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少女不再迷茫
第十七章，那是名为梦想的翅膀（17）
1
我妈妈的工作是音乐杂志的编辑兼作者，在我懂事的时候她就已经在做这份工作了，所以，我与音乐接触的时间完全可以以年龄来做衡量。
最近，他们公司似乎要对杂纸进行电子化，倒不如说其实早就有在做电子杂志这种东西，但只是最近突然要求必须全部电子化，于是习以为常的她又开始加班了。因为不光是她负责的那份，其他杂纸以及新刊登的内容也要她来做。
我并不太了解妈妈在公司是什么样的职务，总之经常能听到很晚了还有工作上的电话打进来，周末很少休息，我曾经有幸去过一次她所在的公司，公司里的其他人倒并不是把她当作一般员工对待，反而是恭恭敬敬的，托她的福，我那次去身份瞬间暴露，并且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豪华款待。
嗯，大概也就是那一次之后，我就再也不想去了。
虽然知道都是高级货，但一群中年人给我一个高中生端茶倒水实在是承受不起。
好了，说回正题。
最近她似乎住在公司了，因为有一份乐手的访谈排版出现了问题，导致页数全部乱成一团，而偏偏这就是她手下的实习生出的错误，所以她自报奋勇的承揽下了全部修改工作。于是，最近就算回家也是带着一大堆资料，电脑的桌面上铺满了各式各样的文档。
说实话我早就习惯了。这也并不是最严重的情况。
在这种时候，不去打扰她才是最好的做法。
我原本是这么想的，但到头来还是给很少见的戴上眼镜扎起头发的她端去了夜宵——时间是凌晨一点。
“你还没睡？？”
她看起来很有精神，分明白天经常一副困到不行的状态。
“醒过来了。”
“啊，是我吵醒的吗？抱歉……”
“和你没关系啦，只不过突然醒了而已。”
开玩笑的，其实我看见她回家这副样子就早早订好了闹钟，而烤箱的定时系统也正好帮我加热了准备好的夜宵。
这大概就是我能做到的最好的照顾了。
送完夜宵，我准备回去睡觉，毕竟明天还要上学。
“……这是什么？”
“乐手访谈哦，最近很火的一个乐手……不过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一见面就跟念稿子一样的宣传自己的行程，嘛，虽然他这么大嘴巴我很省劲儿没错啦，不过最好还是得有点劲爆的信息啊。”
我拿起其中一份打印稿，看了起来。
访谈是一问一答的形式。
【您最近的新曲《king》有很多爱好者在翻唱，对此您会介意吗？】
【当然不介意，倒不如说我很希望他们继续做出更有趣的创作……你看最近我马上就要发布的新专辑，不就是请了网上认识的乐手来协助的吗。】
【是哦，您在社交媒体上也很大方的转发那些拿这首歌做恶搞的作品，这样也没关系？】
【太过分的肯定要叫停啦，不过我看过了，大部分都是很有趣的，难道可以的话要我收版权费吗？（开玩笑的）啊，不过可以的话还请去买一张电子专辑或者实体专辑收藏一下，拜托了。】
这首歌我听过，乐谱在网上有好多版本，大家还真的很喜欢这个。
明星啊……他的话语里到处都是在提关于“新专辑”的事情，老实说有点烦，不过妈妈说这是这个明星工作室的要求，也没法拒绝。
这就是明星访谈啊……如果没有那些宣传话的话。
我打了个哈欠，准备放下，但是我看到了一个很有趣的问题。
【您觉得音乐家最高的荣誉是什么呢？】
【……给别人梦想吧。】
【梦想是指？】
【你看……我是听了一个路边吉他手的演奏，才开始学习音乐的，在十五岁之前我对音乐一窍不通哦？可是，就是因为听了他的曲子才决心要成为吉他手，而现在也的确成功了，所以，音乐家最高的荣誉，那大概就是让某人听了之后，燃起对音乐的兴趣，也就是给予对方一个梦想……这样吧。】
他的梦想，是从不知名的某处传递下来的。
我也有这样的梦想吗？
我听了乐依的演奏，然后孤身一人投身进了音乐的世界。
我的梦想？
总感觉不太对。
我的梦想是找到乐依？可是现在已经实现了不是吗？不但找到了，还可以呆在她的身边，无论是谁都不能否认这已经是梦想成真了。
可是……
我现在的梦想是什么？
我原以为我会以为这个问题翻来覆去思考很久，但没想到的是，在温暖的房间里温暖的被窝里，我只用了一分钟就将这些全部忘在了脑后。
2
“喂……你不能再靠边点吗。”
“我已经贴在铁皮上了。”
“拜托了，我快要被挤晕了，在这么下去我会吐的……”
“忍耐一下啊！”
这里可不是家里的那种衣柜，只不过是学校里的储物柜罢了，脚下还有好几把打扫用具，原本就狭小的空间如今挤在里面已经是动弹不得，而同时也绝对不可以活动，更不可以出声，因为如果被发现了就遭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身后的柜子里传来阵阵声响，而我拼命的用身体挡住它，一边还要小心的观察着周围。
没错，这里是我所就读的冬之星高中，而就和所有的高中一样，是禁止外来人员随意进出的，而严前辈——与我们有音乐上合作的那个人，居然闯入了进来，而且穿着我们学校的校服，只可惜似乎是暴露了，而那个时候我正好和乐依一起准备去演奏部，被她撞见后立刻抓着我们俩一起逃走了。
然后，就闯进了空教室，并且她们两个躲进了柜子里。
可是……稍微有点不对吧？
“为什么我也要一起躲啊！”
似乎终于意识到这一点，乐依一脚踢开柜子门跳了出来。
“你自己一个人在里面发酵吧！”
她狠狠的把门关上。
“嘘——乐依，不要这么大声啦，会被发现的——”“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话音刚落，空教室的门就被猛地推开，原来刚刚进来的时候她们没锁门啊！我也没注意到唉。
走进来的是一个留着稍长头发的男生，肩膀上还系着红色的臂章。
是学生会。
冬之星的学生会拥有着管理层的权利，也负责学校的日常维护，当然学校的秩序也归他们管理。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这里不是正在用的教室吧？”
“不……没事……”
“没事？你们不会是在私藏外来者吧？那个外来者是你们的熟人？”
为什么这么敏锐啊！
“……管你屁事。”
“啊？！”
乐依不爽的回击，结果被对方用很凶狠的眼神瞪回来了，如果是平常她大概会毫不客气的瞪回去吧，可是现在她居然很少见的畏缩了，发出“嘤”的一声——她原来还能发出这种声音？？——抓着我的衣服藏到了我身后去。
然后，看到这一幕的学生会成员，不知为何脸色变得铁青。
“……你们是那种关系？”
“那种关系。”
“哪种关系？”
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
“看什么看，所以说我们在这里和你有什么关系啦？”
“啧……不管你们什么理由，凡事给我适可而止，下不为例……还有……下次别来这边的教室，偶尔还是会有人从这边走的。”
“哼！”
“唉？！”
为什么变得奇怪了？他是误会了什么吧！我原本慌张的想要哦解释，却被乐依一把拉住。
虽然好像犯下了天大的误会，但貌似成功的躲过了搜查。
“啊对了！你们要是发现了可疑的人，马上向学生会报告！外来者虽然穿着冬之星的校服，但那肯定是别人给的，那张脸根本就没见过！”
你们难道记住了全校学生的脸吗！
有惊无险的，避开了检查，而当我们打开柜子门的时候，严前辈已经脸色发青，一副快要吐了的表情。
“救、救我……”
不知为何，她一把推开了乐依，扑倒在地上，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我。喂，我又不是医生。
这算什么啊……总之，我们联系了学姐，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总感觉这么做没错。而果然叫她来的人就是镜学姐，给她校服的也是镜学姐，甚至告诉她我们的班级所在地让她来这边的还是镜学姐……
“你到底想干嘛啊。”
“呀~少年，够刺激吗？总之你们帮忙想办法把她运送到演奏部来吧，我也没想到那些家伙真的认识全校的学生……有一手嘛！这群书呆子。”
现在不是夸人的时候！
“哼，啊对了，你让乐依来我这边一下，有些东西要一起拿去，剩下的就拜托你啦少年。”
到最后，我们在空教室前分别，而我这边费了好大力气，从窗户逃出来，爬过草坪，拿我当盾牌之类的……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从教室到演奏部是这么遥远的路程。
3
来到演奏部，房间里空无一人。
学姐好像还没准备好。
她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似乎有些惊讶我们这边真的有这么完善的设备，最后，她找到了桌子底下的凳子——学姐一直坐在桌子上，凳子从来没有拿出来过，而我们也基本都是站着的——她坐下来，沉默了片刻。
“刚刚那个……那个小小的，是你的女朋友？”
“不，并不是。”
“那是那个高高的很糟糕的人？你……有那种兴趣？”
“哪种兴趣啊？！”我现在还没休息过来，心脏还在怦怦直跳，“为什么都是以我有女朋友为前提？我没有啦。”
“咦？分明那么多女孩子？”
“啊，是啊。”
“你没有下手吗？”
“……我看起来有那么危险吗？”
她低下头，那副长长的刘海让我没办法看清她的眼神。
“说的也是哦……可是昨天镜打电话给我的时候，一直在说你的事情，刚刚那个小小的，也好像很自然的就把你当成那个了。”
“那是因为她们都不怎么讲理啦。”
学姐……我不清楚她的意思，或许是那样但我始终不愿意去做些什么，总感觉很危险，而且现在也不是时候……乐依……总该不会吧。
或许连我都注意到了，我在拼命地逃避这些。
我与她们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需要这么小心翼翼了？
我也坐下来。
位置在离严前辈两米左右。
“……你弹琴给我听吧？”
“怎、怎么啦？突然间。”
“因为很无聊啊，而且叫我来就是为了讨论唱歌的事情吧？”
“不……我一个人的话，不行的。”
那种把周围的一切都忘记的弹奏的模样，我不太相让她看到。那还不是能拿给别人看的东西，大概是因为我一直自己弹琴才导致的，我就是想要快点改掉这种习惯，才拼命的想多练习。
“那种事没关系，只要你弹就好了。难道你想让我就这么对着空气唱吗？”
“咦？”
总感觉她好像很执着。
为什么啊，学姐他们再过一会儿就到了唉。
最终我败下阵来，被她要求拿起吉他。
花了几分钟调整，我原本还期待在这段时间学姐会突然破门而入，可是期待落空了——分明她平时总是很及时的出现。
“要弹《we are the champions》吗？”
“都可以啦，只要你弹就行了。”
我拨动起琴弦，从音响里发出精准的声响。
然后，电吉他版的冠军，那阵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是不是又差点沉浸其中了？我现在是什么样的一副模样？我的声音是不是过于自私？从吉他里发射出的旋律是不是依然拒绝着让人欣赏？我……要思考的东西，太多了，我甚至没有精力去查看一眼严前辈的表情。
虽说也看不清……
前奏就这么在我还没有进入状态的时候结束，紧接着，吉他发出好几道连续的嘶喊，将歌曲的高潮带来——
这里有好几处需要让声音飙升的地方。
我不可以出错啊。
仔细一想，为什么我会喜欢皇后呢。
分明我自己的歌单里，皇后的歌曲也只有那么寥寥几首，似乎就只有那么几个最有名的才让我印象深刻。诚然他们活跃的时间比披头士要晚，更接近现在的音乐审美，可是……可是我从别的乐队那里得到的感动一点也不比皇后少啊？
我甚至都没有读完他们的传记。
即便如此，让我去选我最喜欢的乐队，那依然是皇后。
哦……我好像想起来了，因为那是我最开始听得摇滚乐，没错，这是我第一次在家人的影响下去听摇滚乐吧？幼小的我就算还没有彻底成为音乐的粉丝，可是事到如今想起来，果然还是皇后吧……
因为他们是最初的。所以就变成了无可替代的。
我的梦想，它的开始似乎比我想象的要更加遥远。
而如今我前面到底有什么样的道路？
我，想要什么？
演奏结束……
虽然严前辈没有伴唱，但是我依然尽可能还原的演奏完了。
用我觉得或许能行的方式。
“……你，变了很多啊？”
“唉？”
“不，我是说和你们最开始演奏的风格来说，你好像稍微有些不一样了？”
“那是什么意思？”
“嗯，因为我听了你们在网上发布的录像，才来找你们的，但是……果然那个只能在和她们合作的时候才能实现吗？”
她指的大概是最开始合奏的时候，也就是我的声音从淹没到爆发的那个瞬间。
对哦，如果能用起来的话，这个技巧不是和《we are the champions》很搭吗？严前辈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选择了我们吧。
“不过说起来，你还真是不可思议……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弹吉他的！”
“……这？”
“因为，你弹起吉他来的时候，呃……这么说呢，感觉好像一瞬间就投入进去了一样，好厉害！就算是专业的乐手也很难有这种感觉吧？简直就是突然间把周围的所有事情都忘记了一样！”
这算是在夸我吗？
我那种一旦沉浸进去，就会像沉入湖底一样，忘掉周围的弹奏。
“不，这个……所以说我不太想单独弹。”
“为什么？这不是很厉害吗？”
“因为不适合啊，那种弹奏……没错是能准确的弹出每一个音符啦，但是，不对，那个弹琴的方式不对。”
“是这样吗？”
作为歌手而言我肯定是完美的伴奏，可是我是吉他手啊，我也想弹自己的东西啊。
“也是呢……仔细一想的确你的声音很独立，就好像把自己关在只有自己的房间里一样，不过，在你们的视频里好像又不是这样啊？”
那是因为光是去抵御那俩人的拳头就已经拼尽全力啦！
她们肯定也都是拼尽全力去演奏，所以才会呈现出那种独一无二的效果！大家都可以不在乎别人的去弹奏，而碰巧大家的声音又都仅仅咬着对方，那些声音撞在一起产生的裂纹又那么美丽，然后，我又在这种裂纹中产生了独特的反差感……
等等……
裂纹吗？
我一直觉得，之所以我们合奏的效果如此独特是因为乐依和学姐之间恰到好处的碰撞，从那之中产生的裂痕让我得以喘息，可是——这个时候的我还没有注意到这种事，直到事后我从学姐那里要来了最初演奏的视频，我才注意到——我的声音，并不是从湖底，也不是隔着看不见的墙壁里发出来的。
我的墙壁，我的声音的那种看不到的隔阂，就在那裂纹之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真正展现裂痕、真正被击碎、真正站在最高处的，是我才对。
此时的我还一无所知，其实只要去看一眼就知道了，但我没有那么做，因为我压根就不知道学姐那里还保存有视频。
是的，就算被严前辈提醒了，我还是没注意。
这时的我还在为刚刚弹奏的事而头疼。
而正巧这时，学姐终于登场。
“都——说——了——！不是那么回事！”
“唉？分明都那么亲密了？还发出了那种可爱的声音！”
“我告你骚扰哦！！”
“学姐要骚扰来骚扰我啦！”
一如既往的吵着架。
看到学姐的脸，严前辈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
而学姐那边看到严前辈则是露出了很高兴的表情。
“哟，好久不见，关于歌的事情果然还是得找你单独谈论一下。”
“那种事我知道！话说为什么我一定要伪装起来才能进你们学校啊，这里是什么机密地区吗！”
“呀，我昨天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之前因为我想在学校里搞突袭演唱，结果被门卫和学生会列为黑名单了，如果你说你是演奏部找来的，估计也不会比现在好到哪里去哦？八成会被抓去问话到天黑，然后把你赶出来的。”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啊……
我知道学姐做事经常没有分寸，但没想到还有这种黑历史。
“你们是变态吗？”
“别这么说啦，我们可是专业的！放心好了，我们绝对不会再上台的前一分钟因为紧张而在准备室里吐呢。”
“啊？你说什——谁告诉你的？！”
“唉？你承认了吗？我分明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哦？没想到居然确有此事？”
“住口！才没有！我才没有每次在上台前跑去厕所吐呢！那次只是意外……起码到后面已经好很多了！啊啊总之没有这回事！”她突然转头看着我，满脸通红，“听、听到了？没有这种事！我才没有吐！唔……呃……”
脸色又糟糕起来了！
学姐上前去拍打她后背，脸上却挂着欣喜的仿佛是找到新玩具一样的笑容。
真的……不要再欺负严前辈了。
我也准备上前搀扶她，结果被她甩开。
“别把我当病人啊！”似乎是情绪终于冷静了不少，她的状态也好了很多。“那是我的黑历史，我分明要求所有人都不准说出去的……呜呜……”
“真可惜我‘碰巧’认识当时在场的人，也‘碰巧’有他的把柄，而且‘碰巧’他把这些事全都告诉我了……并没有什么黑幕哦？”
这不全都是黑幕吗！
“好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所以说叫我来做什么？我很忙的。”
“又来啦~~反正你不去上课也有考勤的对吧？大学里代打卡可比高中要容易多了，而且，再怎么说你不还是来了？分明我昨天说是‘有时间就来吧’，然后你自己就定下了第二天就来。”
“因为……”严前辈突然看向我，一脸埋怨，“还不是因为他。”
“我？”
等等，和我有什么关系？！
“还不是因为，我是因为他才下定决心回来唱歌的。”
不知为何，房间里的气氛似乎突然紧张起来……但那个时候我还在烦恼弹琴的事情，所以并未第一时间察觉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