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了起床了，你说你这小姑娘家家的，大晚上都出去干什么了？”
好吵哇阿姨。
孟朵朵感到一阵头疼，翻了个身又继续睡着了。
“赶紧醒醒，你室友都出去军训了，你还好意思赖床？”
酒精引起的眩晕感还没彻底消失，孟朵朵只觉得头重脚轻，身体软绵绵地使不上力气，就像是躺在一团棉花上似的，想睁开眼睛，眼皮却重得不得了。
“咕……”
挣扎了半天，才勉强发出一个微弱的声音。
“咕什么咕，你是鸽子吗，太阳都晒屁股咯，还赖在我这儿，羞不羞啊。”
别把我当小孩子啊，就算阿姨你儿子还在上高中也……
等等。
孟朵朵迟钝的意识这时才反应过来。
自己应该是还没起床吧，但是为什么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能听到宿管阿姨的声音？啊……
一旦开始回忆，昨晚的记忆一股脑地涌了出来，喷水池，硬币，精灵大人，还有那个讨厌的，是叫姜忱对吧，虽然请自己吃了水煮鱼，但果然还是不可原谅！之后自己好像还喝了酒？剩下的事情不记得了，不过……
睁开眼睛，她看到了狭小的，有些泛黄的天花板，还有古老的白炽灯管。是宿管阿姨的小屋，看样子姜忱是把自己送到这里睡了一夜。
“清醒了？”
阿姨叉着腰站在她旁边，表情严肃得就像看着变成不良少女的女儿。
“哈哈哈……”想到昨晚自己做的事情，孟朵朵莫名有点心虚，“阿姨，早上好啊。”
阿姨没说话，就这样看着她。
“那个，昨天晚上打扰您啦，您还有事情要忙吧，我就，先不打扰啦。”孟朵朵跳下床，胡乱地套上鞋子，一点点地向门边移动。
眼看就要摸到门把手了，阿姨突然叫住了她。
“还……还有什么事吗？”
“你那么害怕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你们年轻人有时候出去玩玩闹闹的也是正常，阿姨又不是什么老古板。但是也得注意安全对吧。”
“对对对，您……您说的都对，都对。”
孟朵朵拼命点头表示赞同。
“行了，知道你们都不爱听唠叨，去吧去吧，好好学习。”
“好的阿姨，知道了阿姨，我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哎等会。”
眼看着孟朵朵的一只脚已经跨出了门外，阿姨突然又叫住了她。战战兢兢地回头，孟朵朵却发现阿姨的脸上露出了……怎么看都是八卦的笑容。
“昨天送你回来的那个男孩是谁啊？以前没见过啊，也是新生？哪个学院什么专业的啊？怎么认识的？关系进展到哪一步了？我看他长得挺不错，对你也挺好的，那么晚了喝醉了还把你送回来，你……”
“那个阿姨我……我还要军训呢迟到了教官要骂人的我就先走了有什么事之后再说啊！”
孟朵朵几乎是落荒而逃。
“哎哎，等会，这个拿着。”在孟朵朵逃跑前，阿姨飞快将一张纸塞进了她的衣服口袋，“别忘了过段时间交给我。”
“好的阿姨知道了阿姨再见阿姨！”
孟朵朵完全没在意这点小事，慌慌张张地跑掉了。
“这孩子，总是这么风风火火的。”阿姨摇了摇头，“连个借口都不会找，又不是新生，军什么训啊？唉，不想说就不想说吧，年轻人的事，就自己折腾去吧。”
说着，她将刚刚洗好的一件男士外套从水里捞了出来，挂上阳台晾干。
“之后得记得提醒那孩子把衣服还给人家。”
那是昨晚孟朵朵被送回来的时候身上披着的外套，很显然，也是姜忱昨天穿着的那件。
再说回军训。阿姨觉得那是借口，但对孟朵朵来说，却是慌乱间大脑短路说出来的事实。
冲回宿舍换了衣服，匍匐前进躲过门口阿姨的视线，孟朵朵连片面包都没来得及叼在嘴里，就这样全速冲进了操场。
“又是你，孟朵朵————”
然后，所有人都听见了李教官的这声怒吼。
……
“感觉自己要死了。”
午休时间，孟朵朵又一次躺在地上把自己晒成咸鱼干。
周围就是空旷的操场，已经不剩几个人了，宣布午休的铃声一响，穿着迷彩服的新生们就犹如过境蝗虫一般呼啸着冲向各大食堂抢饭。昨天孟朵朵也是蝗虫中的一只，今天她却只能咸鱼当到底——因为没力气冲锋了。
她低估了李教官。
她本以为昨天见到的，已经是最严苛的训练了，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自己果然还是太年轻，见识太少了。
昨天，她不过是李教官的关注对象，可今天，在早上长达一个小时的迟到之后，她直接成了重点关注对象。站军姿，踢正步，哪怕出了一点问题都会被点名训斥，时不时还会被拉到前面示众。
哪怕是有只苍蝇落到了鼻子上，都不能挥手去赶，今天的魔鬼教官就是恐怖到了这种程度。
“是不是我再迟到一次，就会严格到连眼睛都不能眨的程度了啊……”
“朵朵，还好吗？”
因为仰面朝天，而被阳光毫不留情暴晒的脸突然感到一片清凉，这个柔软的声音哪怕不去看，孟朵朵都知道是谁。
“最起码我还活着，筱琬你呢，身体没事吧。”
“嗯，没事哦。”段筱琬坐到孟朵朵身边，抱着自己的膝盖，“还和班上的不少同学熟悉起来了，很开心。”
“哈哈哈，那就好。”
因为十分羡慕，孟朵朵的笑听上去都有点干巴巴的了。段筱琬大概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苦笑了一下，从放在身边的塑料袋里拿出了两个塑料饭盒，放了一个到孟朵朵身边。
只是闻到饭菜的香味，孟朵朵就觉得自己受到了救赎，满足感和饥饿感同时击中了她，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坐起身子，抓起筷子打开了饭盒。
这一连串动作的速度，甚至比上午李教官罚她快速蹲起时提高了三倍不止。
段筱琬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点什么，最后却只是摇摇头，露出了微笑：“一起吃吧。”
“好哇好哇。”孟朵朵含糊地回应着，转瞬间已经将饭菜消灭了大半。和段筱琬优雅的举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啊！”饭都快吃完了，孟朵朵才意识到了一件事，“今天不和你们班的同学一起吃饭吗？”
“嗯……”段筱琬点了点头，“要跑去食堂，很挤……而且，我看你今天不打算吃午饭的样子，所以……偶尔也想和室友一起吃饭嘛。”
没等她说完，孟朵朵就猛地扑过来抱住了她：“筱琬你是天使吗！”
“不，我……那个，朵朵……”
段筱琬手里还拿着筷子和饭盒，一脸茫然。
“我真是太感动了，呜呜呜，不过你和同学打过招呼了吗，女孩子之间的友情可是非常微妙的，昨天一起吃了饭，今天不说一声就自己跑了，说不定会有人生气的哦。”
大概总算是想起自己是大了对方四届的前辈，孟朵朵难得地摆出了一副成熟的样子，虽然整整四年都因为沉迷漫画而没什么好朋友的她，好像没资格在这种事上提意见……
“谢谢，我明白的，已经和她们说过了。而且……”
段筱琬有些欲言又止，但孟朵朵正对最后剩下的鸡腿发起进攻，没注意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为难表情。
“嗯？怎么了吗？”等孟朵朵注意到空气突然安静而抬起头时，段筱琬已经将刚才的表情藏好了。
“这个问题该我问吧，朵朵你昨天晚上没回宿舍，去哪儿了啊，我们可担心了。淼淼甚至担心得连夜宵都你没吃。”
“那……那可真是非常担心了。”孟朵朵移开了视线，脑子里又闪过昨晚发生的一连串丢脸事件，实在说不出口，于是她选了个简单，但也不算出错的回答，“其实昨天晚上我去外面取材了，你看，马上要交稿了，我还有很多背景没画呢，一不小心在外面待太久了，没赶上门禁时间，就在外面住了。”
实际上不光背景没画……不过这不是现在的重点。
“原来如此。”段筱琬佩服地点点头，“但下次回不来也要和我们说一声哦，不然大家会担心的。”
“我保证。”
孟朵朵信誓旦旦地敬了个礼，把段筱琬逗笑了：“不过话说回来，在外面画画到忘了时间，朵朵真的很努力呢。漫画家都是这样才能画出好看的漫画来的啊。”
“呀，也没有啦。不过确实，以前我也是没日没夜地画画来着，之前还曾经为了赶连载三天没睡觉哦，啊，当时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呢。”
“朵朵……太厉害了！”
“嘿嘿嘿。”
“我也会继续努力的！”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段筱琬深吸口气站了起来，“要努力坚持下去，交到更多朋友才行啊。”
“嗯嗯！加油加油。”
被吹捧得有点飘飘然的孟朵朵，没有注意到段筱琬比起前两天，更加苍白的脸色。
于是……
“有人晕倒了！”
“快送医务室啊！”
“让开点，找教官过来啊！”
被操练得晕晕乎乎的孟朵朵听到一连串的惊叫和呼喊，趁着李教官也被吸引了过去，一屁股坐在地上正打算休息一下，就从十几条穿着迷彩服的腿间，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筱……筱琬？！”
仿佛整个人被雷击中，孟朵朵忘掉了刚才自己还跟李教官抱怨已经累得抬不起胳膊，直接连滚带爬地就冲了过去。
“让让让让!”
拨开人群，将小声的抱怨都抛到脑后，孟朵朵跪在倒下的段筱琬身边，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啊！不就是为了照顾好这孩子，为了不让她太过逞强才来的吗！结果自己在那边弄得一团乱，还要筱琬过来安慰自己，她的异常状况却一点都没注意到……
孟朵朵你这个笨蛋！
在心里将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抱歉筱琬，之后你怎么骂我我都会听的，但是现在，我绝对不能让你继续逞强下去了。”
大叫着驱散围在周围的同学，孟朵朵抓起段筱琬的胳膊，想要带她去医务室休息。
说起来，中午的时候筱琬好像就想说什么来着，自己却没有注意到，甚至还顺着将话题说了什么努力的论调。要是自己能好好注意到的话……
肩膀上的重量陡然一轻，孟朵朵抬起头，看到李教官直接将段筱琬抱了起来。
“去医务室。”
孟朵朵松了口气，小跑着跟在了李教官的后面。这一瞬间，这两天积累下来的对李教官的情绪都烟消云散了。
筱琬……要没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