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嗯?为什么月兔姐姐会在这里?难道说……妳一直瞒着我们,偷偷跟过来了吗!?﹞」

千里张着嘴,张开左手掌放在嘴巴前,同时睁圆两眼──摆出一副真的好像很惊讶的表情。

只见──

小兔调整了一下头顶上戴得稍微歪了点的水手帽位置后,有点不耐烦似地厉声开口:『﹝这怎么可能!我这是投影,投影──懂吗?我人在月兔侦探事务所。﹞』

「﹝原来如此~。我懂了!是从闪哥哥胸前那个小东西投影出来的吧?好高科技呢!﹞」

千里伸直手臂到食指指尖──

指向我胸前的投影器,同时笑得非常自信和从容。

现在──

对于小兔以投影现身这件事,抱有最大疑问的是我──

「﹝……妳不是不想让千里知道妳能透过投影和我联络的事实吗?可现在怎么──﹞」

『﹝因为没必要了喔,哥哥。﹞』

「﹝哈?这是什么意──﹞」

『﹝妳给我听好了喔──性格似乎变了很多的千里酱。﹞』没有理会我的追问──

小兔自顾自地走了过去,来到了千里的面前,边直盯着对方的双眼,边似是在威吓似的向着千里的方向弯下腰──

而千里本人也看来对此感到困扰,反射性地往后微仰了身子。

『﹝这里是给我哥住的房间,妳别想又赖在这里不走。海马之虹岛上应该有妳之前本来一直在住的地方吧?﹞』

「﹝呃……妳表情这么可怕,原来就想说这个吗?﹞」

『﹝要不妳以为我要说啥?嗯?﹞』小兔往千里的方向把腰弯得更低更靠近了──

看起来都快要亲到(当然,这是投影)的时候,才猛然板直了身子。

『﹝……嘛,总之,现在妳知道了──我一直都在用哥哥挂在胸前的投影器监视着妳这件事。这不是为了什么,就只为了能查明妳大难不死生还的特里尼蒂号事件的真相。所以,妳也必须尽可能配合我们月兔侦探事务所的调查──懂了吗?﹞』

「﹝好吧……我明白了。﹞」

『﹝明白了的话妳就赶紧滚回到自己家去!﹞』

「﹝可……可是,我现在也是有家归不得啊。﹞」千里总算抬起头,以不满的眼神向小兔作出还击,「﹝我住的那里得用自己在岛上的『员工证件』认证开锁。可是妳也知道的──我到达天河市时身上只带上了手机……﹞」

『﹝……妳逃出来的时候就这么心急么?这什么都没带的。﹞』

「﹝这没有办法啊!那个时候我只能那么做,而且想回去也──﹞」千里看着小兔──

那迫切的眼神里显示着她正想要向对方诉说些什么──

可却在说到这途中,她又倒吸一口气把声音吞了回去──这个行为就像是注意到自己一时冲动说多了,突然才想起自己理应不去多说这些事情的犯人角色般,她脸上看起来也略带对此的悔意,低下头去了。

『……』

小兔不发一语,只是凝视着千里──最后,她无奈地低头叹了一气:『﹝唉……总之,妳不能总一直待在我哥旁边吧。妳那个员工证件就不能申请再发一张吗?﹞』

「﹝这个倒是可以喔,月兔姐姐。﹞」

千里自信地抬起头──同时,笑着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操作了起来。

看来好像已经操作完毕,找到她想要的画面──

千里仍然维持笑容,朝小兔的方向伸出了手机的屏幕──

『﹝嗯……?这个是什么?我看看──﹞』

我也来到千里的手机侧边坐下,望向那画面──

【IDナンバー:KBS01239

    氏名:三船千里

再発行コード:B0004217

    状態:受け取り可能】

为不懂日语的各位简单地说明的话,也就是说──

千里刚才的手机操作似乎就是在申请再发一张自己的员工证件,而她给我们看的手机画面上显示出该重发的证件已经是可以领取的状态。

我不带感情地说出了感想:「﹝……这重发的效率真快。﹞」

「﹝毕竟实际上每张员工证件本来就都备有额外3张备份,所以岛上的每个人都有3次补发机会──申请补发后,到人事支援中心领取就行了喔。懂了吗?闪哥哥?﹞」

千里边收起手机边进行解释──

同时她用似乎在期待什么的眼神看着我──我当然不知道她在期待什么,所以选择了无视。

而小兔则皱起了眉头:『﹝既然现在就能领那妳赶紧去领吧──赶紧滚赶紧滚。﹞』

「﹝哎?我自己一个吗?﹞」

『﹝我让我家女仆陪妳──总之,妳现在有可以回去的、属于妳自己的空间。我哥哥的身边再也不是妳可以待的地方了──听懂了吗?﹞』

「﹝这样啊……?好吧,明白了!月兔姐姐虽说是个天才,可也有些异常地长不大的地方呢~!﹞」

『﹝妳看着我胸前胆敢再说一遍试试看?﹞』

「﹝……反正妳也碰不着我,哼。﹞」千里紧锁着眉扁着嘴──看起来很不满地跳下了床,然后走向了房间门口。

在临到门口前,千里忽然回过头来看向我,脸上换上了一张开朗的笑容──

「﹝那接下来我去找女仆姐姐。闪哥哥,之后再见吧!﹞」

「﹝哦……﹞」

我和她互相挥手道了别──

接着她离开了房间,不久后──传来了像是玄关门口开关时的声音。

『……真难办啊,那样子。这有可能是我当侦探以来最棘手的问题。唉。』

小兔叹起气来。

我印象里,小兔好像很少在我以外的问题上叹气──尤其她还说是「当侦探以来最棘手的问题」,在她理应最有自信的侦探才能方面少有地显露出了消极的态度。

「是啊……确实很棘手的样子。」

我也这么回应道,虽然感觉我说的「棘手」和小兔说的「棘手」并不是一回事;然而我自己也并不清楚我是对什么感到棘手了,更别提去猜测小兔的想法。

我不经意地看向小兔的方向──

发现小兔也正看着我,而且还是略显担忧以及不安似的表情。

『哥哥……你真的没事吧?』

我的妹妹──

没有任何预警地──

这么问了。

我心里一个咯噔,全身都紧张起来,并别过了视线:「我……我能有什么问题?」

『自从认识千里酱以来,哥哥你就一直很不对劲。怎么说……之前感觉都还在可接受范围内,可今天的哥哥──总觉得……已经超过不对劲的范畴了。』

「咦?有……有吗?」

我以好奇的眼神回望着小兔。

这时,小兔则用责备似的眼神回看着我。

『拜托了,哥哥,你一定要振作。要不然作为妹妹的我会很不安的──尤其在这次千里酱的问题上。』

「我真的不知道妳在担心什么……我对待侦探工作一向都是很认真的。」

『……真的吗?』

小兔的投影走到我面前,两手撑在腰上,微眯起两眼──以质疑、窥探般的表情紧盯着我看。

然后──

她对着我的裆部猛地踢腿起来!如果这不是投影,我这条命大概在这几秒间就当场去世了──

『哼!不过就只是个最近稍微多了点人情味的臭哥哥!你别以为你很帅气,光靠那张冷酷的脸就能把心理有问题的日本超能力小女生给迷得神魂颠倒了喔?你的所有幸福都是在我的天才才能之下才有机会成立的!可恶可恶!』

小兔猛烈攻击的右脚只是不断地从我身上、以及床上穿过──现在的情况是「打空气」的相反,感觉是在「被空气打」。

我搔了搔后颈,只能一脸无奈:「唉……我对千里真没有那个意思。倒不如说,我完全不擅长应付现在的千里,很泄气。」

『这不用哥哥你亲口承认,我也早就看出来了。』

「咦?」

『这点程度的事你以为这个和你生活了14年的妹妹会看不出来吗?所以我才在担心哥哥你振作不起来……』小兔这时终于停下了踢腿的攻击行为,同时调整了一下头上因剧烈运动而略歪了的白色水手帽位置,『……我总觉得,哥哥会不会因为现在的千里不再是哥哥喜欢的千里,从而坏了心情,不想再认真工作了──我会有这样的担心。』

小兔别过视线,微皱起眉头,嘴角下沉──看起来真的好像很担心我的样子。

我思考了一下这个时候的我应该说什么──

能说什么、以及以我的性格会说什么等问题──

最后──

「这一生我只会为妳而工作,为妳而活──这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这不是妳所渴望的吗?小兔?」

『……』

小兔又看了看我。

过了约十来秒,露出了苦笑:『在说什么傻话呢,哥哥?人怎么可能永远都不会改变?事实上你已经改变了喔,哥哥。』

「是这样吗……?」

『是的哦,哥哥──一切都看在了我眼里,你已经再也不是我所熟悉的那个哥哥了。』小兔迟疑了一会儿,又接着说了下去:『……只不过,哥哥你的问题始终是没有自觉。人如果没有自觉,即使有所改变,最终也是会无法进步的。』

「那妳得提醒我好让我能进步啊。」

『自觉怎么能被提醒呢?正因为是需要「自」己去察「觉」,才是自觉吧?』

「……」这次换我沉默了下来。

最终,我只好低下头,承认自己的愚蠢:「……嗯,确实是这样。妳说得对。看来,我的自觉还不够。」

『你知道就好,哥哥。』像是因为刚吵赢了一架也像是因为自己作为妹妹派上了用场般,小兔微笑得略有点神气──

接着,她作出了一个像是拿起手机(投影并没有映出来)的动作,似乎在确认时间──

『……话说回来,哥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要暂时在这个房间里休息吗?』

「嗯,应该会这么做。正好也可以整理下行李,还有给投影器充下电。」

『我赞成……正好我也想小睡一会儿。呼哇啊~。』小兔打起了呵欠来──

看来我的这个自宅警备员妹妹,今天依然以不太健康的作息规律过着她的小日子。

『那么,哥哥你之后如果要去哪里,可别忘了要带上投影器喔!那,我先走一步──』

说完,小兔的投影又一次「啪」的一下消失了。再重申一遍,实际上并没有发出「啪」的效果音,这只不过是我在描述这件事情时使用的文学性表现──不过这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了。

(行李箱还放在门口……)

我决定别闲着没事做,先去把行李箱搬到房内──从而站起身,走出房间走向玄关。

来到玄关门前时,我看到在那里放有两个行李箱──

一个是我自己的黑色行李箱。

另一个是千里的蓝色行李箱。

之前由于没有特别去观察所以一直没有注意到,千里的行李箱上──挂了个魔术师造型的卡通熊挂件饰物。那是在刚好一周前的上周周四,我和千里一同到熊熊LAND约会期间,在一间熊宝箱纪念品商店内我买给了千里的、当成是纪念用的礼物。

那时候我并没有特别去记录下这件事情──因为我潜意识下认为这只是去看魔术表演的一个顺便的购物行为,并且买点纪念品送给从外国来的朋友也不过只是很正常的礼仪,更何况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只是非常便宜的挂件类饰物而已;若从这个层面上来说,瞳姐带千里去买的各种衣服和生活用品都比我送的唯一一件礼物要来得贵重很多很多很多,也是有这方面的原因──我这一周期间,一直都只把这件事当成微不足道之事,一直将「有送过礼物给千里」这段记忆抛弃在了忘却的彼方。

而明明──邮轮海上旅途的期间,我和千里一直都是同住一间房,却一直对此视而不见;直到现在,千里变得不像是千里,并且留下了行李箱离开了我的身边,我才注意到行李箱上的这个魔术师熊挂件。

不知为何,这令我略感到一丝的寂寞。

「……错觉而已吧。」我以这么一句总结了以上所有心情。

(是的,错觉而已……我只是人来到了异地,变得略有点伤感而已。)

我没有再驻足多半秒──

把自己的黑色行李箱抬上高一级的地板上后,拉出拉柄──心想着先把日用品和睡衣拿出来之类的事,拖着行李箱,前往刚才的睡房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