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泥泞的道路上颠簸了近一个小时,眼前终于出现了目的地的轮廓,百无聊赖的旅程在这一刻终于接近尾声。在支付完车费之后,阿隆索径直走向了眼前大门敞开的寓所,而门前已经有人在那里站定等待着他。

「原来是来自远歌镇工会的阿隆索先生,在下是这里的管家斯卡勒,乔尼先生正在客厅等您。」眼前一位带着微笑但神情肃穆的老人,从阿隆索处接过作为征召证明用的请柬后,深深地鞠了一躬。管家的身材并不高大,但依然显示出相当的威严,和那古老且纹样考究的金属制大门倒是相得益彰,「你的朋友们已经提前进去了。」

「好的谢谢。我的……朋友?」阿隆索一边回礼,一边暗自嘀咕了一句。显然,这位斯卡勒先生应该是不知道佣兵工会的任务承担方式,这类任务是由每一个达到征召要求的佣兵自主申请的,满足了对方需求的人数和条件后,公会这边会自行回复委托人。而除非本身就是共同申请,独立申请人之间并不知道即将和自己共同承担任务的人会是谁。「那么冒昧打扰一下,已经有几位客人在前厅等候呢。 」

「……已经有4位客人在前厅等候,您应该是最后一位了。 」管家不紧不慢地答复,说完便示意阿隆索随行。

「内部构造是这样的么……倒是有点意外。 」阿隆索按照管家的指示步入客厅的那一刻,就颠覆了他对豪华宅邸的认知。

在他的想象里,这座气派的官邸内部应更为精致才是,而目前看到的情况可不是这样——不同于外观的富丽堂皇,这客厅倒是十分低调内敛,虽然墙面的挂画和天花板的装饰看起来仍然可以称之为考究,但整体装潢和陈设都相当朴素。不过,从粉刷的簇新程度和部分明显存在修缮痕迹的细节看,这房间以前应该不是这样。

看来,宅邸的主人似乎经历了什么糟糕的情况。

在这种情况下,最引人瞩目的是处于客厅中央的圆桌。已有五个人坐在那里,当阿隆索和斯卡勒进来时,所有的目光便聚拢过来。

「那么,所有人都已经到齐了。 」坐在中间席位的是一位消瘦而眼眶下陷的年轻男子——那应该便是宅邸的主人乔尼·布朗,他彬彬有礼地向阿隆索点头致意,待阿隆索围绕着圆桌坐定,他便开始向阿隆索简单的介绍其他人。在这个间隙,阿隆索也用礼节性的目光回应众人。

这次任务所征召的佣兵构成确实让他感到意外,坐在乔尼右侧两位高大的男性均是剑士,稍不相同的是,其中一位叫肖恩的短发青年与他一样来自佣兵工会,而自称帕斯奎雷的年长者则是来帕西菲斯军队的退伍军人,另外一边身型稍纤细些的唤作马克的男性则是名猎手,最右边那位阿丽莎女士虽然被介绍的十分隐晦,但是从装束和散发的危险气场看来,能非常明显的感觉到是来自欧克罗姆城的游荡客——嗯,就是资深盗贼的意思,再加上自己这名法师。

这样一个团队的账面实力足够打穿一个『灾厄级』地牢,但任务报告上可不是怎么说的……

从神情上看,显然,与会的各位受雇佣者都有着同样的疑虑——在礼节性的交流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雇主的身上。

「那么现在进入正题,」此刻,会议的召集者将身体缓缓地靠在沙发上,单刀直入的开始了自己的讲述,「我知道大家会对我雇佣一只如此规模的队伍感到奇怪……你们各自的任务单上都只写着『追回失物』,这固然是事实。 」说着,他用一种复杂的情绪看了在坐的佣兵一眼,「实不相瞒,这次任务却有着一定的风险,这也是让你们来到这里的原因。 」

「如果只是去普通毛贼或者怪物营地拿回一样物品的话,叫我一个人就可以了!」名叫阿丽莎的女人不耐烦地挥了下手,「你不用绕圈子,直接告诉我们去哪里,敲掉哪些怪物,然后我得开几个锁或者机关就可以了。」

虽然出于礼貌而言这样的质问显然不合情理,但在场的其他人都不可置否的点点头。

「我需要你们从一处『灾厄级』地穴里夺回我父亲的遗物。」诘问打断了乔尼的说话节奏,让他不得不简短的说明了这个团队即将面对的状况。他看了一眼盗贼女士,从怀中抽出了一整张地图,「那是……我们家族的祖传佩剑,这张地图会指引你们前往那里,怪物、委托物的样图和相关的其他内容,斯卡勒会在晚饭后将资料送到这里,至于今晚的客房……」

「那您得加钱,」依然是毫不留情面的打断,阿丽莎换了个翘腿的姿势,跋扈地将壮阔的上半身贴在桌上,「你知道的,挑战一处完全不了解的地穴可不能按照公会之类的定价来,毕竟卖命的人自己也对性命有个基本的议价权。」接着,她用一种妩媚且毒辣的眼神看着失语的雇主,「价格的话,至少得提高到一倍吧?」

「……成交。」似乎被对方强大的气场所慑服,年轻的委托人并没有太多犹豫,而同桌的其他人也没有再发表意见——任务单上的报价本身在同类型任务中就不错,倘若翻倍的话,这次的任务足以令他们获得远超他们需求的佣金,甚至可以打消大部分疑虑的想法。

当然,也有人在此刻正眉头紧锁地想着别的事情……

 

3

虽然因冒犯委托人而丢掉任务的情况十分少见,但这并不代表在交涉过程中的讨价还价后,还能做到宾主融洽。

从这个角度来讲,乔尼·布朗还是显示出了相当的风度——晚宴十分丰盛,且精心的考虑到了不同人的口味问题。老斯卡勒如期送来的资料和补给品也都相当全面,几乎没费什么功夫,之前稍稍有点不快的交流也在碰杯和调笑中渐渐冰释。

客人们对此表达了适当的感谢,在简短的客套过后,大家又将话题转回到任务的细节上。

在回答了几个涉及到旅途的关键细节后,乔尼·布朗也讲述了这趟委托的前后缘由——他的父亲,令人尊敬的卡洛斯·德·布朗先生,曾是帕西菲斯最受人敬重的军人之一,尽管出身卑微,但凭借着与生俱来的勇敢和狡黠,他获得了令人羡慕的家业和声望。即使是这样,卡洛斯先生也没有满足于安稳的退休生活。退休后,他聚集了一群可靠且有野心的人——包括昔日部下,和社交中认识的学者和法师们——组成了一只阵容庞大的探险队。这只队伍很快在帕西菲斯的冒险和古物学术领域声名鹊起,直至在一次地穴的挖掘中遭遇了严重的问题……

「……大致的经过就是这样,」乔尼·布朗面带愁容地说,「我父亲和6名充当战斗随行的同伴,在一座上次魔王入侵时留下的地穴中遭遇到了不测。洞穴里不断传出凄凉的惨叫声,吓的地穴外守候的研究人员和警卫们也都四散逃跑了……你们看到的地图和资料就是由他们绘制和记录的。」

「听起来是个大麻烦,」猎手马克听完这段陈述后,用优雅的姿势将茶杯送到嘴边尝了一口,「不过,……你们是如何肯定里面的东西只是『灾厄』那种级别?」

「因为内部构造,」退伍军人出身的帕斯奎雷,用沉稳的声音接过话题,「人们正是通过地穴的构造来给地穴定级的,在这一点上,魔王倒从来没有耍过什么阴谋诡计。」他所在的部队曾经是数百年前对抗魔王仆从的精锐部队,这些知识是在无数次深入地穴付出惨重代价后获得的。

「……那还真是个嚣张的对手,」对地穴魔物缺乏认知的马克不由地感慨道。

「正是因为知道是棘手的难度,所以才在任务要求中对评级有着那么苛刻的要求。」老兵发言后,话题又被乔尼接了过来,他插着手,用平静的目光看向五人,「还有什么想从我这里了解的内容,请尽管提,我都会尽力答复。」

「老实说,有一点我不是太理解,」沉默许久的阿隆索突然开口,「一般人或许没有资源这么干,但是以您家族的声望和财力……让一只帕西菲斯军队来处理这件事情不是更好么。」虽然五人小队对自己的实力并非不自信,但是一些违背常理的问题也同样不能忽视。

「这个方法…并不适合我现在的身份。」乔尼淡淡的一笑,随即解释道,「父亲虽然声望显赫,却也以傲慢和自负著称,不少人等着我低三下四求着他们去帮我做这些,但是背后的目的多半是要羞辱一下我这位继承人。」接着他将目光看向阿隆索,「可能在你看来,我和父亲的处事态度有所不同,但是阿隆索先生,父亲的那些骄傲我还不打算丢掉。」

「我明白了。」阿隆索抬起头,露出了略带歉意的表情,「请您原谅,我并没有冒犯您的意思。」

乔尼认真的点点头,「这是可以理解的。你并不了解帕西菲斯军队内部勾心斗角的情况。」接着他站起身,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表情真挚而坦诚,「在此,我非常感谢各位的帮助,我会在未来的日子里给予最大的支援。」

「只要钱到位就行!」阿丽莎到没有再次刁难乔尼。这个发言倒符合人们对游荡者的固有印象。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打扰各位了,晚安,勇士们。」乔尼深深的看了一眼屡次给自己下马威的女士一眼,随后换上了一副自然的表情去吩咐管家安排住宿。

在乔尼离开房间后,这只临时组建的冒险队也开始收拾东西回自己的房间。

 

「那个女人还真是……厉害呢。」在确认房间的安全性后,桑迪再次从魔杖中显现出自己的形态,这次出场的服装应该是受了阿丽莎影响,是欧克罗姆人张扬性感的短装,不过,和阿丽莎的那件又有所差异。

「嗯,虽然还没看出她能施展什么具体能力,不过当着雇主的面这么放肆,想必是对自己的能力非常自信。」阿隆索对桑迪的观察表示认同,「虽然把人往糟糕的方面想并不是个好习惯,但我还是想说,我想离这样的人远一点。」

「哎,我倒想看看她未来几天会换怎样的衣服……」

「你说的很厉害是指衣服么……」阿隆索满头黑线,「我的意思是,游荡者对于宝藏有着天然的兴趣,我可不想让她盯上你。」

「难道你觉得拿在手上的东西也会被偷走?」少女对这种担心有点不以为然。

「小心一点总归没什么问题,」阿隆索看了眼满脸无所谓表情的少女,陷入沉默。「我说,明天我们可是要去杀死一些还不知底细的隐藏敌人,你能不能稍稍拿出点认真的态度?」

「你知道你为何一直在毕业后处于『卫士』级别嘛……」桑迪换了副认真的表情惆怅地看着他。

「大概是我比较怕死吧……」长期的相处让阿隆索倒也能直言不讳。

「是自信心的问题啊,笨蛋!」少女发出一声哀叹,「我检测了你的魔力和法术掌握种类,也观察了你最近做的魔法练习,对付五只合成兽明明是很容易做到的事情!」然后她无奈的捂住额头,「你做事未免也太过于小心了吧!」

「不算吧……」刚想要反驳什么的阿隆索,立刻被桑迪用一种奇怪的神色顶了回去。

「如果只是那个级别的话,根本没有什么好值得担心的,」说着,她站起来,姿势和神态倒都是模仿今天见到的阿丽莎的样子,「只要钱到位就好。」

「那好,就让我抱着这种态度前行吧。」不擅长应对女孩子的阿隆索只能支吾了几声,「但愿这次冒险别出什么意外。」

「喂喂,自信啊!」

「好吧……我尽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