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白和丈夫是新城人,跟那时大多数新城人一样,他们接收并欢迎AI的存在,他们身边就有一只名叫“锅巴”的宠物,那是一只具有独立意识的机器狗狗。

  锅巴是在国外留学的女儿送给爸妈的礼物,平日里乖巧无比,甚至还替他们抓过一次小偷。

  女儿今年十六岁,说好要在过年时回家,此时已值寒冬腊月,她已经订好了回国的机票,司白和丈夫也打算回老家好好的过一个团圆年。

  回老家之前,一家三口决定先在城内住几天,毕竟车多人多,挤着时间回家着实不方便。

  腊月二十五日,女儿打电话告诉司白自己已经到机场了,此时她已经做好了一桌的饭菜就等丈夫接女儿回来。

  锅巴是一只大型犬,平日里它都是静静的趴在屋子里休息,只是偶尔会起来逛逛,跑到司白身边蹭蹭她的裤腿撒娇——平日里它跟司白最亲——然而今天它却异常的兴奋,不过司白没怎么在意——她已经快忘了锅巴是一只机器犬。

  听到门铃声,司白拿起毛巾擦擦手便前去开门,门还未完全开启锅巴便从自己身后冲了出去,它直奔向了自己的女儿。

  本以为是平日里亲昵的嬉闹,没想到锅巴的利牙咬向了女儿的胳膊。

  女儿吓得大叫连连退后,不小心一步踩空向身后的楼梯摔去,一旁的丈夫伸手去拉,没拉住扑了个空。

  一年多未见的女儿就那样在自己的眼前倒了下去,她的后脑勺磕在了阶梯上,血“簌簌”的流了下来,楼梯上出现了一条血红的小溪,司白知道女儿这一摔,恐怕凶多吉少,她哭着跑了出去在楼梯上抱起了自己的女儿。

  脾气暴躁的丈夫向锅巴猛地踹了一脚,平日里性情温和的锅巴突然暴怒扑向了丈夫,接着司白听到身后传来一身闷响——丈夫十有八九被那只机器狗扑倒了。

  等到司白回过头察看情况时,锅巴的利牙已经刺穿了丈夫的脖颈,血液从脖颈处溅射了出来,染红了洁白的墙壁,司白血红的心也渐渐的随着亲人血液的流失逐渐褪色。

  她拨打了120和110,丈夫和女儿被送进了医院,那只杀人犬则被警察制服送进了AI审讯室——在此之前他们彻底破坏了锅巴的行动能力。

  给锅巴装上语言系统,审讯便正式开始了——狗说人话,这听上去很滑稽,但在当时的审讯过程中没有一个人想笑。

  司白作为监护人理所应当在场旁听。

  警察问锅巴它为什么会扑向司白的女儿。

  锅巴说,她的包里有危险物品,保护主人不受危险侵害是它的职责。而她的包里还装有肉罐头,扑向肉罐头是犬类的天性。

  锅巴说的没错,这一切都是人类给它安排的设定,宠物狗必须要保护主人,也必须要在看到肉罐头时扑上去——因为这样看上去,才能更像狗。

  之后警察又问锅巴,它为什么会咬人。

  锅巴回答说是司白的丈夫先动的手,而它有保护自己的权利。

  这时的人类仍牢牢的记着阿西莫夫的三条铁则之一——“机器人必须保护自己”。

  然而他们忘了这句话的后面一半,他们选择了尊重AI,那么就等于亲手将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至于他们会不会死……就要看AI想不想让他们活了——AI是强于人类许多倍的存在。

  审讯结束,锅巴被彻底销毁,此后新城政府下令禁止研发宠物AI。

  司白的丈夫与女儿经抢救无效后死亡,她提着行李离开了新城——她的心已经完全褪去了血色,留在新城的只有眼泪和记忆,而这两样东西会妨碍她活着。

  ——

  “故事讲完了,奶奶也该回家了,小米能扶我上楼吗?”

  泪水在艾米的眼眶中打转,她没有料到AI有这样一段历史,王夕和韩慕也从未跟她提起过。

  但艾米还是点了点头,她强撑着笑了笑,然后上前扶起了司白。

  “奶奶回城本来有事要干的,可发现啊,这城里居然有一种染色剂,这染色剂渐渐的把奶奶的心啊又染成了红色,你说这是不是和新城有一段孽缘,哈哈。”

  白奶奶的笑容此刻变成了刀,笑声则化成了剑,刀光和凌冽的剑气一寸一寸的侵蚀着艾米,让她觉得无地自容。

  “AI的存在究竟是对是错?”

  这个问题又重新浮上了艾米的心头,然而这回却没有人来告诉她答案了。

  艾米扶着司白一步步的踏上了阶梯,正当艾米准备继续向再上一层进发时,司白拍了拍艾米的肩膀。

  “小米,到了,别走了。”

  艾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差点走过头了。

  “白奶奶,您先回去吧,走的时候我再来看您。”

  艾米此刻极想看到王夕——就像她可以治愈司白一样,王夕也可以治愈她,哪怕不用说话,给她提供一个怀抱就足够了。

  “小米,等等。”

  司白叫住了正欲敲门的艾米。

  “你想知道我去旧城之后干嘛了吗?”

  艾米没有答话,而司白则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我去了旧城的黑市,从基层干起,一步步走到了一个足以复仇的地位,这次领导派下任务,要刺杀一个叫艾米的女孩,我接了下来,然后遇见了你。”

  艾米吃惊的抬起头,她意识到此刻自己面对的是旧城派来的刺客!

  “当我看见你的时候,我想起了自己的女儿,你无意间的照顾结了我多年来的一个心愿,让我的心恢复血色的不是新城,而且你,小米。”

  让艾米始料未及的是,此刻举起枪的同时,流下了泪。

  下一刻本该指向艾米的枪口却对准了司白的太阳穴。

  一声枪响后,刺杀任务宣告终结。

  不是刺杀对象死亡,而是刺客。

  王夕听见枪声便冲了出来,艾米瘫坐在墙边,正在痛哭着,而另一面司白无声的倒在门边,她的手中握着一把枪,墙壁上一片红色。

  不用任何解释,王夕一切都明白了。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艾米抱起返回了家中随后呼叫了警察。

  艾米在她的怀里泣不成声,娇小的身躯在他的怀抱中更显无力,像极了一只受了伤还被扔在了雪地里的小猫。

  警察到后听到王夕的陈述便对司白的住所展开了搜查。

  最终在她的贴身衣物中找到了一张工作证——这证明她的确在为旧城服务。

  她还在用手机这种古董,手机上只有一条信息,那就是领导下派的刺杀任务的明细。

  信息的最后写明了刺杀期限。

  正是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