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拜您為師嗎!?”

沒有人能夠依靠了。

只要能留下面前的這個厲害的哥哥,就一定可以...為爺爺報仇。

“求求你了!”

他轉過身,疑惑的看着我。

“為什麼我非要做這種麻煩事不可?”

他嫌棄地搖了搖頭,用委婉的語言拒絕了我。

可是,如果我連這一次機會都沒能抓住的話...

能夠想象那是何等無助的後果。

那一刻,內心,雙手,大腦,全身的空虛充斥在我的周圍。

“我想要,變得足夠強...為爺爺報仇,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被爺爺教育不能向任何人下跪的我打破了自己的底線。

我不想在被奪走一切的時候無能為力了。

“人,總會在自己最無能的時候表現出最懦弱的一面,就像這時的你一樣。”

腫脹的眼睛受不了酸痛,在最慘烈的戰場溢出了渾濁的眼淚。

這很丟臉。

“對不起...但是,但是我真的...”

復仇成為了我這一生唯一要完成的事情,也是我生命的終點。

在生命旅途的的路上,一切都會伴隨着接近自己的終點而漸漸消逝。

最開始消逝的,是重要的人,然後尊嚴,接着是自己的一生。

“我、我什麼都會的...做飯洗衣服打掃揉肩捶背...爺爺都說過我做得很好,也一定不會讓您失望,我會用自己一生來侍奉您,只要能讓我拜您為師。所以,請考慮一下...”

“還有,我...我也會自己賺錢!以前爺爺教過我很多東西,一定可以派上用場的...”

“這樣推銷自己,還真有自信,”他苦笑着看向肩頭的熟睡的姐姐,“我背上這個奴隸,一年前可完全不會推銷自己呢,一個勁地說自己什麼都不會。”

“不過現在倒是天天推銷,我自己都有點煩了。”

奴隸,指的是...哥哥肩上的那個姐姐嗎?

彷彿看見了自己在之後的日子裡前進的方法的曙光。

一生都被這樣稱呼我可以接受,但絕不樂意。

可是...為什麼那個姐姐會接受這個稱呼的時候能夠一臉幸福地睡着?還能讓她的這麼厲害的主人,這樣溫柔地抱着她。

感覺就像是親人之間...

奴隸,也能夠擁有關愛他的人嗎?

“也難怪,你們兩人的性質也不同,身份也不同,自我介紹不同也可以理解。”

“不,沒關係的,叫奴隸也可以...只要能拜您為師的話。”

我戰戰兢兢地抬起頭,發現這個哥哥看向我的眼神多了一絲讚賞。

“為了達到目的,你什麼都可以犧牲...不擇手段呢。”

“是、是的,因為我想復仇。”

“好好,請問一下,剛才一直就聽見你說你爺爺之類的話,我有點好奇,”他走進,輕輕坐下來,與我對視着,“能把關於你的一切全部說出來嗎?”

帶有強硬的語氣撬開了我想要討好他的嘴巴。

回憶起那副無能為力的場景。

他的眼神從震驚,化作憐憫,不對...是同情——兩人之間,實力天差地別,地位卻相等的同情。

血腥的戰場中感受到了酸和咸。

“不想再體會這種絕望的心情我能夠理解,但問題是,你還有值得守護的人嗎?”

...

“請對你自己說吧。”

我微笑着扣下了發射的扳機。

子彈爆裂的媒介從空氣轉變為身體的內側,劇烈的響聲夾雜着複雜的器官的碰撞聲,將體力的壓力釋放於外界。

空氣被此刻的壓力攪碎發出無與倫比的爆響,碎裂地面上湧起的碎石被粗暴地捲起。

我拔出槍,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行走。

我將槍收起,雙手揣在外套的兜里,從容的看着它。

這樣就夠了嗎?

自己這幾年拼了命的努力等待的就是這一刻嗎?

“我想起來了,這份力量,給本王的印象一直十分深刻啊...曉黎冥月。”

由於背後遭到重創,幾乎洞穿了它整個身體,它呼吸困難地蹲在地上。

無色的汗與紫色的血在它身上劃出一道道痕迹,它忍耐着痛苦,用戲謔的表情與我對視着。

直到現在,我都沒能知道“曉黎冥月”那四個字究竟代表着什麼。

但只能是厄運了,若不是因為它,爺爺就不會死了。

“你就是當年那個逃跑的小丫頭吧?呵呵,真是可惜...你到現在也沒能親眼見到你唯一的親人的屍體,好可憐啊。”

的確沒有看到。

就算再怎麼回到那個地方尋找,終究連被雨沖刷過的血跡都見不到。

它沒有辦法掌控我的行蹤,也絕對不知道我會不會來到爺爺死去的地方...但能夠確認我絕對見不到爺爺的屍體,則意味着...

對不起,爺爺,一定很痛苦吧...

我不想哭,因為不想在敵人面前展現自己軟弱的一面。

“沒辦法,當時我們的目標是你和這兩把槍,那個老頭子啊,早就沒有任何價值了,你猜我們對它做了什麼?”

醜陋而放縱的笑容彷彿在暗示它不是任我宰割的魚肉,會時刻做出反擊。

不論是它還是我,明明勝負都已經這麼明顯了,卻還是如此的不甘心。

鬥志伴隨着強烈的元素湧進了自己的雙手。

雙槍再次出現在手中,被緊緊握住。

略帶刺痛的實感在背部化作魂魄,巨大的鎧甲的靈魂戰士用他沒有溫度的雙手貼近我的槍支。

彷彿與槍融為一體,之前戰鬥時對武器的微弱排斥感被磨滅。

“槍靈...小丫頭,你還真的是有天賦啊,這才七年就能夠做到這種程度,可比那個連元素都用不出的老頭子強多了。”

這種挑釁讓我感到噁心,明明知道七年前是因為你們的陷阱爺爺才不能用出元素,才會為了保護我而犧牲生命...

知道這一點,還在我的面前公然挑釁,和當年一樣過分。

“紫,它在等待你出手。”

我知道。

它的背後,傷口正在緩緩癒合。

一股完全不屬於它本身的元素蔓延到了它身上的每一個角落,如果不是靠這麼近,真的很難察覺。

儘管很疑惑這種陌生的元素來自哪裡,但時間已經容不得我思考。

不同的元素與不同的身軀會產生激烈的排斥,也會讓使用者的身體受到損傷。

用不屬於自己的元素強行扭轉我們之間的實力差距,無疑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戰鬥方式。

師傅也教過我類似於這樣的戰鬥方式,但這種方法只能在無路可走的時候使用,並且容錯率極低。

換句話說,就是賭命。

它在賭。

故意激怒我,等待我出手,等待我在情感出現波動的時候會露出本來不存在的破綻,然後把我殺掉。

我就站在它的面前,它跪在我的面前;我將槍口對準了它的腦門,而它悄悄將凝聚了元素的拳頭,放在了腰間。

在相隔距離不到一米的我們之間,這種破綻會影響到我倆的性命,哪怕之前的優勢劣勢再巨大,也會在眨眼之間消失。

“曾經的戰友,請安息。”

成熟穩重的嘆息聲在腦海中想起。

這份悲痛在內心的分量變得更加沉重。

我快要握不緊槍柄,手指快要沒有力氣按下扳機。

“儘管憤怒,但絕對不可小瞧眼前的這個敵人,不能給它一絲反擊的機會。”

帝空叔從悲痛中清醒,在這次戰局中化作冷靜的司令,用警告的口吻告訴我保持警惕。

但是很抱歉,帝空叔,我會與你的勸告背道而馳。

我舉起抵在魔物腦門上的槍支。

“喂!你在幹什麼?!在戰鬥中犯這種錯誤會喪命的!”

能夠聽見沉穩的男子在此刻不斷怒吼的聲音。

以及...如同當年一般的,魔物的狂笑。

“本王沒想到,你果然還是太天真了!真以為本王會就此認輸?別開玩笑了,本王現在擁有的可是那位先生的力量,”它在我的手搖擺不停的一瞬間,朝着我的臉,揮出了撕裂一切的風暴,“你和那個老頭子,都會死在本王的手下!”

“快後退!紫!!”

...

“你還有值得守護的人嗎?”

這句話穿透了我的心臟,撕裂了腳下的地面。

充滿鬥志的內心被深淵淹沒。

“既然沒有守護的人,為什麼不遵從你爺爺的意志,就這麼平凡的活下去?”

所幸,內心在此刻找到了另一條路,不會繼續跌落。

我也穩定地,在這條路的起點,邁出腳步。

“我想要復仇,想要...讓殺掉我爺爺的魔物也感覺到那份絕望,讓它感受到最強烈的痛苦!”

這位哥哥看我的眼神變了,複雜,從他的舉止流露。

他哭笑不得地舉起手,摸了摸我沾染上血跡的頭髮。

他的手上充滿血跡,我也只感覺到我的頭髮變得更加黏稠。

“我知道你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但是...”

記憶的畫面戛然而止。

...

我冷笑着,握住槍柄的手瞬間落下。

肉體被撕裂,骨頭被斬斷的聲音充斥着我的耳朵。

隨即取而代之的,是魔物憤怒、恐懼而痛苦的咆哮。

我沒有感覺到震耳欲聾,因為我腦袋裡只有一個想法——讓這隻魔物感覺到最大的痛苦。

“本...本王的手!”

回想起這一切,我伸出手...這隻手用雙槍的利刃砍斷了魔物的手臂,乾淨利落,卻依然讓我沾滿鮮血。

就如同七年前,爺爺在我的面前被它斬斷手臂一樣。

“喂,紫!你怎麼了!?”

我沒有回答來自心靈的帝空叔的問題。

面帶嘲諷地注視着這位剛剛心高氣傲,現在卻狼狽而痛苦地用僅剩的一隻手捂住斷臂傷口的魔物。

“弒虎先生。”

我輕笑着,道出了這隻魔物的名字。

我要讓它徹底感受我帶給它的絕望...它不能這樣輕易地死掉,否則我絕不會滿足。

我不知道此刻是如何笑的,但從那再也看不到任何反抗情緒、甚至帶有求饒的眼睛中,我笑得應該很恐怖吧?也和當年的魔物對我露出的笑容一樣。

“我只知道你們當初斬下了我爺爺的手臂,請告訴我,在那之後,你們是怎麼折磨我的爺爺的。”

我微笑的同時,揮出另一隻手。

另一節紫色的手臂,毫無徵兆地飛向天空。

很抱歉,它現在就是任我宰割的魚肉,不管它承不承認...在絕對的實力差距面前,它所謂的破綻,所謂的能讓它戰勝我的希望,也只是暴雨中即將熄滅的燈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