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王躍走後，我就進了房間，倒在另一張床上，今天特別的累，手機也快沒電了。
我將衛生間的燈打開着，所以室內的光線並不是很暗，能夠看到天花板上的痕迹。
真是有點恍若隔世的感受，為別人的事情奔波，累的要死啊，而且好撈不到什麼好處，自己反而都貼進去百來塊了，還好有李瑾之前打過來的錢。
從現實很具體的事情，思緒慢慢的飄飛到爸媽他們旅遊，然後爺爺奶奶，想想他們的生活，發過來的照片，覺得自己雖然一個人，但是並不孤獨。
之後就是很多碎片化的想象中的畫面，絢爛的魔法，高飛的視角，寬廣壯麗的地形……有時候感覺自己變成了魚，在海底遨遊，在岩石縫隙里躲避獵食者；有時候感覺自己變成了植物，在無數的日夜裡經受日晒雨淋，根須在土壤里延伸，一直觸及到地下水源……；還有些時候感覺自己成為了空氣，身軀變成了分子，在熵增原則下，在布朗運動中，開始擴散，猶如墨水滴入了大海之中……
就這樣無意識的大腦活動之後，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間里突如有人走動的聲音，我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發現林念璃起床上廁所。
果然自己一個人生活，對於房間里有別人，還是比較敏感，打開手機看了一下，時間是凌晨兩點。
閉上眼睛過了一會，林念璃從衛生間出來，開始坐回自己的床上，拿出手機。
“睡不着了？”我問道。
“不好意思，吵醒了你。”
“沒事，本來賓館裡就不是很好睡。”
“聽說你是遠月一中的學生，明明也才高中生，但是感覺你好成熟獨立。”
“成熟？”我有點失笑。“大概吧，我想問你點事情，但是絕沒有任何其他的意思，只是了解而已。”
“關於我和陳社民的事情吧？”林念璃語氣平靜。
其實我對於很多事情都沒有一個衡量的標準，我只知道一個人只有不接受現實的時候，才會情緒會有很大的波動，一旦人接受現實，並在心裡有了地方安放這些東西，人就會變得平靜。
也就是所林念璃已經接受了現實？如果是這樣就好了。
“對，我想知道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我問道。
“你果然是很難纏。”
“何出此言？”
林念璃說道。“感覺，你的眼神里總有一種探究的意味。”
我沉默着，沒回話，不知道她為什麼說這個，難道說她之前的情緒全是裝出來的？
林念璃繼續說道。“我和陳社民的事情是從兩個月前開始的，那天下午，他單獨叫我去他家，然後我就被迫和他發生關係了，之後他開導我說，反正你早晚也會成為一個女人的，所以我只是讓你提早嘗試做女人的滋味而已，呵呵，他說的好像成為一個女人，必須要感受那個醜陋的東西帶來的痛楚一般……”
她的語氣很平靜。
“之後，他給了我兩千塊錢，說是當作我的補償，之後每個星期他都至少要單獨叫我去兩次，他不僅給我錢，還送了一些禮物給我，在他看來，我們的關係已經成為了一種交易，一種滿足他獸性的交易。”
她說話簡直不像一個中學生。
“不過很奇怪的是，最開始我確實感覺很屈辱，感覺好像自己已經墮落了，感覺全世界陷落了，但是卻也同樣在這種關係之中感覺到了一種快感，我自己有錢了，我能買自己的想買的東西……你知道他喜歡怎麼玩嗎？他讓我叫他爸爸，他還有很多的玩具，這樣一個老男人，你知道他最喜歡怎麼玩嗎？他喜歡讓人用鞭子抽他，讓人用最噁心的話罵他，他就是一個變態……有一次……”
“別說了。”聽着她越說越細節，我叫停了。“那你為什麼要在兩個月之後在網上曝光他？”
“呵呵，為什麼？”
你說不清她到底是怎麼樣一種心態，她得語氣里透露得意味讓人和難捉摸，似乎這個人沒有一個明確得底線和立場了，無論她說什麼都像是在進行一種陳述一般，就好像她已經把自己從這件事里摘了出去。
“因為他貪得無厭，因為我已經厭煩了他，因為他想找學校里得老師來玩多P，因為他又老又丑，因為他竟然以為抓住了我得把柄，想要讓我成為他長久得玩物……”
“僅僅只是這樣嗎？”我問道。
“聽你之前說‘要想着愛你的人’，我就知道你是那種笨蛋，你該不會想聽到我說，只是想把他的醜惡行徑暴露出來嗎？我只是想要他身敗名裂而已。”
我的心裡一陣惡寒……我想到了王躍，想到了張正，想到了網絡上的傳言，事情已經變得非常不單純了，並不是什麼簡單的對與錯或者道德的問題了。
“行了，你想知道都已經知道了吧。”林念璃說道。
“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難道你不怕我將這些事情都說出去嗎？”
“沒什麼為什麼，其實我早就想把這些事情對人說了，你想說就去說吧。”她一臉不屑，然後竟然不知道從哪摸出了一盒煙，她從裡面抽出一根看起來很纖細的煙，又摸出個打火機點燃，開始吞雲吐霧。
她的這些話，她的所作所為，真的是刷新我的下限，我雖然並不自詡為道德君子，但是一個才十四歲的少女竟然已經有這種思想，我除了震驚，沒有什麼想法了，回頭想想自己的天真，突然覺得確實有點好笑。
我躺在床上幾乎失笑，從她開始說話時，我就已經睡意全無了。
不過她能夠有這種想法，從另一個角度看來，也真是輕鬆了，至少沒有演變成被輿論推着走。
看着黑暗中忽明忽暗的煙頭的光亮，衛生間的光蔓延過來，照出她臉的輪廓，我發覺她雖然稚嫩，但是臉型卻是那種小巧可愛的類型，這個小女孩，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呢？不由得冒出這樣一個想法。
沉默在空氣中蔓延，但是這種沉默卻並沒有多少壓抑感，反而有一種隨意，讓人覺得有點舒服，林念璃吐出得煙氣在房間里擴散開來，似乎連空氣都隨着她得吞吐變得有了一些溫度。
“你應該睡不着了，出去走走？”林念璃突然說道。
“嗯，出去走走吧，對了，你為什麼要跑回來？在家待着不是很好嗎？”我問道，同時坐起身來到床邊開始穿鞋子。
“太無聊了。”
“難道說之前在網吧你都是騙張正的嗎？為什麼還要聯繫他？”
“她都聯繫我兩天了，而且之前也對他比較冷淡，我倒是很想看看他的反應的，但是我不喜歡他的刻板，恐怕他比我自己對這件事還要看的更重，或許是我讓他的想象破滅了。”
很神奇的，我發現我們談話竟然變得很自然。
“那你為什麼還要對他做那種事？”
“如果我說想補償他，或者說給他一點安慰，你相信嗎？”她的語氣稍微有了些波動，那是動了感情的口吻。
“我相信你並不是想傷害他。”我回道。
一邊聊着，我等着林念璃穿好衣服。之後下樓，賓館前台的中年男人正打着瞌睡。
我們悄無聲息的來到大馬路上。
凌晨三點的W縣，路燈通明，街邊只有便利店和深夜宵夜的店還開着，便利店也沒什麼人進去，坐在收銀台上的店員在看着手機消磨着時間。
空氣有些微微的涼意，我們兩個人沿着路邊亦步亦趨的走着。
“這個時間點，還真是安靜和諧呢，如果世界可以一直這樣該多好。”林念璃有着特殊的感慨。
“所以你是希望世界和平嘍？”
“我希望世界變得安靜，世界和不和平都無所謂，我甚至希望最好第三次世界大戰打起來，然後全球人口銳減，然後人少到可以想去哪就去哪，不用像現在走到哪都是人，而每個人都佔著一塊地方作為自己固定的謀生之處，太讓人難堪了。”
我聽着她慢慢的說著，接話。“挺有意思的，如果真這樣就好了。”
……總之，我們兩個邊走邊聊着，她問了我爸是心理醫生的事情，如果不是她提起來，我都忘記我有說過這件事，當然，我也沒坦白，只是糊弄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