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的夜,独自一人过新年的司马武,在租住的公寓中吃着外卖。如果不是翠西出事,他本来应该去酒吧过节的。小妍那边则一直有约,他还不好再死皮赖脸硬跟着,毕竟有游乐场的前车之鉴。

他还有点陶醉在凌晨相互送花的喜悦中,满心期待等一会去幻境里再见到小妍……这时候传来了敲门的动静,一开门,就看到酒吧的刘老板。

“姐夫?你怎么来了?”

“你姐姐呢?我要见她!”

口齿含糊,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看来老板是喝醉了。旁边扶着他的是元朗。

“你怎么把他带来了?”他转向元朗问。

“我也没办法啊,他这几天净喝闷酒,要死要活的,非要来找你。如果我今天不把他带来,他非得拆了酒吧不可。”说到这里,元朗探过头来,“我怕他想不开。”

“翠西——!翠西!”

看他大喊大叫,司马武没办法,只能让他们进了屋。一进来,刘玄就推开元朗,摇摇晃晃地朝里屋冲过去。小武赶忙拉住他。

“怎么办?这样下去就穿帮了!”

司马武手拉着一心想往里冲的刘老板,脑袋则探向后面的元朗。

他们和老板一开始说的是翠西因为那晚的事,生气了,暂时来这里和弟弟住。那时候还不知道会拖这么久。一个礼拜了,还见不到人,老板自然起了疑心,自然要胡思乱想。而他们只能各种搪塞,纵使老板是个实在人,可以糊弄一时,但这时间一久,不可能还呆得住。

上次翠西离开几天,把老板急成什么样了,这回要不是元氏兄弟一直开导和欺瞒,也不会撑这么久。到了今天,都过元旦了,见她还是不回来,老板实在郁闷得忍不了了。

“我有什么办法,又不能……唉……”元朗耸耸肩。

“你哥呢?”

“他又跑那边去了。他那个人拧得很,不把问题搞定他是不会停手的。”

“那好,那你现在赶紧回去,把你哥弄到这里来……”司马武越说声音越小,只够他俩之间能听到程度,“我先拖住他,你让你哥带着她来救场。”

“救场?怎么救?”

“笨。好啦,你哥鬼点子多,肯定有办法,快去。”

“你们在嘀咕什么呢?你为什么拉我?翠西!我来看你了,你出来啊~!”

见元朗走了,司马武回身赶忙安抚耍酒疯的刘老板。他这身板,想要拉住强壮的退伍军人,实在太过吃力,也就是对方喝多了,脚下不稳,才形成了一时的僵持。

“好啦,姐夫……”他搂着刘玄,身子转到他前面,就像哄孩子一样的口气哄他,“你别这样乱吵乱闹的好不好?你这样,姐姐又会生气了。她才刚睡着,你不能硬闯,得等她自己起来才行,你这样只会越闹越僵的……”

“睡着?她……睡觉了?现在才几点?你这……不是刚刚还在吃饭么?”

司马武苦笑,心想这家伙都喝成这样了,脑子竟然还没太糊涂,看得倒是挺清的。

“呵呵,姐姐也是今天刚旅游回来嘛,累了就早睡了。你忘啦?我前两天不是跟你说她出去玩了么?来,咱哥俩再喝点?我这里的菜不错哟。”

把他拉着坐到了餐桌旁,总算稳住了他。

刚刚的借口就挺好,为什么不说翠西一直在外面旅游呢?那不就可以再拖一段时间么?其实从老板进门,司马武就这么想了,但那样拖着也不是办法,而且总那么说他也不信,必须得尽快做个了断,否则老板还得爆发,还会像这样作践自己。

得让他见一面才行。

“呐,小武啊……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

“好啊,当然好了。”

“好?可你姐姐却一直不答应我的求婚。这回又来这么一出……你说,我是不是被她讨厌了?她这么故意躲着我,是不是变心了……”

“怎、怎么会呢。”

司马武一瞬间真想就着这个话茬,让他们干脆断了算了。所谓长痛不如短痛。但看到他眼泪叭嚓的样子,如果真那么说了,他肯定会大受打击而心碎吧。这么一条汉子,为了翠西,可谓用情很深了,突然就让他们彻底断了,太残忍了。要不是出了那种事,他绝不会有这种想法。

“我姐这人吧,毕竟从小是那种环境下长大的,很随性,自由性很强,可能对她来说,婚姻还不到时候吧……”

“可我们都同居那么久了,都已经……”

“哈哈哈,姐夫你该明白的,她可是个标准的西方女性,和你们主流文化里的不一样。不是上了床了就理所当然要结婚的嘛……”司马武尬笑地强行解释着。

“啊?你的意思是,你姐只是和我玩玩?”老板拿过他递过来的一罐啤酒,皱着眉头问。

“那倒不是,你别误会,这就是一种文化差异,对于婚姻认识上的差异。她绝不是在玩,她是真的爱你的,但是……”

“但是什么?你绕了半天,到底什么意思?”

刘玄有点不耐烦地灌了一口啤酒,他实在听不懂,也无法理解,感觉对方似乎又在糊弄自己。

“就是说,你不用怀疑她的感情,这个我敢打包票。婚姻嘛,对现代很多人来说,有点太沉重了,太有压力了,所以你不能急……这种情况,你们这里的年轻人不也是如此嘛,不稀奇……”

“啊——?她跟我在一起很有压力么?什么压力?”

“这个嘛……”

司马武挠着头,感觉话题快进行不下去了。老板这人很直爽,没那么多心眼和弯弯绕,说这么多想让他去自行理解,也是白费。而直接给出什么明确的答案他还做不到,只能王顾左右而言他。

他想转移其他话题,老板却三句话必绕回来。都说陷入恋爱的小女人就是这样,但动了真情的真男人又何尝不是呢?

不行了,再这样肯定撑不下去了,元氏兄弟什么时候来啊?按理说,全力在幻境里移动,应该很快的……

“你姐在哪屋呢?我去看看她。”

老板又站起身要去见翠西了,司马武拉着他,一会劝酒,一会说姐姐正在睡觉不能强行叫醒,但这回老板可不买这个帐了,就是执意要去见她。

“你小子是不是在骗我?你姐根本就不在吧?你一直在骗我!”

“哪能呢?姐夫你太多心了,我怎么会骗你呢?”

小武抱着他,拦着他,但又开始撒起酒疯的老板倔劲上来了,使出了蛮力,他快拦不住了。这时候,门开了,元朗终于回来了。

看这小子向自己示意的眼色,司马武算是有了底气,腰板也直起来了,也不拦着了。

“好吧好吧!姐夫,既然你非要见,那就见,但要是惹姐姐不高兴了,你可别怪我没拦着你。”

“别废话,我就是想看看她,看一眼也好。”

他们就这样来到了卧室。按他的预想,解决之道无非是让元放将翠西变回人形,放在床上,让她那么卧在被中睡觉,加上屋里很暗,也不容易穿帮。懒猫嘛,睡觉的时候都很安静的。

他猜那个元放那么聪明,这么简单的布局,肯定和自己想的一样。事实看起来,也的确是如此。被褥中的隆起说明了一切,翠西还真就是安静地侧卧在那里。

然而,他却忘了猫的特性。

猫是懒,能睡则睡,但晚上往往恰恰不那么爱睡,除了现代完全退化的宠物猫,大多都是晚上活跃的,这个时间它们可不懒。再者,猫和其他有野性的动物一样,警惕性很高。它能舒服睡着,有时候被人摸也不醒,一是感觉环境安全,二是可以碰它的人安全。猫大多就算睡着也不是真的睡过去,对周围都是很清楚的。

这就决定了,事情不会是他想的那样。

“翠西……”

借着门口的射进来的亮光,老板看到了蜷缩侧躺在被窝里的,的确是他心爱的人。他顿时感觉世界变亮了。刚才还说见一面就行,眼下却忍不住叫出了声,扑到床边想摸她的脸。

这下,翠西醒了。

她的确是在元放手中睡得很好,但当她被变成人形放在这里,换了环境,元放还因为进了幻境离开了身边,这让她顿时没了安全感。而一个陌生人的突然靠近,让她警惕地瞪起发亮的大眼睛,身子随之弓起来。

“喵~~~!!”

“喵?”

老板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猫叫搞得一脸懵逼,不由瞅向门口方向的司马武。

小武心叫不好,这个局面可要尴尬了,那个元放怎么做事的?既然能将她变回来,就不会加一道保险么?给她催个眠睡死一点不就行了?

“呃,这、这是姐姐的新玩法,不是有首歌叫学猫叫吗?哈哈……所以我才不想让你见她嘛……她、她可能不想跟你说话,所以才这样吧……”

司马武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只能这样语无伦次了。也就是老板醉了,脑子不够清醒,加上平时翠西和老板也的确也蛮疯的,玩点花样胡闹一下也的确不是没可能……

随着翠西弓起身子,棉被在她光溜溜的身上滑落下来……老板这下更懵了,但他没愣着,下意识抓起棉被就往她身上披。而这个举动,在猫看来似乎具有威胁性,于是,他被翠西抓了个满脸花。

这下坏菜了,司马武和元朗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上前的话太尴尬失礼了,退出去又怕彻底失控而穿帮。正犹豫着,他俩被人从后面抓住了脖领子,强行拉了出去。

“哟,小两口玩情趣呢?女人就像猫,老兄你可要好好哄哄她啊~哈哈哈……我们就不打扰了,好好享受吧~!”

拉他俩的是元放。他从幻境转移到了客厅,见他俩还傻站在门口,就上去一手一个拽出了房间,同时说笑着将门也给关上了。

“你在干吗?!”司马武着急地瞪着眼睛低声问。

“好啦,都出去,别打扰人家。”元放倒是十分冷静地一笑。“咱们出去说。”

没办法,司马武只能跟着元氏兄弟走出了公寓。

“你怎么办的事?这下可好,彻底穿帮了!看你怎么跟他解释。”

“怎么办的?这难道不是你的意思么?”

“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让他见到她就完事了,你怎么不保险点,让她睡得更——”

“呵呵,”元放微笑着打断他,“看来我高看你了,我还以为你变智慧了呢。多好的主意啊,原来是你歪打正着?”

“你!”

“行啦,你们别吵,都好好说话。”见他俩又要吵起来,元朗赶忙插话进来。“哥,你解释解释,这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你拉我们出来?”

“不出来你还想围观人家亲热啊?”

“啊——?可她现在是猫啊……”

“刚才出门,我对他们怎么说的来着?你没听见?”

“你说的是‘女人就像猫’那句?这就行啦?这么简单一句,就能避免引起他的怀疑了?那可能吗?”

“那你还想要多复杂?呵呵,傻小子……咱们冷静分析下,他俩现在是什么状态?”

“什么状态?情侣呗。”

“是热恋中的情侣,热得能把单身狗气死那种,新婚夫妻也不过如此了吧?”

“可她现在是没有原本意识的猫啊。”

“那怕什么,他现在醉着酒,还是面对小别胜新婚的爱人,你觉得他会在意这种事么?非要和她说话交流一番?呵呵呵,想想都不可能吧?”元放别有意味地笑着说。

“那还是没有解决她是猫这个问题啊。”元朗似是没有领会哥哥意思。

“呵呵,她又不会说除了喵以外的词,难道你还怕她说漏嘴了不成?”

“不是,我的意思是,她万一像那天那样,把屋里闹个底朝天,甚至发起狂来伤害人家刘老板的话,怎么办?”

“你才是没明白我的意思,我刚刚都说那么清楚了,咋还听不明白?他们是热恋的情侣,就算翠西变猫不认识他了,但身体的记忆是还在的。不懂么?他们之间是有爱的。翠西有爱他的本能,而刘玄更有全身心的爱,他们之间是不会相互伤害的。他们之间不会闹坏,只会闹好……”

“哼,说得跟个情圣一样,如果没有像你说的那样发展,到时候烂摊子你去收拾。”一旁的司马武冷冷地说。

“行啊,反正我已经掉坑里了,翠西的事我肯定会管到底的。不管明早他们会变成什么样,反正今晚我是暂时解脱了。”元放说着抻了个懒腰,“嗯……今晚就陪陪我的妍儿妹子吧。”

“什、什么你的?你说话注意点,别风大闪了舌头。”

“啧啧,你小子会的词挺多啊,一点都看不出你是个洋鬼子呢。这几天,妍儿妹妹可是一直跟我学习法力用法,这个过程当然会有很多亲密接触,这让我们之间的感情与日俱增……呵呵,嫉妒了吧?”

元放挑衅地笑着,故意用词暧昧,只为气气这位情敌。

“哼,一厢情愿。要说感情增进,昨晚,也就是新年刚过,我送了她花,她也送了我花,还是玫瑰。呵呵,你不会不懂这里面的意思吧?”

“真的?吹吧你!”

“爱信不信。倒是你,今天过新年,你到现在还没见到小妍,这叫什么感情与日俱增,别逗我笑了。”

……

他们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相互挑衅着,相互嘲笑着,斗着嘴,先后进入了幻境。

但今晚并没有遂他们的愿,都过了零时进入第二天了,小妍还是没来。直到梦仙大人来了,他们才知道小妍在现实中被袭击了。小妍从医院回到家,向梦仙大人通报了情况,并说如果今晚仍旧没有什么敌情,就先不来了。

“混蛋……在我眼皮子底下袭击翠西就算了,竟然还敢打小妍的埋伏,真是太嚣张了!”

元放气得浑身发抖,正要打开出口去现实,被梦仙大人拦住了。

“你去哪?”

“我去现场看看,如果能找到什么线索,我就把那个混账揪出来,亲手解决了它!”

“别胡闹,现在此案已经有现实的警察在办了。你去了除了添乱,将目标引到你身上,还能起到其他作用么?给我老实呆着。”黄石长老语气平和,言词却不平和,他心里也很生气,“我把最近的局势通报给你们,你们大家心里要有个数。”

“局势?发生了什么事么?”元朗问,“我今天和鬼谷长老联系,似乎他老人家很忙的样子。”

“是很忙,现在可谓大敌当前,全组上下都动员起来了。也就咱们这里还算平静,我现在才跟你们说,是因为咱们这里的整体战略,是只要守护好咱们这一亩三分地就行,其他地方不用我们操心。但该了解的局势,还是得了解一下的。简单来说就是,龙组的战略重镇——江城,出了大事……”

宣布了如此重大的消息的梦仙大人,一脸严峻地将那场会议中提到的事件大略,简要通报了在场的所有梦击士。当然,其中很多细节,还有涉及阴谋猜测的那部分,都不是通报的范围。

“这么说,今天,哦不,应该算是昨天了,小妍妹妹被袭击,很可能就是那家伙在闻风而动了?”元放抱着胳膊,咬着后槽牙问。

“嗯,很可能是这样。”

“那就怪了,那个潜伏的混蛋是如何知道的呢?这应该还是秘密吧……”

没有小妍在身边,司马武终于又懂得思考了。也是小妍被袭击,而袭击者就是他喵组的,所以,不论从哪个层面,哪个角度,他都必须要多上上心了。

“呵呵,这也是为什么我现在才通报。”

黄石长老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点到为止地没有再说下去。懂的都懂,元放一下子就听懂了,妥妥的组织内有内鬼啊,而且这个内鬼级别不低,这里还没正式通报呢,就已经传到潜伏这里的敌人耳朵里了。

诸葛妍那里,梦仙大人已经通过发信息,将通报的内容事先发给她了。她躺在床上,看到后,开始陷入思索。

这一宿发生了太多事,她需要好好梳理一下,所以她没有去幻境。

今晚被袭,他们三人受的伤都不算重,咏哥一度意识不清晰,暂时住院,但她离开医院时,他已经恢复很多了。只是他支吾着,似是有很多话要跟自己说,但当时家长们都来了,也就没说下去,看来有必要明天再和他好好谈谈。

而今晚被潜伏的敌人袭击这件事,怎么想都不简单。如果只是自己被盯上,但那种结界是很容易设下的么?显然不可能。自己学过的阵也是有西方魔法阵的影子的,所以多少有所了解,那么复杂的结界,肯定需要不少时间才能设立。

这就说明,如果是自己被敌人盯上了,不可能是临时起意,在自己上厕所的时候才设好结界再发动袭击。

既然是事先早就设定好的,费了很大力气很多时间,就必须是料定我一定会去,而且还得是没什么人的时候去才行。

而我去厕所的时机,是电影放映中间陪程宁宁去的,这是偶然的事件,敌人总不可能赌这种偶然的概率吧?

所以,按常理来推论……

这个阴谋……和程宁宁有关?

虽然情感上有点接受不了,但按逻辑常理来推理,的确怀疑目标指向了程宁宁。

不行,不能没有任何证据,因为个不够充分的推论就怀疑朋友。她也是受害者,她也受了伤,她……

小妍想得脑袋都有点疼了,却推导出个自己不愿意接受的结论。想办法帮她找辙,却很难推翻那个推论。而推论也因为缺乏证明只是猜想而悬而未决。

诶?对啊,我记得她说过,她的确收养了一只流浪猫……没准,那个喵组的家伙,就是这么接近她,利用她的……她来时,没准也是它动的手脚,所以……

终于想到一个既能解释陷阱的合理性,又能维持程宁宁清白的推论,这让她也终于轻松了一些。

然而她内心里的另一个声音,那个绝对理性,理性到冷冰冰的声音,却还在聒噪:

万一真的是程宁宁直接参与……该怎么办?

越想越觉得很多细节可疑,不是阴谋没法解释……

应该不会吧?她只是普通人啊,怎么可能和喵组潜伏的契约兽串通呢?

不,不能轻易排除这个可能性……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