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兄弟

想必你已知悉城里的事件,我认为整件事情无论柯西莫是否真的参与其中,这都是一次机会,一次可以利用的机会......

我们的教宗冕下,他的得力助手出了如此重大的问题,但是不能说冕下的不是,毕竟,我们为的是罗马的独立与主的仁慈与博爱在人间得以体现......

可是,身为主的仆人,我们不能对发生在圣城之中的暴行视而不见......枢机议会的很多兄弟们也与我达成了一致的观点,我们要为受到伤害的人一个合理的解释。

在你这边,也可以裹挟着胜利的威望,从军中获取广泛的支持,进一步对我们共同的敌人施加压力......

一切都是为了主在人间的地上天国的纯洁。

你的兄弟 埃塞尔雷德”

莫里斯拆开了这封有着埃塞尔雷德专属的蜡封的信件,阅读完之后,仔细的检查里了几处他们交流时留下的细小印记,都可以一一对应。

他又拿起了包裹在信里的东西——一个十字架,埃塞尔雷德的十字架,他常用的一个十字架,不是很贵重。

看了看送信人,是埃塞尔雷德最信任的侄子卢卡。

卢卡是一个可以信得过的人,并不是说他有多么的精明强干,相反,他熟练于巴结逢迎,瘦削到满是褶子的脸上永远挂着虚伪到“真诚”的笑容,见谁都是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宽松的绯色法袍罩着他,就像罩着一根玉米杆子一样——酒色和违禁药物早已经抽干了他的身体;黄色的眼珠有时像温顺的狗,有时又像狡诈的狼,烟草的熏陶之下他的牙齿满是污垢,嗓音早已被酒精腐蚀的沙哑,说话就像是用指甲在玻璃上摩擦;对上级处处陪着小心,而对下属却是颐指气使;没有本事却好说大话,遇到事情总想着甩锅。

但是他有一点可取之处,就是忠诚,对他伯伯的忠诚。

看到莫里斯正在打量着自己,卢卡急忙贴上去,伏低身子,几乎和坐着的莫里斯一般低。

“您有什么事吗?”

莫里斯直勾勾的盯着他,看着卢卡黄色的眼睛。

卢卡被看得浑身的汗毛一根根的树立起来,眼神游移,嘴巴不断嗫嚅着。

就在他被盯得快要崩溃的前一刻,莫里斯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瘦弱的他被莫里斯宽大的手掌拍的一摇一晃,跟着陪笑起来。

“大...大人,有...有什么要吩咐的嘛?”卢卡脸上陪着小心,磕磕绊绊的问道。

“没有,没有了,你可以回去了。”莫里斯笑呵呵的。“这个事请我已经知道了,你可以休息一下。”

“好...好的...我的大人。”

莫里斯并没有透露任何的信息给卢卡,在卢卡走后,他直接将那封信用打火机烧成了灰。

这封信虽然没有任何的问题,但他总有些隐隐的不安,就像是一只恶魔在他耳边低语一样。

卢卡最后顺驯的神色使他放松了最后的警惕。

他这条狗,埃塞尔雷德还是牵得住的。

但他没想到过,万一这条狗,是本色演出的话,将会有着什么样的后果。

“鉴于罗马城内现今的安全形势并不乐观......我方今已经过慎重考虑,将此前......的人员在72小时内予以撤离,希望罗马方面与其他相关不要有过分的猜测......”

粗读了一下这则简讯,柳予安松了口气,原本以为来这里就相当于旅游一下,没想到莫名其妙的进了狼窝虎穴,还被打成了一副猪头的样子。

“天啊,终于可以回家了!”克洛艾早就已经被这里搞得不厌其烦,这两天休息质量急剧下降,黑眼圈在白皙的肌肤的衬托下,显得十分明显,红色的瞳孔现在空空荡荡的,显得有些恍惚,楚楚可怜。

梅家姐弟早就已经开始收拾行李了,不必要的东西全都不带了,轻装上阵,甚至就连自己的法袍都不打算带了,俩人一人收拾了一个小箱子,整装待发。

与此同时,创立不久的枢机议会里,已经快要把议会的房顶掀翻,各路议员联合起来,向审判庭检察长提出了不信任案,夏洛特多次发言都被议员所打断。

当然他们不是因为柯西莫的事情,因为有另一件事情挑拨起了他们的神经——莫里斯主教公开指责柯西莫的信函已经递送到了议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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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想要击垮那两个老头,就要借助议会的力量。”夏洛特看这两位盟友。

“是的。”雷蒙德主教,也就是现在的冕下大人,也是聪明人,一点就透。

柯西莫有点不明白的样子。

“你知道为什么议会里的先生们对你有那么高的敌意吗?”

柯西莫摇摇头。

“首先,你要明白,那些先生们的出身。”夏洛特循循善诱。

“都是有钱的人啊,而且大多都是世家子弟,累世从商为官。”这点柯西莫还是清楚的。

“教廷的生意,就是他们的生意,至少曾经是。”

“那么,他们和教廷的利益,就是高度捆绑的。但是,随着战争的发起,教廷为了生存,开始引进了一股新的力量,而这股力量,成为了这些教廷内部文官的制衡。”

“也就是我的审判庭和路德维希领导的卫教军嘛。”这点柯西莫还是明白的。

“于是原本教廷的教宗被选举上来,只能依靠这些名为枢机,实为政客的家伙们,但是现在他有了自己的武装,而这些政客们却连一个集体的行动场所都没有,这就是第一个矛盾。而与此同时,第二个矛盾也产生了。”

“每一个国家,无论是古典时代还是中世纪乃至于现代,一个国家的军事方面,最严重的灾难从来不是军队的战斗力弱化,而是军队军阀化。”

“就像我们法国人的皇帝,他把议会里的老爷们就是用军队‘保护’起来,然后‘请’出去的。”庇护十三小小的讲了一个笑话。

“于是,每个国家的政治架构中,都在接尽可能地杜绝军人干政,而哪怕以战争获利的军工复合体,都不会选择和军队在政治上合作。”

“原本教廷内部是缺乏议会这样的机构的,但现在埃塞尔雷德却将原本松散的半成品文官系统整合成功能完备的议会,那么各路的利益争斗将会越发的激烈,同时面对外部的压力也将会更加的团结。”夏洛特端起杯子,润润嗓子。

“而军队干政,就是他们最为恐惧的外部压力。”庇护十三补上了最后一句。

柯西莫醍醐灌顶,于是他也想通了寄给莫里斯那封书信的杀伤力。

“对面不动,那咱们就推他一把。”夏洛特笑着说道。

不管是作为资本代言人的议会体系也好,还是国家本身也好,都需要强大的军事力量为其背书,以争夺现今正在不断缩小的蛋糕。但是军队的不确定性,却也让老爷们投鼠忌器,若非出现了世界范围内的危机,并不会舍得一身剐与军事扩张做深度捆绑。

并且一百年前的世界大战殷鉴在前,使得现在的老爷们即便是到了如此危急的时刻,都仍然保持了前辈冷酷的理智。

而军队作出的任何老爷们认为是“越界的行为”,都会被全国乃至世界的用脚投票。而莫里斯原本身为文官集团的一份子,无论做出什么,都不过是文官们的内斗,但是这次他出外领兵,仍然发出了这样的声明,那么毫无例外的被他的同僚们判断为了无可挽回的背叛。

而夏洛特要做的就是和埃塞尔雷德强行兑子,用已经是满身污点的柯西莫,来换掉出镇小亚,积累声望的莫里斯。

不得不说的是,莫里斯出镇本身,已经引起了新建立的议会的警觉,但是出于对盟友的惯性和利益的关系,议会并没有做出太大的反应。

埃塞尔雷德和莫里斯没有做错任何一件事,他们本身就没有更多的棋子可用;而夏洛特的计谋也只是伪造了一份信件而已,但是用事实告诉议会的老爷们——“你们的盟友,有着不同寻常的野心,而我们和你的盟友没有任何区别。”

在“反对声明”公开发表的当天,议会就凭借78:12的绝对优势火速通过了解除莫里斯所有职务的动议,从代理旅长到枢机主教,之后迅速成立专项调查组,责令其在24小时内回到罗马城内,在规定时间、规定地点接受审讯,同时开始对莫里斯担任公职期间的所作所为进行调查,而负责人,正是还在回罗马路上的埃塞尔雷德的侄子——卢卡。

甚至有些矛头有意无意对准了埃塞尔雷德,言辞激烈到夏洛特都不得不宣布今日议程迅速结束。

当然柯西莫也被解除了职务,但是并没有接收到任何调查,所有的议员们就像是提前商量好了一样,对他的恶劣事件绝口不提,最后还是教宗看不下去如此难看的吃相,提出请求议会建立对柯西莫的调查专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