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步,波波隆立定在那虚影馆门前。

一眼便望见的几个烫金大字“虚影馆”排列在紫黑色的牌匾上,外框是鎏金一般的略带古铜的金色。三个大字在暗色背景下显得极为显眼,一目了然。仔细看时会感觉大字正缓缓变大,而整个牌匾上也逐渐排列出原来没有的花纹细节。

“魔法吗?”波波隆小声嘀咕道。

相比于高高在上的大字,牌匾下古色古香的木门稍逊风采,但却更引人遐思,褪色的油彩装点上了有红的、绿的、蓝的一些小东西。她不由得走近一瞧。油墨瓢虫!

旁边突然窜出鬼脸。

“咿!”

“大小姐冷静,放下武器,这里是住宅区。”

“噢……哦。”她警觉地看着那面具,手上的法杖不自觉地开始汇集魔力。

这时,她再退后几步,就看得真切清楚了。原本两边表情各异的假面遮住了门框部分,让她以为不是这个店面物什,只顾看着屋檐下的匾额,现在她清楚了——大概——这是一家面具店。

回家要紧!

“不想进去看看吗?”恶魔的低语。

“我有伙伴在家……外面这……”

“很感兴趣。想进去看看。阿。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呢!散发着及其好闻的香火和木屑味!”

“现在我开始对你这家伙能偷听我的想法这事感兴趣了。”

“不去逛逛可能会失去很多东西噢。没关系吗?”

“我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嚯噢,堂堂大小姐,千家界土地主千金……怎么说来着……天之骄子?哈哈哈。”

“天之骄子不是这样用的。现在我需要的是伙伴啊!”

说完,波波隆大小姐不住嘀咕着“趴体尻”云云。

“要我说,这就是小孩子的过家家呢嘛。怎么,几个人混在一起,整天无所事事,闲逛撒泼……”

“可是……可是……冒险者……伙伴……这……羁绊……”

“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啊!我可爱善良天真活泼的大小姐。人性是那种伙伴会在背后……”

“喂,喂,纳塞谢尔。”波·波波耳语道。

“干嘛,我这不教训小孩呢吗?”

“当初还是你显现‘女王本色’让那恶魔跪舔的对不。”

“这……这不关我的事阿……这哪里关我的事……是大小姐她……”

“好了好了,想法统一一下。”大小姐将法杖直直地握住,举起,竖在天地间。“大义凛然”地说:“既然波·波波始终为我着想,以我的意愿为准绳,马首是瞻……”

一位波·波波不屑地哼了一声。

“我,我我!”波·波波道,“我愿誓死追随大小姐左右!”

路人诧异地看着。听到有人说:“街头表演吗这是。”

“行了行了。大小姐你刚过来就不要把人丢完好吗?乘着人家不认识你给自己留点面子吧……也给你爸波波豪老爷争一口气昂,别闹了回家去吧!我不会再教唆你进去了。”

“不成!波·波波。我不是从小就教导你要成为一位诚实的人吗?何况爹爹那家伙我才懒得管他。爱咋咋地吧!”

“这不是诚实不诚实的事情好吗……”

“冲啊大小姐!不要让世俗的目光捆住你的双脚!因为你的玉足如葱!”

“别起哄阿,真受不了你们,那是‘玉指如葱’好吗?”

【指引道路吧!指尖星】

——

“您可真诚实。”

屋内,有着比从外界看上去更为大气宽阔的空间。不知名的光源,令每一样东西都能尽最大所能展示自我。各类面具与饰品排列得杂而不乱,错落有致。

“我寻思那方向也不是指向这儿阿,大小姐还真老实昂。”

“少废话。”

星辰排列在天上,静静地没有动弹,好像油墨瓢虫乖顺地伏在门板上。悠悠地,木制品独有的香气包围了她,这其中掺着淡淡的腐败臭味。时光的味道。

“天花板原来那么高吗?”

“喜欢哪件?”屏风后传出声响,但并没有人出来。

“打……打扰了。”波波隆吓了一跳。忙道歉道。

“三位客人吗。”老婆婆般沙哑的声音传来,伴着烟斗敲击硬物的东西,“哈哈,小姑娘,这是哑烟,不用捂住鼻子,没有烟味。”

那人停止说话,直到敲击声再次传来,接着道:“也不是烟草,对人体无害。”

“不好意思……”大小姐忙转移视线,装着对这些面具非常感兴趣的样子。

“那家伙是怎么从那块布后面看到我们的。也许那家伙就是布?”

“不要无礼!”波波隆压低声音道。

“分明就是你自己硬要进来的,还怪我……”

话音未落,屏风后面阴暗处传来起身的声响,什么人从椅子上支起身子了。波波隆定睛看着,又一次不自觉地将法杖横在了胸前。

“哼哈哈哈,好久没有这么活泼的小客人来了。是这样吗?外面春天到了对吗?”

“不对劲,大小姐。”波·波波将大小姐护在了身后。

这整块空间只有这一处屏风,遮挡了视线。屏风背后是异乎寻常的阴暗。阴暗,带来了无尽的神秘感,一眼望不到头的空洞。

“哼,啊~

往事已逝,过而勿期。

逝者长逝兮,何以追?过而永过兮,莫留意。

梦久应醒矣!切莫觉,人间无味。”

歌毕。

波波隆眼前一黑。

……

“十四皇子殿下,「对阵隔断」部署完毕。”

起身,皇子殿下行至窗前,幽幽的金光参杂藏青颜色的光点缓缓飘出,风起,那些光点也有了反应,陪伴着风四处飘荡。

“很好不过……”

“殿下还有什么指示。”

“千家界布阵者谁?”

“不知,暂得消息:启阵者为一发色淡灰,瞳色为棕,上身大绸国顶级丝绸制造的灰黑色过肩风衣,内着白色羊毛衬衫,下身为不知名灰黑色材质长裤。面色土灰,精神不振的中年男子。”

“「影者」。”

“属下在。”

“这茫茫琼宇,这么大块地方……绒毛羊的辐射性标记……”

没了声响。

“属下无能……”

叹气。

“罢了罢了。不怪你。”他兀自叹了口气。

“让皇子殿下失望,属下无能,愿以死谢罪!”

转过身,皇子殿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在面前的「隐者」。

“正是缺人手之时,这时候寻死,是对本王不忠,可知这是大罪一件?”

“属下不敢,属下该死。”

捏紧了拳头。

可恶。

扭头,他又将身子转向窗口。

飞舞的蝴蝶扑棱着布置精美的蝶翼,自在地上下遨游。风过,带来了青草和暖春的消息,跟着一起来的,还有微不可闻的极远处的鸟叫声。

蝴蝶自窗口飞了进来,于诸多富丽堂皇的死物中闪光,屋里的任一件物品都是装帧华丽,百里挑一的珍品。

华蝶,喜爱闪光之物,尤其喜欢金银珠宝。

皇子的视线追随着。

你千家界的华蝶,也不过只是流于铜臭的俗物,和别处一样。

他嘴边勾起了一点弧度,但笑意却于瞬息之间凝固了——那华蝶进屋里转了一圈后便自窗口飞出。

“将功赎过,「隐者」。”

“是,我的陛下。”

不知名的致命白光闪过。它的两只漂亮蝶翼最终一如尘土一般无力地飘落,其身躯,也不知道像什么。一如幼虫一般在地面抽搐了一下,就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