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海辛走后已经快三点了,如果三点到了还没有急诊的患者上门的话医生就要去跑今天最后一个外诊了。候诊室里的座钟敲了三下,医生取出抽屉中最后一副配好的药,将它放入出外诊用的手提箱中。

诊所外的天空正在烈日的炙烤下散发着夏天特有的清蓝,虽然一天中最热的时段才过去一个小时,但这样的蓝天还是令人心旷神怡。

当然除了医生之外,那些靠空调和冷饮吊着命的人是无法理解这种感觉的。因此那些坐在咖啡店凉棚下吃着冷饮的茶客见医生又穿着一身长风衣走出了诊所便又窸窸窣窣地议论起来。而在医生发动起路边停着的一辆跑车之后,议论声变得更大了。

医生虽然听见了他们的议论,但那也知道听见为止了。随着跑车引擎的轰鸣,这些没有营养的议论也就伴着尾气消散了。

医生的车顺着高速公路向城外驶去,高楼大厦逐渐从眼前消失,树荫和成片的田野显现出来。过了约两个小时,田野尽头的远郊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庄园,那便是医生此行的目的地。

庄园的巨大铁栅门缓缓打开,医生便顺着花园中的小路将车开到了庄园正中央一座复式洋馆的前面。

车停稳之后一名男仆打开了车门,“老爷已经恭候阁下多时了。”一名管家模样的人做了个请的手势。下车整理了一下衣摆,医生接过男仆递过来的提箱,示意管家先行。

管家刚一推开洋馆的正门便有音乐声从中涌了出来,随着曼妙舒缓的古典音乐,许多穿着晚礼服的男男女女正在正厅中跳舞。此时在正厅大理石台阶的尽头传来了一声巨大的咳嗽声,音乐便戛然而止,正在舞动的人群也纷纷停了下来给医生让出一条路。

走上大理石台阶,管家带医生来到了一扇朱红色的木门前,敲了敲门,“老爷,医生到了。”

“快请他进来。”得到这个答复后,管家便推开了木门请医生进屋。屋内的书架一直堆到天花板,其中放满了各种各样的古书。与之相对应的,雕花落地窗前有一个巨大的身影正靠在特大号的躺椅上看书。

“克诺洛夫,你的症状还不至于会咳得那么大声吧?”医生将提箱放在躺椅边的桌子上。

“马上就快进行满月仪式了,还在又唱又跳的,就算当做是仪式前的准备也不合礼法。总之这不是霍亨索伦家人该有的样子。”一个硕大的狼头转向医生。灰色的毛皮上缀着点点银丝说明他年事已高,但隆起的大块肌肉又在说,这个人还没有服老。

医生打开提箱拿出药来放在桌上,“这样的话我也听你爸说过,他跟我说这话的时候,你正在亚琛的霍亨索伦别墅里和你的兄弟们跳舞呢。”

老狼人被说的哑口无言,只能支支吾吾地用年少轻狂作借口,而医生也没有继续为难他的意思,“也就是普通的肺炎,看你这么精神应该也没大碍了,这个疗程的药吃完之后应该就会痊愈了。”

“那么照例先和我们一起吃个晚饭再来参加满月仪式吧。”克诺洛夫合上书起身,“我又研究了一遍吸血鬼解剖学,满月仪式的时候只要我做一些微调,你应该就能借助弗拉德的血月之眼看到些东西了。不过你也别抱太大希望,毕竟已经失败了那么多次了。”

待二人来到席间,之前在正厅跳舞的男女已按长幼顺次坐好了,只留下首上的正位和其左侧的一个座位空着。正位自然是留给作为大家长和狼王的克诺洛夫的,而另一个是留给作为客人的医生的。

待医生坐定克诺洛夫才召唤管家,“克洛泽,分猪开席吧。”管家闻言便上前用刀将克诺洛夫正前方放着的一只嘴里塞着红苹果烤得通体金黄的乳猪分成便于取食的小块,而长桌下首的四只则由男仆们操刀。

“那么开席吧。”克诺洛夫声如洪钟几乎吓到了在座的小辈,不过在肥美多汁烤乳猪的安抚下,这一点惊吓便很快消除了。

众人纷纷用餐刀和叉子将切好块的烤乳猪取到自己盘子中安心享用的时候,只有一个人发出了极大的声响,还将烤乳猪上的油溅得到处都是。

医生用餐巾擦去自己脸上带着肥油的肉沫,转脸望着正在抱着一条猪腿猛啃的克诺洛夫,并给他端了一盘肉肠。

“我也没有办法啊,你看看我的大爪子和大嘴,怎么用刀叉嘛?”克诺洛夫带着一脸委屈的神情不舍地放下猪腿,拿起一截肉肠生吞了下去,又转脸向窗外,“时间也差不多了。”

一轮满月从山头升起,月光穿过夜空照进了宴会厅的窗户。正望着这轮明月的克诺洛夫原本金色的眼睛散发出淡淡的银光,和月光交相呼应。克诺洛夫儿孙们的身体也渐渐地发生了变化,肌肉变得巨大而隆起,将精美的晚礼服撑爆了开来。脸部人的特征逐渐消失,而显出狼的特征。

克诺洛夫一挥手,他们便从宴会厅鱼贯而出,管家随即捧出一根镀金的权杖。接过权杖,克诺洛夫带领着医生来到庭院当中。众多的狼人已经在庭院正中一个巨大的圆形花圃边围成了一个圈。

跟在克诺洛夫身后走进花圃之后,医生便感到周围的气息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天地之间流动的微弱真气和妖气完全停滞了,阴阳之分在这个花圃当中消失了。

随着克诺洛夫将权杖深深地插进花圃的泥土中,狼嚎开始了。发散在整个庄园的月光现在都聚集到了权杖顶端的鹰徽上,散发出近似太阳般的耀眼光芒。当这光芒再次从鹰徽上发散开来,照在在场的所有人身上的时候,所有气息都被消除了,所剩下的只有极致的调和,这表示克诺洛夫的这一次尝试成功了。

在这光辉的笼罩下,在场的狼人们又渐渐变回了人形。他们歌唱着、舞动着,克诺洛夫正跪在地上双手紧握着权杖的顶端在祈祷,花白的长胡子一只拖到了地上。而医生在被光芒照射到的一瞬间便沉浸在其中沉沉地睡去了,胸口的白衬衫正透出血月之眼散发出的微弱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