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金色的联系方式（上）
“……”
流动的人群中，文弦站在唯一一个站定的身影面前，互相对视良久，她却开不了口。
“学姐好呀！”高二的放学时间一到，郑允中带着他标志性的笑容出现在了文弦班级门口的走廊上。见文弦没有说话，想来是又忘了自己是谁，郑允中先开口了。
文弦看着面前稍微有些熟悉的人脸又愣了愣，尔后快速在脑内把“高一学弟”“皮肤白”“有酒窝所以笑起来超甜”“这几天每天都会遇到”这几个标签输入搜索栏搜索，得到了一个名字――
“吴……云中？”嗯嗯，想起来了，是那个给自己写信的人，一定不会叫错的。
郑允中却像是早有料到般的从自己手中的笔记本里抽出一张纸片递给文弦：“不对哦，这才是我的名字。”语毕，他顿了顿，指着纸上端正又略显飘逸的字迹认真地教读道：“郑允中。”
文弦的脸颊因尴尬而染上了不易察觉的红色，模糊地答应着，接过了小纸条，小心地不碰到他的手，刻意保持了距离：“那么，找我有什么事吗？”明明已经努力过了为什么还是会记错……好尴尬啊！！话说这个人为什么会随身携带自己名字的小纸条啊……感觉很像公司职工递名片的场景啊。文弦忽然有种步入社会的感觉。
自从第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五天，在这五天之中，郑允中虽然每天都会不经意地在各种地方“偶遇”文弦，但说实话，文弦早就已经忘记了他的名字。文弦记人名和人脸的能力一直很弱，五天没有刻意复习这个名字还能记得三分之一她自己已经很满意了。
“前几天我们高一进行了第一次月考，月考成绩也已经发下来了，我的成绩实在是不太好，所以有些不明白的问题想请教一下学姐。”郑允中双眼发光的看着文弦，丝毫不注意周围已经开始盯着他们两人窃窃私语的路过的人群。两个人明明在对话，距离却隔的很远，不断有人从他们中间穿过，然后用奇异的目光打量他们。杂乱的脚步声中，文弦的心思也被敲乱，听了郑允中的话竟一时无法拒绝，也不知该怎么答应。
“我的成绩也没有很好，而且这种时候正好应该去问一下老师，最好是能让老师帮你单独分析一下卷子，毕竟在学业方面，老师会比我专业很多，对吧？”这个理由虽然乍一听很不错，但是仔细一想还是有办法回绝的。短暂的慌乱之后，文弦很快做出了反应。是人都能听得出来话语其中的拒绝和回避的味道。
而且……不要在有这么多人的时候来找我啊，被同班同学看到了万一问我你是谁我该怎么解释……
文弦并不想承认这段尴尬的友谊关系。
白洛洛适时地走近：“在说什么呢？――诶，这位是上次的……”
“学姐你好，我是郑允中，高一十一班。”又露出了招牌笑容，郑允中笑着对白洛洛打招呼。上次躲在一边的陪文弦的应该就是这位学姐没错，但郑允中还是自我介绍了一次，至少不要面对面挑破白洛洛偷听一事。
白洛洛倒是没忘自己当时的行径，点点头道：“我是白洛洛，高二六班。”只听这话倒是落落大方，没什么问题，如果忽略掉白洛洛不自觉往文弦背后挪的动作的话。不知道这属不属于阿宅的通性，至少白洛洛和文弦都不太擅长和三次元的陌生人交往。
不过，昨天看郑允中还觉得他蛮高的，今天和白洛洛站在一起也没有觉得他比白洛洛高多少啊。文弦作为矮子，注意力不自觉地放到了身高这项属性上。
“那学姐什么时候有空呢？”郑允中又满脸期待地把目光转回了文弦身上，开口把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居然这么容易走神吗……郑允中注意到了文弦眼神短暂的空洞。该不该说可爱呢……
……其实你刚刚根本没在听我说话对吧？还是说你会自动过滤掉某些内容？文弦简直想把郑允中的脑袋敲开来看一看里面到底是有什么自动过滤装置，选择需要过滤的内容时能够这么精准。
玩家［郑允中］想你发出［渴望被帮助学习］的申请，你的选择是？
文弦脑内的光标毫不犹豫地按下了“no”的选项。
“总之你还是先去问问老师吧，相信我，老师会比我更权威的。”文弦不由他辩解地拉起了白洛洛的手，“那么，我们先去吃午饭了，你也快去吧，不然就什么都吃不到了。”
郑允中还想再说些什么，文弦却已经跑开了，留下一脸委屈的男孩站在原地，不知内心在盘算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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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见到他都是在教学区外面，没想到他还会这么来找你啊。”除了教学楼，白洛洛才敢谈起这个话题。
“不，大概是因为之前高一在考试，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来班上找我。”
“哦哦。”白洛洛点点头，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示意她自己知道了。两人一时都找不到话说来延续这个话题，这个话题算是到此为止了。
话题［郑允中］已结束，请两位玩家协商开启新话题。文弦脑内闪过这样的语句。“对了对了，说起来今天我们上物理课的时候……”
食堂还是一如既往的拥挤。白洛洛和文弦打了饭，找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来，白洛洛倒是被食堂的新菜品吸引了，坐在她对面的文弦却没有这么好的胃口，用勺子戳着盘子里的米饭无从下口：“我当时是不是应该拒绝得再干脆一点啊？这样感觉没有当着他的面说断实在是有点对不起他。”
对于文弦优柔寡断的作风，白洛洛也不是头一天知道了，文弦要是不反复去想这件事她才觉得奇怪了。“嗯……”白洛洛自己都知道自己不是回答这个问题的最好的选手，毕竟她在高一的时候曾获得班级荣誉“社交鬼才”，可文弦开口，那里有白洛洛不回答的道理？冥思苦想一会儿，白洛洛发现了这个问题（很有可能是的）最佳答案。
“可能是有一点，但是我觉得你没必要很在意这一点。”白洛洛咽下嘴里的食物，眼神示意文弦向自己背后看，“你看，本尊不是在这儿吗？他好像没什么不开心的。”
郑允中看到两个人同时回头，脚步不由得停住了。歪了歪头笑了笑，又继续走上前去在文弦身边坐下：“学姐，我觉得没关系哦。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把所有事做到尽善尽美，你没有必要这么苛责自己。”
这么远都听到了吗！白洛洛一面震惊于他的好听力，一面看着文弦逐渐扭曲的神色犹豫着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文弦的情况说些什么。
“那个……郑允中，虽然文弦可能听了你这话很开心，但是吃饭的时候她很不喜欢和陌生人坐在一起，所以你或者我们总有一方可能要换个位置了。”
不，才没有开心。文弦在心里暗暗反驳，没注意到自己不安的情绪竟然渐渐平复。
听了白洛洛的话，郑允中没有对于“不喜欢和陌生人坐在一起”感到好奇，而是对于“陌生人”抓住不放。
“学姐，我们现在还是陌生人吗？”
哇，别露出那么可怜兮兮的样子啊，会让人很想摸你的头啊……文弦别开脸：“连同班同学我都……”
“啊，所以才会坐到这里来吗。我还以为是学姐在单纯的躲着我呢。”郑允中没有再追问，端起餐盘换到了文弦对面，“学姐居然担心我，我其实一点都没有不开心哦，甚至还觉得很开心。”
白洛洛：不，她谁都在躲着。
文弦：不，我谁都在躲着。
文弦这句反驳的话都到了嘴边，一开口却变成了：“我才没有担心你。”同时也希望你下次换一个正常一点的表达方式，你这样一说的话我们俩的对话听起来就像是中二病患者病重时候的交流啊！
哇，又来了，文弦的下文接不上自己的上文。白洛洛在一旁默默看着文弦。虽然有的时候真的会被她认真的表情骗到，但是大多数时候都要相信她只是傲娇就对了。
“那么，学姐什么时候有时间给我讲题呢？”
还没有放弃吗……文弦绞尽脑汁地想着怎样才能劝他去问老师。活像一个班主任苦口婆心的劝自己的学生多问问题要上进。仔细一想也许这家伙根本就不是真的有问题呢？这么一想就更不想给他讲题了……
“那不如，我晚自习最后一节课来找你吧？”
文弦下意识的想象了那时候的场景：对于自己班的同学来说陌生的男生来找自己，然后两个人一起到教室外面去说些什么。社团高一的招新还没有开始，肯定不能解释成社团的成员，说是弟弟班上的大家有都知道自己是独生子女，说成是亲戚好像又有点刻意……这么一想不是怎样都不行吗！虽然大家表面上不会说点什么但是心里肯定都会想什么的吧！
于是在一段精彩的脑补之后，她抬起头，笑着对郑允中说：“不行。”
“诶？为什么？”
“……不想被同学看到。”不想惹上麻烦，不想被说闲话，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和同学绝缘不要有接触会最好。
“那我岂不是不能到你们班上去找你了？”
“最好是这样吧，如果确实有事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估计你也没什么事吧。
郑允中沉吟片刻。话题看似中断，所有人都沉默下来。吵闹的食堂之中，唯独这个靠窗的角落里安静到诡异，周围的空气都弥漫着一股尴尬的味道。
“那，学姐能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这样我就不用到你们班上去找你了。什么都可以的。”
“我平时没什么时间用手机，所以qq号和电话号码给你也没有很大用处，其他的社交软件我一般不太用，总的来说，除了直接找我可能没有别的方式了。”言外之意：不要来找我。
“那意思就是我可以去找学姐了吗？”言外之意：我不会放弃的。
大战一触即发。完全不能决定胜负的裁判员白洛洛暗中观战。
叹了口气，最终文弦还是让步了：“总之、今天晚上给你讲题就可以了吧。”她刻意咬重了“今晚”和“讲题”两个词。言外之意：之后就不要再来找我了，不管你因为什么。
“好的，谢谢学姐！”郑允中又笑起来，酒窝再次对文弦造成暴击伤害，效果拔群。言外之意……这次没有言外之意，郑允中从心底就是感到开心。
好像根本没有打算接收我发送的言外之意……文弦再次调动起自己不够出色的话术发起攻势：“你不和自己的同学一起真的没关系吗？才开学就这么不合群可不好。”
“啊，那个的话没关系，我告诉他们今天中午我去图书馆了。而且不合群对我来说也完全没关系的。”
“要是被看到了那可就不好了。”文弦别扭了很久也没说出别的什么，白洛洛已经吃完了午饭正专心致志的吃瓜，看她停下了动作于是端起餐盘询问：“走吗？”
文弦点点头，也端起自己的餐盘，转头看向还坐着的郑允中：“那我们先走了。”顿一下，又别扭地说了一句：“要好好和同学交往啊。”
语毕，和白洛洛一起离开了。留下郑允中坐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默然微笑着。
真是，和以前一模一样，甚至还更别扭了啊。
然而走远的文弦忽然记起：也不是一定要在给他联系方式和让他来找我之间选一个的啊？都拒绝不是也可以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