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下午,下了課原本沒有什麼工作安排準備回宿舍研究一下公眾號的我,突然接到子棋學長發來的信息:

“速度來!!!!!!!!!!”

簡短的三個字加上複數個感嘆號讓我不由得想起來某些遊戲里專門為了刷經驗或者刷任務道具的房間標題。

我可能是有點小瞧學長的執行能力了。

這才一天就接到業務了嗎?我拖着疲憊的步伐走向了空教室。

輕輕推開了教室的前門,我先探了下頭觀察一下教室里的情況,學姐學長都在,還有一個沒見過的女生在教室前排坐着,大概就是學長的“委託人”了吧。

只見學長雙手抱胸、兩眼緊閉,做休憩之狀。雪姐則在另一邊和那位女生交談着什麼。

咽了口口水,我正式推門進了教室。

“下午好……”

“哦哦哦,阿助,你來啦,那我們就趕緊開始吧!”

學長睜開了眼睛,高亢的聲音在教室里回蕩。

另一邊雪姐和那位女生也停止了交流,我們一起向學長所坐的位置靠過去。

“嗯嗯,”學長清了一下嗓子:“阿助也到了,那我宣布,我們‘戀愛微機室’第一次的戀愛諮詢,現在開始!”

作為發言者的學長帶頭鼓起了掌,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這也太尷尬了吧……

誰知學長兇狠的目光射了過來,迫於他的淫威我也敷衍的鼓起來了掌。

掌聲結束之後,會議正式開始。

雪姐先開了口,介紹起來身邊的女生:

“在我身邊是曉涵,也是咱們學院的,和阿助一樣是大一新生哦。”

旁邊的女生開口接上學姐的話開始自我介紹:

“我叫姚曉涵,是電子商務專業的……聽到鍾雪雪姐的宣傳,我也是正好遇到了困難,於是想着來這裡諮詢看看。”

簡短的介紹之後,我才有機會認真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生。

雖然在我們學校里計算機專業這種工科的學院一般都是“狼多肉少”,一個班裡沒多少女生在,但是電商班可以說是惟一的例外,幾乎都是女生。而姚曉涵在這些女生里,顏值也是得中等以上。

中等的身高,容貌也稱得上是標緻。“鮑勃頭”的中短髮型,感覺是那種能讓男生在女生群體中一眼就能注意到的女生。

這時候旁邊的學長念念有詞的小聲嘀咕着:

“渣男錫紙燙,渣女大波浪,綠茶公主切……”

噗……我差點被自己一口唾沫嗆死。

再說了這髮型也不叫“公主切”啊。

這種網上的順口溜你也別現在說啊,萬一叫人家聽到怎麼辦啊?額,看樣子應該是沒聽到。

學長拍拍我的背,幫我順着氣,卻一臉壞笑的說道:

“是不是看人家妹子太可愛,緊張啦?”

曲子棋,你算計我!

我只能裝作更大的咳嗽聲來掩蓋我的尷尬。

之後姚曉涵說了一下自己是怎麼找過來的。原來是她和雪姐比較熟,好像在開學的時候學生會考核的時候認識的,所以抱着試試的態度去問雪姐關於我們部室的事。

不過真的能給人家解決問題嗎,如果不能的話,學姐你這也是在坑人家啊。

“是我的室友,突然說要幫我介紹個男朋友,然後這和周末安排我和他見面……所以我今天來,是想問一下有什麼辦法可以破壞掉這次見面嗎……”

姚曉涵不緊不慢、輕聲細語的說起來這裡的原因。

“嗯?這不就是約會嗎?”子棋學長在某一點上得出了結論。

“啥啥啥?這、這怎麼能叫約會呢!”

“阿助,你怎麼了,說話都結巴了。”

“區、區區相親見面而已,怎麼能叫約會呢?有、有戀愛關係的男女會面才能叫約會吧!”

“‘約會,大多數時候被稱為拍拖,是兩個人預約會面的一種,原指預先約定時間地點會面的活動。約定會面。包含了朋友同事之間或者戀愛的約定的會面,在粵語當中不僅可以稱為拍拖,也可稱為去街、行街。’你看,白度都寫了哦,朋友同事會面也可以叫約會哦。”

“這不算朋友也不算同事吧?我絕對不認可這種會面為‘約會’!”

“嘿!你小子怎麼開始摳字眼了呢?見到人家漂亮妹子和男生見面對阿助你的打擊就這麼大嗎!”

“餅哥和阿助別吵了,曉涵在這看着呢,多丟人啊。”

呃,幸虧雪姐提醒,我和學長才停下了這短暫的爭論。

嗚啊,確實姚曉涵同學一臉吃驚的看着我們,我瞬間就蔫了。

不過我還是不能認同這是約會,如果這是約會,那我們現在的行為不就是在為約會制定作戰計劃了嗎,簡稱約會大作戰。

小插曲暫時結束,death!

聽完她的訴求,一向鬧騰的學長也沉思了起來。

雪姐則是好像本來是想說什麼的,但是見學長沉默,也忍住沒有出聲。

雪姐向來是一個比較直接的女生,其實我大概能猜到她原本想要說的什麼。

“你不想見就直接推掉唄!”、“乾脆和你室友坦白,她們也一定會體諒你的”之類的。

問題在於,姚曉涵的委託是有幾點需要注意的。

首先,現在已經是大學一年級的下半學期了,先不說同學,至少室友之間肯定是已經有了較深的認識了。

一般來說,作為人際關係重置的大學生活,可能很多人會決定用嶄新的面貌來面對新生活和新的人際關係圈。比如說,內向人或許會決定改變一下面貌、嘗試一下現充生活之類的。所以在剛剛開學的時候,會有相當部分的人,以新的姿態或者新的面貌來與新同學相處。

在這種時期,無論你是做一些大膽的事亦或是尷尬的事,大家一般都會選擇互相體諒,畢竟這還是在認識的階段。

就好像考試做卷子一樣,沒交卷之前,你想怎麼在答題紙上胡寫八寫都可以,但是一旦交完了卷子,你就不能再去找老師改答案了。

嗯……好像這個例子也不算恰當……

我猜想姚曉涵應該是比較抗拒相親這種事情,可惜在剛認識的階段沒有和室友“三令五申”,也就是沒有刻意去申明自己這種“獨身主義”的態度。結果相處時間久了,在某種程度上大家都比較熟了,反而不太好開口了。直到室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打點好了這次相親見面,而姚曉涵措手不及的不得不接受這次“相親”。

在我思考的同時,我用餘光時不時偷瞄着她們兩位。

雪姐和姚曉涵也在說著什麼,不過不是什麼重要的情報。

據我的猜測,姚曉涵也在生活中大概也是一個比較會“看人眼色”但絕對不會違逆自己本心的女生。

我並不是單純從她陳述問題的清晰與那份沉穩的態度分析來的,畢竟我們剛剛認識,哪怕她是個外向的綠茶少女也不會在與我們初見面的時候展現她的本質,相反應該是更會刻意隱藏的。

她在敘述中,並沒有直接提出她室友的名字,而是用“室友”二字指替了她(們)。

現實生活中,在兩個人一對一的對話情景下,需要提及第三個人時,有一部分人會暴露出的語言習慣。

即A與B正在對話,此時A談論到關於他好朋友C的話題,但是B並不認識C,如果A繼續談論並且在不給B介紹C的狀況下反覆的提及C的姓名,會給人一種不好的印象。

此時B大概會在內心咆哮:

我特么知道C是哪個誰啊?!

這大概率能體現出A是個粗枝大葉的人,而且談論到自己在意的問題時會口若懸河到忘我的境界。

而姚曉涵用簡短的話語解釋完了她來這此行的目的。

只能說明她待人接物的比較聲明,這就是她的語言習慣。

刻意沒有去介紹她這作為“罪魁禍首”的室友,大概也是希望不因為這件事讓我們對它舍友產生刻板化的印象。

再加上“破壞”這個詞……既不是“推掉”也不是“糊弄”。

是希望以斷絕類似事件發生的前提來解決嗎……

唔……我的頭有點大了……

一輪分析下來,這個問題的難度反而瘋狂的up。

我想學長也是考慮到這些才沒有輕易開口吧。

啊……難得學長能正經一次,我的心裡竟然有點小感動。

只見學長沉吟了半晌:

“嗯……曉涵學妹啊,能不能叫你室友也給我介紹個對象?”

把我的感動還給我啊啊啊啊啊啊!我站起來掐住了子棋學長的脖子,直到雪姐把我拉開。

突然,教室大門被一腳踹開,一個中年大叔叼着煙怒氣沖沖的朝子棋學長走了過來。

“曲!子!棋!你特么還有空玩,論文寫完了沒有?!英語學了沒?!你特么還想不想畢業了?給老子過來!!!”

是學長曾經的班主任、教務處的陳主任,順便一提,這次“戀愛微機室”的項目也算是因他而起。

只見老陳一把抓起了學長的脖領子。

此時學長一米九幾的身高在那老陳偶爾去健身房鍛煉、熨好的襯褂也束不住的肥胖身形的映襯下,就像被屠夫從雞窩裡抓起的一隻小雞子兒一樣可憐又無助。

我們教室里就看着學長滿臉淚水的被老陳拎了出去。

“只要我們不停下腳步,道路就會不斷延伸……所以啊,阿助,不要停下來啊……”

奧爾加前輩最後的聲音飄蕩在走廊中,如果這時候學姐唱一首《希望之花》就好了,就能徹底送學長上路了。

所以我也要做個加把勁騎士啊。

作戰會議被意義不明的狀況打斷之後,我整理了一下思緒,打算繼承學長的意志,繼續把話題進行下去。

“那麼,姚曉涵同學……”

“叫她曉涵也可以哦。”

我們才第一次見面,怎麼好意思說這種昵稱啊,說不定以後也沒機會見面。

我乾咳幾聲,試探性的問道:

“這件事,你是打算在不告訴你室友你的本意的情況下解決嗎?”

她點了點頭。

我清了清喉嚨,開始我的陳述。

“其實這件事最好的結果是你和那個男生以一種曖昧不清但總體消極的態度先進行下去,時間拖久了,男生那邊說不定也放棄你轉而尋找別的目標,而你的室友也能接受這種情況,這時候你委婉的表達一下你目前還不想找男朋友,我想你的室友會明白的。”

說這些話的時候因為緊張我的目光始終看向另一邊,最後說完的時候偷偷的看了姚曉涵一眼,想了解一下她的反饋。

她坐直了身子,原本低着頭藏在劉海陰影之下的眼睛突然有了光,然後用了一些力量的點了點頭:

“嗯嗯,這樣最好。”

我暗暗的鬆了一口氣,看樣子我的分析大概是沒有錯,她想要的結果就是以不造成男生那邊死纏爛打,還能讓室友不再給她壓力,最後在合適的時機向室友闡明自己的“獨身主義”。

其實造成這種結果,並不需要我們使力,交給時間即可。

時間長了,人的願望與意志都會發生改變。

相親對方的男生會失去耐心,不在她身上投入時間與精力。

她的舍友也不會對她步步緊逼,畢竟這是別人的事,大多數人對其他人的事都不會堅持太長的時間。

“但是最關鍵的一點是如何讓男生那邊快速的進入到‘失去耐心’這個階段……”

這時候在旁邊的雪姐插話了:

“這簡單,只要小涵表現的差一點,對方說不定覺得失望就直接放棄了呀。”

哼哼,雪姐在一邊對我伸出“耶”的手勢,看我很厲害吧?

這個雪姐是很可愛……額,不,這個答案是很直接且有效,不過只能算是下下之策,還是有後患的下下之策。

“只能這樣了嗎……”

姚曉涵的聲音有些失落。

我想她肯定一開始就有過這樣的打算。

但是既然來了這裡,就說明她還有着對“更優解”的渴望吧。

如果來到這裡,她最後還只能接受這個結局,不就說明我們非常失敗了嗎……

“雪姐的答案是很好,不如說是最高效的答案。”

是吧?雪姐眼睛閃閃發光,她滿意的神情已經掩蓋不住了,啊啊啊,快把我閃瞎了。

“不過如果我是姚曉涵同學的室友的話,可能會不開心哦?”

我試探性的說出了否定的意見,盡量不讓雪姐覺得我的反駁太過明顯。

雪姐是一個元氣滿滿不在乎別人評價的女生,我想很多男生都會喜歡她這種類型的吧?不過太過耀眼的她反而沒有多少男生敢直接向她告白,所以她對這類問題的考慮難免會有一些疏漏,尤其是把自己解決問題的那一套方案拿出來,這對姚曉涵的問題只能說沒有太多參考價值。

“是嗎?”雪姐歪起了頭。

“你想想看啊雪姐,如果我是姚曉涵同學的室友,作為媒人,我肯定也有辦法能及時的獲取男生方的反饋吧?”

“沒錯,那怎麼了?”

“假設,姚曉涵同學採取了對男生那邊過於消極的態度,或者留下了不好的印象,男生方來找我抱怨的話,那我處於媒人的位置就會很尷尬。”

“哦哦哦對哈,嘿嘿,沒想到阿助你還蠻聰明的嘛!”

看來雪姐沒發現我的意圖,還得感謝戴爾·卡耐基老師!

這裡也驗證了我的最後一個假設——“姚曉涵的室友在姚曉涵心中雖然很熱心但並不是一個非常大度的人”。

畢竟相處了半年,如果姚曉涵認為她的室友是個心胸寬廣的人,那麼這個事件本身就可以不存在了。

面對這個室友,姚曉涵不能簡單的說出“不”,不能直白的說出拒絕的話語。

她的室友如此“熱心”,那麼平時也肯定很“照顧”身邊的同學吧?想要反抗身邊這種熱情的朋友意願,真的很困難。姚曉涵恐怕也是這麼想的吧。

我又偷偷地向姚曉涵看去,倒也不是想向她求證我的結論是否正確。

沒想到她也正看向我這邊。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我和她都低下了頭。

“那麼只能在‘見面’這個環節下手了……如何做到讓對方男生在積極性不高的狀態下陪咱們拖時間呢?”

窗外的天色漸暗,教室外走廊的感應燈已經就位,耐心的等待着,隨時準備捕捉任何聲響。

今天的戀愛諮詢仍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