛，七次刀落，他的七个弟子都倒在了血泊中。
“我记得你有一个妻子和儿子？”
“……”男人张开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看来你是真的什么也不准备说了。”
人偶师推开了房门，里面的女子坐在书桌边，桌子上摆着一本星教教典。
“杀了这么多人，你不会做恶梦吗？”
“现在被人们敬仰的斯图尔特，在一百年前被人称为一手拿着教典一手拿着屠刀的伪君子。”
“所以你认为你做的都是对的？”
“不，这只是工作。”
卡洛斯从衣柜中只能看到母亲那雪白的裙角被慢慢染上红色。
他想呼喊出声，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大声的喘息着。
恐惧？憎恨？卡洛斯根本无法理解自己的感情。
“！？”
卡洛斯透过缝隙看见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那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里面。
“如果你不说出来，就把你的知识永远封印在地下，这是命令。”
“砰。”
人偶师转身向屋外走去，在经过男人时没有看一眼，在他走出去后，男人的头落在了地板上。
整个屋子里充满这血液的腥臭味，卡洛斯缩在衣柜角落里，死死地盯着门缝间。
卡洛……
格兰特多魔法协会附近公寓的房间里，亚伦已经入睡，卡尔全神贯注地在书桌前写着魔法式，这个魔法必须要提前几个月完成，不然就没有办法进行魔法实验了。
这时，从远处传来轰鸣声，卡尔这才会回过神来，看了一下窗外已经是漆黑一片。
已经到这个时间点了啊，无视外面传来的嘈杂声，熄灯入睡，将头埋进被单里的卡尔发出一声舒适的叹息，果然还是这个时候最幸福了。
卡洛斯从医院的病床上醒来时，右腿上已经打上了厚厚的石膏。他转动着脑袋，感到十分口渴，在他一旁的卡尔立刻给他递了一杯水。
“你还好吧？听说你梦游跑到了旧城区摔断了腿，然后差点被野狗给吃了？”
“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故事啊？”卡洛斯原本还是有少许感动的。
“所以不是真的了？”
“当然不是真的！你能够稍微露出一点关切的表情么？”
“有么？”卡尔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感觉自己已经尽力表达了关切的感情了。”
“从你语气中我感觉完全不是那么一会事。”卡洛斯感觉自己骨头断了的地方传来一阵阵抽痛，似乎是被气得。
“水果买来了。”这时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小鬼，推门进来了，卡洛斯终于有一丝好转。虽然是男孩子，不过看上去还真是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干的不错。”
“我可不是来给你当跑腿的。”
“刚才还是一副不爽的样子。”
“当然，你看小亚伦多么的贴心。”
“那个可是我让他买的。”
“反正我只看到拿来水果的事小亚伦。”
“我不喜欢别人叫我小亚伦。”
“别那么见外嘛！小亚伦。”
“……”
“卡尔，你认为人偶会像人一样拥有感情么？”
“你是指袭击你的那些人偶？不可能，人偶要想用有感情就必须要拥有灵魂才行。我可不知道有什么能够制造灵魂的魔法。”
“如果是用人类的灵魂……”
“你是指那个魔法师把人的灵魂装进了人偶里？”
“应该是我想多了吧。”
卡洛斯一闭上眼，那些在火中挣扎的人偶就浮现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