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鹤楼,江城的地标性建筑,现位于临近长江的一块名叫蛇山的高地上,号称“天下江山第一楼”。其楼高五层,约五十米,可以俯瞰美丽的都市江景。

此楼最早始建于三国时代的吴国,由黄武二年孙权下令筑夏口城而来,这是其中的一角。本是用来瞭望守戍的军事建筑,后来三分一统,便成了经营性的观赏楼。到了唐代有了恢弘的规模,并流传于很多文人墨客的笔下,名声日隆。

由于江城的战略地位,让这里频遭战火,这就决定了黄鹤楼屡屡被毁的命运,仅仅明清两朝,就被毁了七次之多,最近的一次发生的清光绪十年,毁得只剩下一个铜铸楼顶。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此楼再次重建,制式基本按照清末被毁之前的蓝本,规模更加高大雄伟。只是因为旧址位置被长江大桥的引桥占用了,故而重建位置位移到了千米开外的山岭上。一直负责江城幻境的鹤长老,历经了这一切的变迁,这里也是它的基地所在。

“老鹤,你这基地可是够招摇啊。在风景这么好的地方办公也是够雅致。”

元旦的夜晚,仲景长老与鹤长老相会于黄鹤楼的顶层。两位长老的形象都是鹤,一个是古代书画里常见的仙鹤,原形就是现实世界的丹顶鹤。另一个,则是虚构的黄色羽毛的仙鹤。不过此刻,他们是在基地里喝酒,所以俩人都用的是生前仙风道骨,精神矍铄的老者形象。

“呵呵,仲景兄,你还不了解我么?这是我的最大喜好啊,改不了啦。没事的时候,喝喝小酒,品品茶,吟诗作画,也是件乐事。”鹤长老说这些时,摇头捋须,甚是陶醉。

“哈哈哈,你这个老小子真是会享受啊。”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呵呵……怎么样?你们来了一天了,有什么发现吗?”

寒暄了两句,两人开始进入正题。

“你这些天都没发现什么,我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有发现。看今晚吧,会不会有什么收获,反正白天的时候是一无所获……我白天倒是去看了看你手下的那些孩子……”

“病情如何?”

“嗯,的确很奇异啊……我都看过了,他们看起来症状都不算重,和外感风寒差不多,但用现代的药却都不起作用。按理说,现在医药水平这么高,不应该对付不了这种程度的病……我给他们开了中药古方试试,对症调理,应该会有些效果。”

“这个真像鬼谷子所说的那样?是敌人的阴谋?”

“从他那个角度看,那么怀疑也很正常,我们不一样,我们重要的是解决眼前的问题。我还看不出这个病和常生的失踪有什么联系。而那个病,还需要继续观察,其表现和病毒性感冒还没多大区别,应该是什么新变异的类型,所以没有药能直接起效吧。”

“老兄你挺与时俱进嘛,对现代医学也有研究?”

“呵呵,哪里,”医圣淡然一笑地捋了捋花白的长须,“我已经跟不上时代了,现代很多理念和我们那时候完全不同了。我也是刚醒没多久,了解一些也只是皮毛……你在本地医院里有没有什么人脉或耳目?就没传出来什么消息么?”

“有啊,出了这么多问题,我当然会安排人到医院里探听。果然医院内已经传开了,但都只是风言风语,以讹传讹。有人说是二十年前粤地爆发过的那种恶行传染病一样,但专家明确否定了这一点,症状并不一样。搞不清那到底是什么病毒,所以到现在并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此事已经由一位姓张的医生上报了,上面也会安排专家组过来。”

“嗯……那就好。咱们现在的首要目标,应该是调查常生的失踪问题。这个不应该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吧?”

“我知道的都说啦,真就没有。他家附近我也查看了,也没有任何线索。”

“嗯……走吧,在这里待着空想也没用,咱们再去转一转。那三个小家伙,应该已经肃清你们这里的欠债了。看看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两位长老化成两只鹤,从楼上飞出,盘旋在都市的上空,鸟瞰着灯火璀璨的夜景。

所谓的那三个小家伙,就是医圣带队带来的三位一流的梦击士。其中之一便是出生于此的韩龙。另两位,一个是常年奋战在大西北,拥有多次剿灭恐怖分子臆梦经验的努尔克。体型很胖也很壮,留着卷曲的小胡子,手持双锤;另一个是善使长枪的赵伯圭,高大健壮的东北汉子。他把自己手里的长枪取名为龙胆枪,因为那是他喜欢玩的游戏里臆造出来的常山赵子龙的标配武器。

这三位都是麻利爽快之人,各划出一片负责区域,仅仅一个小时,就分别将累积多天的梦癔清扫得差不多了。见两位梦仙长老在天上盘旋,还发出了一声长啸,便朝他们的方向聚集了过去。最终在一栋商务大楼的楼顶上碰了头。

“您老二位,怎么不在黄鹤楼上等着呢?我们已经收拾完了,正要过去呢。”韩龙恭敬地问。

“呵呵,因为今晚的工作才要开始啊。烦劳你们大过节的跟我出来,还不让你们去现实那边,你们肯定很闷吧?”

“哈哈哈,仲景长老您多虑啦,”赵伯圭豪爽地大笑着,“这里怎么会无聊呢?我还没来过这儿呢,正好旅个游。反正两边景色都一样,这边还没现实里那么多人,和这俩哥们喝个酒,不去扎人堆,不凑热闹也挺好,挺惬意的。”

“呵呵,明明老哥你白天还抱怨这里太静了,很没意思呢。怎么在长老面前说假话呢?”努尔克用比较生硬的普通话调侃那位东北大汉。

“看来你们都热身好了,那咱们就进入正题吧。”鹤长老敛起对他们喜爱的笑意,语气严肃起来,“我刚才和仲景长老在天上转了两圈,商量了一下,针对现在这种毫无头绪没有线索的情况,我们打算采取不破不立、大闹天宫的方式来破解。你们也都有这个能力。”

“您的意思是……”

韩龙有点不敢相信地扫了一眼下面城市的夜景。没想到两位看起来性格稳重的长老,竟想用这么激进的方式。也许是没办法了,同时也说明此次任务的非同一般。来之前,鬼谷长老没说什么,但从其态度就可以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眼下这两位要这么搞,更加证明了这一点。

“具体说,就是你们各尽所能,将常生家附近的建筑尽皆摧毁。把你们的大招绝活都放出来,反正第二天正午就会完全恢复,不用有所顾忌。”

“这个简单,就是大搞破坏呗。”赵伯圭举起右臂,蜷曲地展示自己的肱二头肌,一副兴致很高的样子。

“没错。”

“这么做的意义是……?”努尔克犹疑地问。

“如果能就此发现了什么异常,就是此举的意义,否则就是毫无意义浪费法力地瞎破坏。”

“我们觉得常生他不会平白无故地失踪,肯定有什么异常,导致了他的突然消失。”医圣长老补充说,“可惜明面上什么都找不到,所以,不如就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砸烂这一切,没准会暴露出什么也说不定。全当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像这样?”

韩龙拿出自己的湛泸剑,凝神屏气将剑举到眼前,用左手两根手指按剑身的血槽上,从下到上,直滑至剑尖,同时口中念念有词……如焦木一般的乌黑的剑身虽无变化,但在场的各位却都感觉得到那凛凛的剑气。须臾,他一跃而起,朝紧邻的稍矮的一栋建筑跳去。

“喝——!”

随着他这一声气势十足的喝叫,那栋大楼的楼顶,斜着被劈成了两半,半个角顺着齐刷刷切口滑落下去,最后轰地掉到了地面上,砸出了一大片烟尘……

众人都看呆了,这样的场面还是头一次见。别看这里是幻境,梦击士也不是可以为所欲为,也不是可以随便脱离常识的,其中也是有物理逻辑的。强化归强化,但对于钢筋混凝土的建筑物,也不是可以当豆腐一样切的。所以,这不是理所当然可以做到的。

“我勒个去,老兄你这么猛啊?我今天算长见识了,不愧是四大天王!”赵伯圭缓过神来,翘起大拇指,发出了由衷的赞叹。他所说的四大天王,就是对龙组四庭柱的戏谑代称。

“没什么,”翻身跳回来的韩龙微微一笑,“这是我前些天某次任务中,受一位年轻后辈的启发,领悟到的。可惜这招蓄力时间太长,实战中不大可能用得上,搞个破坏倒是可以的。”

他所说的后辈,就是指诸葛妍,某次任务自然就是东南亚的那次。那次任务,他成功救了场,他自己也从幻梦的覆灭中得到了大量的能量,这让他有了雄厚的资本,可以进行各种不用顾忌法力消耗的尝试,从中领悟精进之道,最终真的就取得了突破。

一直困扰他的瓶颈,竟然就在法力的变通用法上。要不是亲眼见识了传说中的天选之人,仅仅俩月便有那般本领,他也许还需要好久才能开窍。一个新来的,靠着对法力不拘一格的用法,就能创造了那样的奇迹,这种启发是震撼性的,犹如醍醐灌顶。以前就是太偏执于剑术本身,钻了牛角尖。开窍后,感觉豁然开朗。

“好极了,就是这么干,这样就简单了。”医圣长老高兴地扇了扇翅膀,然后转向鹤长老,“常生的家在哪里?咱们快过去吧,我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好嘞,咱们走。”

他们在江城大搞破坏的时候,地球的另一边,天刚黑的巴黎郊区,凡尔赛宫镜廊后面的喵组总部。首席长老,也就是俗称的大长老,同时也是代理盟主的圣女贞德,正在会客厅会见一位轻薄傲慢的客人。

为什么说来者傲慢呢?因为凡是这种需要她亲自出面的会面,级别起码得长老院级别的,但对方却派出个级别不高、从未见过的新人来当特使,这本身就是一种傲慢的表现。而这家伙见面后的态度,更将这种傲慢表现得淋漓尽致。不仅嘻嘻哈哈毫无礼仪,还不时地朝她凸出的胸部铠甲上面瞄。

贞德只能冷着脸忍着。因为这家伙来自鹰组。

会面前,贞德已经了解到,这小子是鹰组大统领火速提拔的新锐,刚在东南亚接手了一只特别行动队……就这种资历也能当特使?也就那种不靠谱的大统领干的出来了。

当初,鹰组新任大统领刚上台的时候,身为喵组代理盟主的贞德,亲自去见过他。本以为那次会面,是增进关系的契机,没想到她看到的却是个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不仅对盟友指手画脚,还毫不隐晦地搞敲诈的无赖家伙。

说什么从两次大战后,全靠他们鹰组,喵组才能在于熊组的对抗中安然无恙;多亏这些年他们鹰组,喵组才有今天的稳定同盟体,她这个盟主才能坐稳;要不是他们英武无敌的鹰组保护,喵组早就四分五裂了……所以,作为体系相同的组织,要把魔力储备多分享一些给他们,否则就是忘恩负义。

她当时差点气得撕破脸。他怎么不说,当初鹰组创立之初,是谁鼎力相助?要不是喵组当初帮他们,它鹰组还被当时如日中天的牛组吊打呢!扯近代两次大战,他怎么不说他们渔翁得利的事呢?他们怎么发的家?战后以盟友之名行掠夺之实,从我们身上捞取多少好处?把我们当枪使对峙熊组,熊组完蛋后,还想继续操纵我们,甚至还想肢解我们。我们是顶着多大压力才搞成的联盟,他们和牛组软硬兼施,总想把喵组搞得四分五裂,当我不知道?

她当时心里这么想着,脸上还要挂着礼节性的微笑,用温和得多的语气,软化得多的言辞,来回击他的无礼要求。结果那个家伙竟然还甩脸子。想来,也就只有那种货色才会重用这种人当特使了。这样也好,轻薄之徒的好处是明目张胆地无耻,总比建制派的笑面虎,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搞小动作强些。

“你今天来,到底有什么事?”

听了对方没玩没了的聒噪闲扯,一会说装潢,一会说壁画,就是迟迟不说正题,贞德没办法,只能亲口问了。

“哦?你终于有兴趣听啦,我以为你冷着脸是不想听呢。”

“我是不想听你说废话。”

“哦哟,真是难得,堂堂圣女,终于也爆粗啦?我还以为你没有情绪呢,呵呵呵……”这小子笑嘻嘻地瞅着她,摇头晃脑地坐在沙发上,敲着二郎腿。

“你到底还说不说正事?没有正事就别神秘兮兮的让我把其他人都清退出去,我也没兴趣跟你浪费时间。”

贞德白着他,打算起身离开。她已经忍到极限了,没劈了他就是给他面子了。

“哎哎哎,别急嘛,堂堂圣女大人竟然如此沉不住气。难道你不想让喵组再次伟大么?”

看她起身了,这小子终于改变了吊儿郎当的样子,正经起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贞德鄙夷地问。

一听那句再次伟大她就浑身不舒服,因为那位大统领,上次就是这么跟自己说的。不过他说的是他们自己。想来也是可笑,本来就没辉煌几年的鹰组,开始走下坡路了,就扯再次伟大,你又何曾真的伟大过?不过是暴发户罢了。

“现在我们最大的敌人是谁?”

“谁?熊组?”

“他们当然还是劲敌,就算他们的魔力储备大不如前,被我们压迫围困得困兽犹斗,那战力还是不容小觑。但终归已经是残了,再有大杀器也翻不起大浪,除非他们疯了想跟我们同归于尽……所以,他们不是我们现在最大的对手。他们最大的敌人,是一路崛起的龙组。”

“哼,这个不用你说。不过,龙组的崛起,威胁的是你们的地位,对我们喵组来说,算不上是多大的敌人。和你们不一样,我们很少和他们发生冲突,甚至很多方面还能合作。”

“合作?就是派人去,几次想弄死他们的天选之人?”

“这还不是应你们的请求!我可以坦白告诉你,我个人是不同意这么干的,但联盟内有人跟你们关系紧密,极力主张消除隐患,同时也是尽我们盟友的义务。可惜,你们作为盟友,却很少履行对我们的义务。”

“呵呵,”最后这话让这小子不自然地挠了挠鼻头,“以前的屠龙勇士哪里去了?对于那头邪恶的东方恶龙,你们竟然不打算与之一战?”

“这种煽动性的废话,就不要在这里说了。说吧,你们又打算对龙组怎么样?”

“嘻嘻,好吧,我就直说了。龙组要崩溃了。”

“什么?崩溃?”贞德瞟了他一眼。

“对啊,他们要崩溃了!”

贞德差点嗤地笑出来,不是因为所谓的崩溃本身,而是因为说崩溃的人,活像个小丑一样。

“哼,你们这话都说了几十年了,你们没说腻,其他人都听腻了。三十年前你们有过机会,趁着肢解熊组的那波浪潮……但结果呢?少说这种废话自我催眠,你们也许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不!这回不一样!”

这家伙没等贞德说完,就情绪激昂地打断她,无礼得让贞德冲他直瞪眼睛。

“怎么不一样?最近你们在东方之珠搞事,不也是白费功夫,起到了什么作用了?让一帮当地没用的废物把那里闹得一片狼藉,龙组崩溃了么?别做梦了。”

“那是因为,那不是在核心区里啊,这回可是在他们的腹地,核心的腹地。”

“啊?你们什么时候渗透进去的?据我所知,龙组的腹地可是比熊组还严密,不可能给你们搞事的机会吧。”

“呵呵,这您就不用管了,我们自有办法。总之,我就是来代表大统领来通知你们的,值此良机,切不可错过啊。”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沓文件,递给了贞德。然后,他深鞠一躬,笑嘻嘻地说,这是联合进攻的计划书,希望她看过,和喵组高层们商量过后,能给他个满意的答复。

说罢,他终于走了。

看他离去了,贞德重新坐下,翻看这份计划……

片刻后,她按了下桌上的按钮,招来手下,让他们去把查理叫来。

没一会,查理便来了。

自从他上次从天河市铩羽归来,他便一直被审查,暂时失去了长老的地位。尽管他没有说实话,没有承认自己是被故意放回来,而是说逃回来的。但他终归是很难看地失败了,而弟弟问题,他也多有袒护,故而引起了原本想利用他的几位长老的不满,一度跑到贞德面前要求严惩他。

贞德是力主启用拥有魔女血统的查理的,自然不会放任那些家伙借机搞死他。但又不能不处罚,所以就关了他几天。白天允许他回去处理公司事务,晚上就关在总部里的某个房间。

“阁下找我?”

查理在贞德面前还是毕恭毕敬的样子。看得出来,这几天的遭遇,让他有点消沉。

“是啊,坐吧,来看看这个。”

她将那叠纸丢到桌上,滑到他面前。查理拿起来,看了一会,结果屁股还没坐稳就又站了起来。

“鹰组的人疯了?”

“是的,这帮家伙感觉一家独大的地位受到了威胁,就歇斯底里了。也不奇怪,自从那位新任的大统领上台,他们就一直脑子不大正常。如果我们放任内部的极右翼做大,也可能会变成那样。但我们已经吃够了两次大战的教训,应该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这么说,您的意思是……”

“你是个聪明人,我既然叫你来,给你看这个,我的意思就很明确了吧?”

“我懂了,但您打算如何回复鹰组的联手出击的要求?”

“答应他们。”

“答应?”

“对,答应。我们没有他们那么无耻,就算为了内部团结也得答应。倘若不答应亲鹰派就会搞分裂。咱们该履行的协议还是要履行的,所以才需要执行的时候……呵呵,你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