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兰德走在空无一人的广场上，他注意到了在教堂建筑的穹顶上有一个背靠着刚升起太阳的身影，是个身形矫健的女人。魔女吗？不对，像是和服一样宽松的服饰，腰间的太刀很显眼。
阳光透过那把太刀漏出来的刀刃部分，闪着耀眼的光芒。在那光芒射进格兰德的眼中之前，那个女人已经闪到了格兰德的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拔出来的太刀朝自己砍了过来，格兰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根本来不及反应。
就在格兰德以为自己快要被砍到的时候，眼前穿着红白条纹宽松服饰的女人斜身双手把持的太刀刀刃砍到了地上。
“不错嘛，居然能发现我的破绽。”
“我根本没动好吧！话说你谁啊！”
“索尼娅，法兰克的神官。你好，人类异界使格兰德。”
格兰德听说过位于菲斯南部大陆的法兰克，似乎与蔷薇教会的关系并不是很好，而且很敌视魔女和异界使这样不稳定的存在。
“你知道我吗？”
“对哦，蔷薇教会新召唤的人类异界使你很有名的。嘛，虽然是想找你试试身手，但是你不使用魔法，感受不到魔力流动的话我是砍不到的。”
格兰德眼前的女人一直眯着眼，挂着笑容在跟他讲话。但是格兰德从她刚才的身手，他意识到这个家伙绝对不是省油的灯。
“不亏是第一魔女尼尔的异界使呐，哼哼。居然一瞬间识破了我的弱点。”
“你只是故意砍歪了而已吧！”
“眯眯眼是看不见的哦。”
“别吐槽自己属性啊！”
“但是使用魔法的家伙，我可以在一瞬间往那魔力的源头砍过去。”
格兰德不确认自己是否是错觉，那张挂着微笑的脸上眯着的眼睛睁开了一瞬间，露出了蔚蓝的眼眸。
“那个，索尼娅小姐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吗？”
“不不不，不是找你啦。找你头子和你们商量一下有关于你的事。”
“格兰德。”
格兰德回头看见了尼尔出现在那儿，很紧绷的状态。红色瞳孔中的蓝色光缕在流动。
“从那个人身边离开，法兰克的神官。”
“啊啦啦，好像被敌视了呐。”
索尼娅躲在格兰德身后，躲避着尼尔。正在格兰德看着索尼娅的反应的时候，他感受到了魔法阵的印象，那是尼尔的魔法。虽然不知道是用来干嘛的，但是格兰德感觉到了尼尔的魔力。
正在担心的时候，身旁的索尼娅似乎在一瞬间完成了居合，什么也没有发生，索尼娅正在收回露出一部分的刀刃。她在刚才切断了魔力流动，尼尔的魔法失效了。
“看来你是很想打一架呢，第一魔女尼尔，刚才的魔法现象形成很慢哦。你是待在这儿待到脑子发霉了，还是你就这么点本事呢？”
索尼娅在有意挑逗尼尔，想她拿出真本事和她对抗。
下一瞬间的魔法，格兰德脑中的魔法阵印象只是闪现了一瞬间，甚至他在怀疑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魔力流动的速率快到像根本不存在过一样。
索尼娅的身子似乎是抖动了一下，格兰德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只是看见了额头出现汗滴的索尼娅，不对，那不是汗滴，因为留下了红印像是被水滴拍打了一样，是尼尔的魔法吗？
“意外地能干呢。”
“啧！”
索尼娅理解了这个女人并没有用全力，砸了下嘴。尼尔只是利用了一丁点的魔力量去凝聚了空气中的水气形成一滴水朝索尼娅的头射了过去，即便是索尼娅也很难精准地感应到那细微、精准、迅速的魔力流动，勉强拔刀削弱到了力道只会留下红印的地步。
“看样子你不只是会耍嘴皮子，还继续吗？”
“啊啊啊，不玩了。跟你玩下去会死人的。”
索尼娅收起了太刀，双手耷拉了下来，显得很疲惫的样子。尼尔红色瞳孔的蓝色光缕也暗淡下去，靠拢了过来。
索尼娅躲在了格兰德背后，虽然她明明比格兰德高出一个头还是勾着腰显得很怕尼尔的样子，并在格兰德身后朝尼尔呸呸地吐舌头。
“法兰克的神官，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啊！对了。”
像是刚想起来一样，索尼娅恢复了常态，站直身，捶了一下手。
“我是代表法兰克来蔷薇教会，找你们的议会议员们商量人类异界使的事的。”
三人来到议会室，包括海德莱因在场的各位议员也通知就位了，三人坐在靠门的一侧
索尼娅、尼尔、格兰德并排坐着。
“那么，我就开门见山了。蔷薇教会能把格兰德交由法兰克古都吗？”
这根本不是开门见山，法兰克会排这样一个神经叨叨的家伙来进行商谈一定是哪根筋搭错了，按捺住吐槽冲动的格兰德想着索尼娅的谈判技巧为零。
“诶？我？”
“对，就是你。”
索尼娅微笑着的眯眯眼看向格兰德。
“法兰克的神官索尼娅，能谈谈缘由吗？”
海德莱因发话了。
“诶~真麻烦呢……简单来说，人类异界使格兰德是不稳定的因素，会给菲斯带来不可预计灾害。需要……抹杀。”
索尼娅只是笑眯眯地对着海德莱因讲到。
“是吗……我了解了。但是，人类异界使格兰德是蔷薇教会的人员，轮不到法兰克插手。”
“海德莱因议会长，你应该知道的吧，神族是不会允许人类出现这样的永恒生命的。这种不稳定的因素只会破坏‘太一’平衡。”
“蔷薇教会会负责一切有关人类异界使带来的利弊。”
“啊啊，所以说让我来是跑空路嘛。”
看来索尼娅对自己的谈判技巧很有自知之明。
“那么，还有什么事吗？”
“我会作为友谊大使在贵会这里借助一段时间。”
“啊，没问题，一会儿会有人带你安排房间。需要什么，尽管吩咐。”
“嗯，谢啦，老头子。”
“噗。”格兰德没忍住笑出了声，因为他看见了那个一成不变的海德莱因因为老头子的称呼动摇了，眼睛瞪大了一小圈。
“散会散会，格兰德，去玩吗？”
索尼娅摆着双手嚷着散会，完全没有客场应有的礼仪和客气。起身走向了格兰德身边，但是被眼前的尼尔挡住了去路。
“索尼娅神官，你应该还有其他要事要办吧？”
尼尔用着客气的语气，脸上却没有笑容。
“没了哦，头子说对方不答应就让我待在这儿待命。还有啊，直接叫我索尼娅就好了，作为交换我也会叫你尼尔。”
“我拒绝，索尼娅神官。”
“咿呀，真是个麻烦的孩子。”
“咳咳、如果没其他事，请各位自便。”
三人被海德莱因请了出去。
“这里室外风景真是不错诶。”
虽然尼尔想就这么回家，但还是被索尼娅死皮赖脸的拉出来了。格兰德或多或少地发现了，尼尔实际上很不擅长应付像艾莉丝、索尼娅这种主动的人，意外地怕生。
三人走在蔷薇教会的室外广场，格兰德头一次发现，在室外看教堂是更加具体轮廓分明的建筑，左侧的钟塔楼是和尼尔住的地方，右侧是巨大的砖红色圆形穹顶。中间连通的是白色岩石砌成的走廊过道以及大大小小的房间，也就是格兰德走在内部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的那一部分。
“尼尔，那边的建筑就是魔女十字军学院吗？”
索尼娅指向了教堂另一侧的凸形建筑。
“索尼娅神官，我和你的关系还没有好到要……”
“真是别扭的孩子呐。”
索尼娅就这么靠近了刚才杀了自己的女人身旁，用手指挑起了尼尔两侧的嘴角。
“你想死吗？”
“呜哇~好可怕~”
索尼娅又躲到了格兰德身后。
“我说啊，你们两能消停一点吗？尼尔也是，不要成天死、杀什么的都挂在嘴上。”
“格兰德，你不知道吗？尼尔可是曾经传说中的黑夜……”
被尼尔气势震慑住索尼娅没有讲出口。
“嘛，我们好好相处吧。”
“索尼娅讨厌异界使和魔女吗？”
“神官就是为了对付魔女而存在的哦......”
这时，三人都注意到了有其他生物意识的存在。那是很浓厚纯粹的魔力。来源是三人前方的上空，也是那浓厚纯粹的魔力来源。
该说是天使吗？白色张翼的人形生物，并没有天使光环这种玩意儿，更像是一局白色的丧尸。脸部根本没有能称之为轮廓的特征。这样的东西正漂浮在广场的上空。
「人类异界使格兰德。」
对方正在用意识和格兰德交流。尼尔和索尼娅并没有听见，只是在警觉着对方的行动。
“你是谁？”
尼尔和索尼娅注意到了对方正在和格兰德用意识交流并警觉着。
「我是谁并不重要，格兰德，你并非存在之人，并非合理的存在。」
“.……”
「你只是伪造的，不完整的意识。」
“不、不是，不对……并不是那样…..”
格兰德脑中记忆的碎片正在拼接，从前只会在妹妹需要的时候出现的他并没有发现，而其实自己到异世界也在下意识地隐瞒真相，不刻意去想。现在他拥有独立的身体，那些记忆的片段正在串联，那些不合理的地方，奇怪的地方，正在被白色的人形生物强行拨开显现。
为什么自己一直以来没有变化，只有露娜在成长。
为什么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只是让露娜去和他交流。
为什么自己和露娜一样只是待在家里，有必要买东西才会出门。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会想不来自己的形象。
「你只是你记忆中的妹妹分裂出来的人格意识，你，名为格兰德的人类并不存在。你只是那边的魔女扭曲‘太一’创造出来的存在，你并非合理、稳定的存在。」
“闭嘴！！！！！！！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别让那两个字出现在你嘴里。”
“格兰德？”
尼尔担心地看向格兰德，但是他抱着自己埋下的头，沉闷着，痛苦着。紧接着尼尔感觉到自己的魔力在不断地倾向格兰德那边，没办法中断，十分强硬的坚决的不受控地流向了格兰德那边。
魔力是人与魔女的意识都能产生的力量，也是维系意识存在的必要。如果魔力枯竭意识会消亡枯竭。尼尔开始渐渐失去意识。
“格兰德，别听那家伙的，他在……”
“尼尔？！”
索尼娅抱起了倒在地上昏迷的尼尔。
“格兰德！尼尔魔力被你……”
索尼娅正想阻止格兰德再继续使用尼尔的魔力，但是她呆住了。
索尼娅感受到了格兰德身上流动的魔力，虽然很粗糙、很滥用，但是索尼娅从来没有看见过那样庞大的魔力量。
那是在几百年前人族与魔族最后一次战役中，漂浮于被血色侵染成绯红的夜空之中的，是那位黑发红瞳的魔女。在她视线下斜的那一刻，那是数以万计的正在交战的魔族大军先锋部队与十字联军先锋部队最后见证的场面，无限扩张的恐惧在战场蔓延开来。
咆哮、怒吼、呻吟、惨叫在那一刻，在还没来得及被恐惧颤栗的动作所代替时，随着战场中央出现的一团高度压缩的黑色物质，向四周扩散、蔓延到了整个交锋的前线战场。
顷刻间战争中央的一片，尸骨无存，只留下了被血染红的盔甲武器，魔族的角质残骸，破烂不堪的旗帜，被战火焚烧的枯萎杂草丛。刚才还在嘶吼杀戮的战场只剩下一片死寂，还有漂浮在绯红夜空中红色眼眸里泛着丝丝蓝色光缕的魔女。随后而来的是一拥而上的人类后方部队，向残余的魔族大军发起了最后胜利冲锋的呐喊。
索尼娅看着眼前的格兰德，明白了传说中的第一魔女的全部魔力，这样的魔力格兰德是没办法控制的，意识会被吞噬。整个佛罗达会随着格兰德失控的空间魔法化为虚无。
「露娜，哥哥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
「你就是你，你就在那儿。而我会陪在这样的你的身边。」
“......”格兰德在听见熟悉的声音后，回过神来，魔法并没有发动。天空漂浮着的白色人形生物就这么消失了。
「格兰德，这只是一次结识。你会明白自己是有害无理之物的。」
“.…..”
白色人形的生物消失了，但是刚才的意识最后发出的声音还是传入了格兰德的脑海，格兰德只是待站在原地。
尼尔在学院的医疗室醒来。
“尼尔，没事吧？”叼着烟的艾莉丝靠在门口问道。
“啊，没什么。格兰德呢？”
“那家伙还待在原地不动哦，我可能刚才教训他教训的太过分了。”索尼娅透过医疗室的窗户看见了还呆站在那儿的格兰德。
索尼娅刚才大骂了格兰德，告诉他如果不控制自己，刚才尼尔很可能就这么失去意识死去。尼尔起身准备去见格兰德的时候，艾莉丝用衣兜里的纸张阻止了她。那是控制对象重力的魔法阵。
“艾莉丝？”虚弱的尼尔并没有办法挣脱艾莉丝的束缚。
“尼尔，现在不是你宠那家伙的时候。我会解决的。”
艾莉丝转身背向尼尔，推开门离开了医疗室，来到了广场。她站到格兰德面前，看着呆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格兰德，嘴角的烟上扬了。
“你那算什么？因为自己的失控差点害死尼尔后的自责？还是为自己的悲剧而自我怜悯？还是为你妹妹的惨痛真相感到伤心？”
艾莉丝干脆利落的从衣兜里甩出一张画有魔法阵的纸，空气中滑过一道尖锐的气流穿透了纸张，割断了格兰德的一缕银色发丝。格兰德呆站在原地，没有出声，也没有反抗。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用怎样的立场去回应。
“告诉我，格兰德，你是哪种心情，亦或是都有？”
又是同样的魔法阵，这次滑过的是格兰德的小腿，柔嫩的皮肤渗出了鲜红的血液往脚下流动。格兰德没有出声，仍然一动不动。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格兰德，你接受了有关于自己当前现实的一切，换做是我，我都觉得不合理。但是你至少还能那样笑着，我觉得你是个有骨气的家伙。现在知道自己是会给别人带来伤害和麻烦的家伙，你退缩了吗？”
这次是一道气流彻底击穿了格兰德的膝盖，格兰德单膝跪倒在地，强忍住了悲鸣，只是发出了低沉的鼻音。
他不懂自己的存在是否是正确的合理的。
“你打算一声不吭就这么死掉吗？格兰德，告诉我你怎么想的！”
最后一道气流飞向了格兰德的胸口，艾莉丝是认真的。
“喂！你差不多就可以了，这孩子要被你吓傻了！”
索尼娅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格兰德和艾莉丝的中间，抽刀断掉了气流魔法的流动，向艾莉丝大喊道。
“法兰克的神官吗，动作还真快。”
艾莉丝话完，绕过索尼娅，走向了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格兰德。
“喂！”索尼娅担心地看向艾莉丝走向格兰德的身影。
艾莉丝来到格兰德面前。
“你一动不动也不用魔法，比起上次芙娜揍你要安分多了。为什么不用呢？你知道的吧，你害怕再一次伤害别人。你在怀疑自己，你是无可救药的伪善者，但是能贯彻这样行动的你，你这一点也是我唯一不讨厌的地方。格兰德，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不知道啊！我是什么！为什么而出现在这儿！我不知道！不明白！不懂啊！”
泣不成声的格兰德，艾莉丝单膝跪下单手抓起了这样的格兰德的衣领，指向了站在学院门口的尼尔。
“你知道你为什么存在在这儿了吗？”
艾莉丝松开了格兰德。
“去告诉她吧，格兰德。你是选择屈服于过去和现实就这么消失，还是拥抱过去和现实成为现在的你。”
格兰德缓缓地站起身，步履蹒跚地走向了尼尔。
“诶~你是在扮黑脸吗？”
一旁的索尼娅靠向艾莉丝这样问道。
“你在说什么呢？”
“你知道吗？刚才格兰德教会我一个词，傲娇，和你刚才的行为很贴切哦？”
“指什么？”叼着烟的艾莉丝看向笑眯眯的索尼娅。
“就是说你这种用不坦率的方式表达自己爱意的家伙，说实话我很讨厌你这样的家伙。”
“同类相斥吧。”
“诶诶~索尼娅可是很坦率的。”
“啧。异界使和魔女都是一个比一个麻烦的家伙。”
“别岔开话题啊！”
“明明一个是第一魔女，一个是拥有不可思议能力的人类异界使。但是都是小孩子一样的家伙呢。”
“喂！别无视我！”
“哼……你喝酒吗？别杵这儿了，陪我喝酒去，我不想犯尴尬症。”
“前玫瑰十字团的炼金术学会首席艾莉丝·麦尔，喝酒会坏脑子的诶，索尼娅可是好女孩不喝酒的。”
“索尼娅好女孩，你都20好几了吧。”
“这么久不见，你还是一点都不可爱呢。另外，我是永远的17岁哦。”
“那是什么？”
“格兰德教我的。”
“就你们去教会那点时间他怎么教你这么多奇怪的玩意儿”
......
两个意外搭调的家伙边走边谈离开了广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