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在九月份的时候，越芙注意到窗外那棵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树开花了。

起初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在梦里看见那棵树一夜之间开满了细细密密的白色花朵。沉重地坠在枝头，散发出若有似无的香气来。然后有大雨骤然而至，正如同南方小镇夏天一贯的模式，大风，暴雨，紧接着又是晴朗日光肆无忌惮地倾洒而下。花朵在雨中从枝头轰然坠地，跌入泥土中，铺成诡异而繁复的图案。

她从梦中艰难醒来，抬头就看见那棵树上开出了第一朵白色的花朵。

越芙发觉身边还存在着千谭这个人，差不多也是在这个时候。

高三再次编排实验班后，她重新开始认识周围的人。不是非常艰难。大约是依然留在理科实验班的缘故，同班同学并没有换掉多少。开学时仍旧是一堆人插科打诨嬉笑怒骂，男生们一路扭着笑着搬着书到了新教室里，女生们坐在一起充满热情地讨论着暑假里看过的漫画电视剧，等等等等。越芙在两个阵营之间来回转悠，指挥着一群男生搬过书之后，又急匆匆地跑到女生堆里，努力地想要插上几句。但不幸的是她从来不看电视剧，几番努力无果之后，只好悻悻地退了回来。

一转身就看见冉千谭似笑非笑的面孔。

“哟，班长大人也有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啊。”

千谭的双手随意地插在校服裤的兜里，倚着门站着。清瘦挺拔的样子，仿佛一棵树。白色的校服T恤穿着他身上越发衬出他单薄的轮廓。

不知为何，越芙发觉自己真的说不出什么来反驳他。她尴尬地笑了笑，又立刻摆出强势的面孔，坐在了旁边的桌上：“怎么，你还有意见了不成？”

“当然没有。”千谭无辜地摊了摊手。午后的光线照得他的侧脸一片明亮，仿佛一支笔，不动声色地勾勒出男生干净的面孔。窗外树叶的阴影投射到了他们之间的课桌上，圆圆的光斑像是被谁安排好了一样，呈现出花朵一样的形状。越芙突然觉得眼前的人十分陌生，似乎不曾认识过一样。

她没有再说话。

千谭走过她身旁，停了停。然后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如果不喜欢，就不要说那么多话。”

他径直走向他的座位。

刚才的动作就像一场莫名其妙的梦境。然而那只有力的手的触感仍旧停留在头发上，低沉的声音也还在振动着耳膜。越芙回过头，只看见了男生的背影。

有风缓缓经过他们身旁，像是某种预告。

从什么时候开始认识他的呢。越芙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他们是小学同学。高中同学。但是从未有过太多交集。也许她从不曾真正认识过他。记忆里对千谭的印象仅仅是：成绩好，很受女生欢迎，深得老师信任（很有可能比自己这个班长还要好用）。要是说再多的话，顶多加上一个天蝎座。高一年的时候，甚至千谭就坐在自己前面，越芙自己上课时没事常常犯二拿手指在他的背上划出各种字，千谭脾气好，也从来不计较。然而他们几乎没有说过话。

他们只是各自存在于那里。

越芙想着想着，就牵扯出一个模糊不清的笑容来。应该会改变的吧。她这样想着，一边拿起手边的相机把窗外那朵花拍了下来。

照片里的花朵微微偏向一侧，也许是清风正在经过它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