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弥漫的荒漠里毫无生机,放眼望去一片的沙地,远方吹来的风只是轻轻的拂过,松散的沙土就随风扬起,如同盖上一缕轻纱。

烈日在烘烤着大地,滚烫的沙土泛起扭曲景物的热气,风沙不时的吹过,如同铜管的呜咽声,却没有带来丝毫的凉爽,相反干燥的空气越来越重一一颓废与荒凉并存的是非之地,没有人烟的鬼地方

可就是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地方却建立着搭建的平房一一说那是房屋其实不太准确,它并不是以木料为基础搭建的镇子里常见的木房,而是用砖石作为材料,组成的类似于堡垒的房子。

屋顶的平面上铺着一层的稻草,用来吸收高温暴晒,来让室内的温度好受些。

它的周围被凹凸不平的木栅栏包围,栅栏间用粗绳固定着。

房屋前的三米处有一口挖出来的井口,底部是清澈的井水,为了防止风沙涌进去弄脏纯净的水源,上面盖了一块严实的木盖。

五岁的小男孩正骑在一头深黑色的骡子背上,拍打着骡头,催促它前进。

他自然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只是听从母亲的安排每天这个时候在这里骑骡子,而他也把这当做是一场游戏。

骡子每走一步,身上紧绑的绳子就会带动磨坊的碾盘转动起来,将里面的小米磨成粉,从圆石结构下的小口子流出来,掉在底下的篮子里。

熏成黑色的简易烟囱口涌出一股热气,浓烟伴随着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五岁的小男孩咽了口唾沫,他从骡子上翻下来,正准备跑进屋里。

扑哧一一

这时,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响了起来,男孩循声转过头,在黄色的世界里闯进一只纯白色的东西,当它停下来的时候,扑打着翅膀落在了地面上。

淡黄色的嘴啄,灰色灵巧的眼瞳左右转动,查看着这里的一切,纯白的几乎刺眼的身躯与羽毛是如此的漂亮,让小男孩好奇的眨了眨眼,小巧的脚爪在地面上行走着,留下鸟类独特的脚印。

那是一只白鸽,是与这个荒废的地方截然相反的存在,此刻它如同圣灵一般出现在这里,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小男孩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小东西,他慢慢的走上前,伸出长时间因暴晒形成的,黝黑肤色的双手。

白鸽却没有惊慌的飞走,而是轻轻巧巧,走上前踩在他的手掌心,低着头寻找着什么。

也许是小孩天生的灵性,他立刻便明白了白鸽的意思,小心翼翼的捧着它来到磨坊前,将它放入篮子里。

白鸽低下头啄食着米粉。小男孩低着头,捧着脸一脸好奇的注视着它漂亮的羽毛,时不时伸出手指温柔抚摸它的头。

小男孩注意到它的脚底绑着一根细小的白色绑带,结口系着好看的蝴蝶结。

“你从哪里来呢?”小男孩侧着脸,清澈的蓝眼睛看着它问。

白鸽自然没有回答他,随后高大的阴影笼罩了他。

一时间小男孩以为是天黑下来了,他常常会预见这种情况,坐在骡子上的时候,前一秒还高挂着太阳,转眼间黑夜就降临了下来,带去了模糊不清的漆黑。

小男孩抬起头,那双黑色的眼瞳里倒映着一个漆黑的人影,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男人。

男人站在他面前,头戴圆边帽,帽檐下的阴影里湛蓝色的眼瞳闪烁着,正带着温柔的眼神看着他。

男人蹲了下来摸了摸小男孩的短发,轻轻的说,“告诉你的父亲有人来找他了!”

小男孩一脸茫然的看着男人,他从未见过其他人也从未离开过这里,在这个荒无生机的地方,很少有陌生人会到来。

他有些不安的站起身,不忘抱起篮子里白鸽拔腿跑进房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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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屋的主人科图正坐矮凳子上,面对着粗糙做工的狭小的木桌子,有些厌烦的皱起眉,他不太喜欢这种感觉,身材庞大的他无法把手臂完全放在桌上,很是别扭。

好在上面摆放的食物一直合他的胃口,木勺子搅拌着罐子里十分的清淡的花菜汤,表面漂浮着几块扁扁的菜叶,瓷碗里放着一些自己种植的谷康,手边是刚刚出炉的干燥面包。

他在这个荒芜人烟的地方同妻儿隐居,过着清淡的平静的生活,虽然不能保证自己吃的好穿的暖,但是基本的生活需求也都得到了保障,这对于他而言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达克?怎么了?”

图科皱着眉看着跑进来的儿子,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达克来到他的身边,手里抱着的白鸽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这是哪里来的?”他问儿子。

“捡的,刚刚有一个陌生叔叔过来让我转告你有人找你了!”达克重复着刚刚听到的话,有些不安的看着父亲逐渐皱起来的额头,“那人穿着一身黑,好奇怪啊!”

“陌生人?”图科低下头说。

“怎么了?”厨房里的妻子走了上来,她半蹲下来摸了摸达克的头,问惶恐的丈夫。

咚咚咚一一

敲击木门的空灵声,措不及防的闯了进来,图科背后略过一道冷汗,猛的抬起头,几乎是跳了起来,而后他看到了达克说的那个男人。

妻子被他的剧烈反应吓得也看去。

门口的男人背对着光,身穿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里面是黑白两色的衬衣和马甲,头戴一顶圆边帽,皮制的枪套里露出黑色的握把。

午时的巨大倒影投射在桌子上,图科伸出粗大的手臂护着妻儿,表情穆然严肃起来,眼瞳里带着警惕和几分的恐惧,他张开嘴急忙说,“你先带着达克去后院玩,除非我叫你别回来!”

“知道了,你小心点!”妻子关切的说,而后转用轻松的语气对着达克说,“我们先去玩,待会回来吃饭!”

“可是妈妈我现在就饿了!”

“听话!”

妻子不理会达克的抱怨,半推半哄的带着他离开了房屋里,打开后门担心的转过头看向丈夫,随后消失在门后。

男人小步的走了进来,原本狭小的过道几步路变的有些漫长,图科看着他时不时游走在四周的眼睛,一副轻松的样子,反而愈发的警惕起来,他咽了咯唾沫,静静看着男人张开嘴唇。

“这里可真小又真偏僻!我可找了好久!”

男人说着摆开长款的衣摆,坐在了图科对面。图科放在桌上的手指越发用力的按着桌子的缝隙,始终不敢把盯着他动作的视线收回来,连眼都不眨一下。

“你是谁?来做什么的?这里不是普通人能够找到的地方!”

“长途时间的路程弄我刚好也饿了!”

男人没有理会他,那张硬朗的脸庞上露出一抹微笑,浓厚的八字胡让他看起来更加成熟,目测有三十来岁,一副常见的牛仔打扮,可他身上的气息却并不像,给人一种冷酷的感觉,与开朗随性的牛仔刻板印象截然相反。

图科看着他露出笑容神经更加的紧绷,见到他低下头毫不在意的拿起儿子的木勺盛起一口菜汤送入口中,接着又是一谷康。

该死的家伙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吗?

图科的紧握的手发出啪嗒的声音,男人挑起眼看了一眼,继续低着头吃东西。

“你到底来干嘛的?”图科开始不耐烦起来,他没有了之前的冷静,丝毫不掩饰情绪的说巴不得一把拽过他的领口质问一番。

“塔罗.莱特斯……你知道这个名字吧!”

图科瞪大双眼,重重的敲在桌子上,咒骂道,“混蛋!”他咬牙切齿,声音开始颤抖起来,“那个家伙……三年了还惦记着我……”

男人对他的反应没有丝毫的兴趣,他现在的状态看起来毫无防备,直到出鞘的刀锋闪烁的寒芒在图科脸上略过的后一秒,才惊恐的抬起头看着他,脸颊上流下一滴汗珠。

男人拿起桌上干燥的面包,就像切开水果那样,削下一片送入嘴里。

“你是来杀我的吧!”他说,“为什么不一进门开枪,那样你依旧可以在这里随心所欲的吃东西,甚至待到第二天早晨!”

“你希望这样?”

“啊!”图科对他的回答有些吃惊。

男人冷冷的说,比划着,“你希望我这样?一枪打爆你的头,然后坐在这里享受着你妻子做的食物,然后呢?你希望我杀掉你的儿子,在你们父子的尸体旁玩弄糟蹋你的妻子?”

“可你没有那样做,刚刚你本来就有一个机会割开我的喉咙!”

“是的,因为我还有想问的事情!”

“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吗?”

“不要对你的妻儿下手,我明白,好了,告诉我当初和你一起的弄垮塔罗.莱斯特父亲生意的家伙叫什么?他在哪里?”

“洛克,具体他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我已经好几年没有见到他了!”

“洛克,是吗?我记住了!”男人没事丝毫怀疑和审问的点点头,停下了手里切面包的手。

图科肩膀颤抖着,注视着他的眼神也动摇起来,他转过头看着后门的位置,那里隐约传来了儿子嬉戏的声音,“你必须这样做吗,他给了你多少!”

男人没有立刻回答,他看了看周围单调简陋的墙壁,上面都涂抹的泥块已经大面积的干裂脱落,“你能付得起吗?况且,杀手最重要的就是信用,就算你有比他更多的报酬,也得讲究先来后到!”

图科垂下眼帘看起来很是失落,“希望你是个信守承诺的家伙!”

男人收起短刀,拿出一块黑色的小袋子,放在了桌上。

图科看见里面闪烁的东西,失落的表情一扫而空,欣慰的笑容浮现嘴角,“你不一样,是个好人……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他缓缓的举起双手合十,像是要祝福他。

“那没有什么意义,”男人摇摇头这样说着,眨眼间从口袋里掏出了雷明顿转轮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图科的眉间。

枪身上雕刻着鸟类的飞翔的图案,那正是在基督教里代表救赎的一一白鸽。

此刻就像是救赎一样……

拉下击锤手,转轮滑动,一发致命的子弹已经就位。

“谢波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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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里达克手里的白鸽像是预感到什么一般,猛然扇动翅膀,扑腾的飞了起来。

“砰!”

巨大的于下一秒从房屋响起,如同暴雨天的雷鸣一般,响彻四方破坏了荒漠原有的平静安宁,妻子身体一抖,扑通的跪在地上,眼眶湿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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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之后,沉闷物体的落地声响了起来,他的额头上多了一枚红色的大洞,温热的血液沿着后脑渗出,血泊染红土黄地面。

“图科!”妻子慌张的跑了进来,而那个黑色衣服的男人早已如幽灵般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丈夫还在发热的尸体。

她抱着丈夫的脸庞,脸颊上的泪水流了下来,埋头痛哭起来。

达克也在随后跑了进来,他的表情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拉了拉妈妈的衣摆,疑惑的问,“妈妈,爸爸怎么了?刚刚那个陌生叔叔呢?”

妻子没有回答她的儿子,肩膀颤抖着痛哭不止,泣不成声。

她丝毫没有注意到,丈夫死前的眼睛是闭上的,嘴唇微张像是有什么话还未说尽。

达克慢慢的从旁边走开,他注意到了桌子上的一只纸折的千纸鹤和一块陌生的黑色袋子,轻轻拿起,便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里面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一一昂贵的金币。

“我没有资格获得祝福……”

谢波德走在黄土沙漠里,背后是刚刚离开的偏僻住所,自言自语般说。

微风扬起了地上的尘土,也吹起来他黑色的衣摆,一时间尘土飞扬,浓厚的沙粒在空气中弥漫,看不清远处的景象。

咴咴一一

马鸣声响了起来,待风沙离去,一切都仿佛原先一般平静,男人的身影不见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