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你有在听么?”
随着肩膀传来的一阵晃动，我的意识渐渐回到现实，面前的饭盒早已经空空如也，我将先前不断重复夹空气送入口中的右手放在桌面上。
坐在我对面的少女是公司的后辈君雅，干练的黑色短发，职场西装盖住了她的稚嫩。
虽说是后辈，但我从毕业到进这个公司工作也不过才一年出头，君雅是上个刚进公司的新员工，分在我所属的部门。一次偶然的机会得知我是大她一级的学长，从那个时候起，她就从前辈改称呼我为学长了。
从午休开始的时候，她就一直滔滔不绝地讲着什么，我们两个人坐在员工餐厅的一角，但我的心思全都放在昨晚遇到的小女孩身上。
今天早上醒来时，我发现床上空无一人，女孩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了原先的角落，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在墙角缩成一团。
摆在她床头水和食物也没有动过的痕迹。
更重要的是，如果有人报警，警察会不会把我当作绑架犯……
“抱歉，你刚才说什么?”
“真是的，学长从你早上到公司起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是跟女朋友吵架了么?”
“开什么玩笑，我哪有什么女朋友。”
“那没问题了，就这么说定了。”
君雅露出诡计得逞的笑容，眼睛眯成了两条缝。
“啥?”
“便当啊。”她嘟起嘴，“学长你每天都吃便利店买的速食便当，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哦。”
“所以说，以后你午饭就交给我了。别小瞧我，我做料理可拿手了。”
我回忆了一下，刚刚好像的确有谈到便当之类的字眼。
“随你好了。”我叹了口气，不知道女孩在家里有没有好好吃饭，“话说回来，你最近吃的是不是有点少啊。”我指了指君雅饭盒里的蔬菜沙拉。
“最近有在减肥，你看这不是快夏天了么。”
“现在才三月份，有点夸张了吧。”
“俗话说三月不减肥，四月徒伤悲，五月路人雷，六月伴侣没，七月被晒黑……”
“好了好了。”我赶紧打断她的话。
把吃空的餐盒收拾掉好后，走在回办公室的路上，我问君雅知不知道最近发生的连环杀人案件。
“当然知道，已经死了五个人了，凶手真的好可怕。”
她双手环抱在身前做出害怕的模样，但话语中却分明透露着兴奋。
最早的一起案件发生在一年前。
“头部仰面朝上，身体却是呈现俯卧的姿态，手腕处呈现光滑的切面，原先应该是脚的地方却出现了手……然后每个被肢解的部分都被用刀挖下来一块……”听她的描述，仿佛她曾经在案发现场一样，就算是被害人也不可能这么清楚地描述出自己的身体分布。
一个上午，我都在关注连环杀人事件的后续，不过翻来覆去找到还是原先发生的那几起案件，没有新的被害者出现。
难道是我想多了?
不，也不能就这么确定，或许是尸体被藏在了某个地方，案发地点也可能不在那里，警察还没有发现罢了。
但更多的只是我不敢相信一个十岁的小女孩会是凶手，但她衣服上的血迹又该如何解释?
“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
“没什么……”
“学长，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哦。”
“大概便利店的便当吃多了吧。”我极力掩饰内心的慌张，加快脚步回到办公室。
……
浑浑噩噩地做完下午的工作，一到下班时间，我便以人类所能达到的极限速度打卡冲出办公室。
回家的路上，我顺道去了一趟童装店。在店员的推荐下，我挑选了一套居家服，还有一条白色连衣裙。
惨——这大概是我能想到形容家中状况的最精确的字了。
随地可见的玻璃碎渣，断成两节的桌腿，还有残缺了一个角的炒锅，边缘的牙印看得我心惊肉跳。我突然想到造成眼前惨案现场的可能原因，于是飞快地冲进房间，终于在女孩的嘴边救下了即将送命的液晶电视。
“我饿了。”这是她给我的解释，也是她开口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确认了她是怪物的事实。
我决定叫她x。
怪物x。
……
是饥饿趋使x将看到的一切送入口中，这是生物的本能反应。人类尚且克服不了，更何况是怪物。
于是我原谅了她，恐怕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像我这样宽宏大量的人了。
我小心翼翼地从地上捡起碎片，再把细小的玻璃渣和其他垃圾一同清扫掉，用垃圾袋分类装好。
她是怪物，这一点毫无疑问。确认这一点后，我不但没有感到恐惧，就连先前的担忧和焦虑也一并被我丢弃。
这是种很奇妙的感觉。
我将封好口的垃圾袋放到门口，准备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带下楼。
我清点了一下，大概损失了损失了两个玻璃碗、马克杯、铁锅、垃圾桶以及半块肥皂……还有一些小物件我就不算在内了，几乎所有的大家具都缺损了一个角。
至于客厅里的餐桌，我看了一眼，它靠着仅存的两根半桌腿依旧顽强地支撑着，真是毅力可嘉。令我庆幸的是，我书架上的书籍全都完好无损，家中最值钱的液晶电视也被我及时救了回来。
关上大门，我发现x站在我的身后，她轻轻拽住我的衣角，我没有抗拒，任由着她将我往房间拉去。
“垃圾桶消失了。”x用手指着房间的角落。
“被你吃掉了。”
“吃掉了就会消失么?”
“嗯。”
“唔……”她看上去有些苦恼，“可是不吃会饿，肚子饿就会很痛苦。”
“没事的。”我蹲下身子，左手轻轻搭在她的脑袋上，“就算吃掉消失了，还会有新的出现来替代它哦。”
“真的?”
“不骗你，要是感觉饿了就吃吧。你现在还饿么?”
她的肚子毫无隆起的迹象，我很好奇被她吃下去的东西都到哪里去了。
x点了点头，但随后又摇了摇头。
“想吃没有吃过的东西，吃了，我就能知道它是什么了。”
说着，她又将目光转向液晶电视。
我只能祈祷她不要看向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