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少女不再迷茫
第二章，迷茫的前进才是邂逅（2）
1
我第一次真的被音乐所震撼，是我初中的时候。
那个时候我跟随母亲去往了一个演出地点，是一个主打英式摇滚的会场，说实话我完全听不来这些曲子，因为他们到底在台上吼什么我根本听不懂。
为什么初中生的我不去听流行乐而要来听上世纪的摇滚乐？
母亲是音乐杂志的记者，大概就是因为这个了。
不过说实话，到了会场也只是把我往熟人身边一推，自己跑去采访各式各样的人。
那个时候，我对母亲执着的摇滚乐稍微有点抵触。
那天也是如此，我再次被丢到后排，听着完全不入耳的曲子——因为是初中生所以我还没有得到自己的手机——一边打着哈欠。
而这个时候，似乎是因为演出的乐手受伤，需要临时调整演出。
原本的演出者是个小有名气的吉他手，据说是以“干净整洁”的演奏闻名的，结果似乎是在保养乐器的时候过于纠结于弦中间的灰尘，用力过猛划伤了手指。当然这些都是我在事后听妈妈说的。
当时我只是觉得好麻烦。
不过我倒是无所谓，不管是谁来演奏，就算是让摇滚界的名人来我也不会有所感触。
我是这么想的。
可是，经过几分钟的嘈杂后，走上台的却不是四个青年人——抱着吉他走上台的，是个年龄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子。
和同龄人比起来，她的个头要小不少，以至于吉他在她手里都显得格外沉重，让人不禁怀疑她有没有力气拿稳。
而这股疑惑也在人群中发酵着。
“啊？这是谁啊？”
“该不会是要叫她来演奏吧！”
“别小看摇滚啊喂！”
逐渐的，人群的声音变成了不满的抱怨。
这下可不太妙了。
虽说来这里的不少是那个演奏者的粉丝，但再怎么说也不应该对小孩子这样。
可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女孩在麦克风前站好，双手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位置，扫视了一眼台下的观众。
“……闭嘴给我听啊你们。”
随后毫不客气的下令。
人群再次发出声响，而这次女孩完全没有给他们发出声音的机会，因为她手里的吉他已经被她奏响——不，那真的是演奏吗？
她狠狠的拨动起一片音弦，那股声音混乱不堪，借助音响的放大，直接占领了所有人的耳朵，顿时会场内哀嚎遍野，所有人从没有听过这样的演奏！
而这只是瞬间的，因为女孩接下来就如同穿针引线一般，将每一道混乱的声音都抓住，不断重复交错的高低音，将原本混乱不堪的它们牢牢地控制在手里，从她手中飞跃而出的音符，居然真的紧凑的拼在一起，变为了真正的音乐。
简直就是做了一次大扫除，杂乱的东西被瞬间整理干净一般的痛快！
比起一开始就将一切做的整洁，女孩选择了把杂乱放在最开始将整洁贯穿整首曲子的方式，让整洁变得更加难能可贵，在场的所有人都绝对会牢牢地记住这首曲子的风格！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简直比原版还要原版！
演奏很快结束，毕竟只是受邀而来的临时节目，而不知何时，我已经站到了人群之中，与所有人一样心潮澎湃。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是我明白一件事——
就是在这一刻，我彻底爱上了眼前的一切。
2
她逃走了。
仔细一想的确是，突然在路上被不认识的人指着，然后对方还相当可疑。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都要报警了。
这算什么啊……我灰溜溜的回到教室，现在我连去音乐部的心情都没有了，不但在入部的时候失利，就连难得的重逢都变成了这副样子……不，其实我都还没确认到底是不是她就直接和她搭话了。
完全就是随便和人搭讪的怪人了。
够了，我要加入音乐部，然后当个幽灵部员好了！
趴在桌子上捂着脸，好想藏起来啊。
而这个时候，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间震动了起来。
冬之星是允许携带手机的，但平时只能静音并且不能被发现玩手机。
这个时候是谁啊？
我拿出来看了一眼，是个陌生的号码，我想也没想的接起来，而电话另一端传来的女性声音吓了我一跳。
是个熟悉的声音。
“喂喂？听得到吗？”
“呃……谁？”
“我们中午才见过面呀！”
啊，我想起来了，这是镜学姐的声音。
咦……等一下，为什么她知道我的号码？
“学姐，你怎么会有我电话？”
“嗯嗯？不是你告诉我的吗？啊，就当是这么回事吧，少年，不要对这种事那么纠结，电话号码这种东西就像挂在头顶的名片一样，虽然平时看不到，但想知道的话也不是什么难事啦！”
为什么要说的这么模糊啊！
到底是从哪里找到我的手机号码的啊！
很可怕耶！
“少年，你来加入我们吧。”
“好的我知道了，非常抱歉——唉？”
不是被拒绝了吗？我连被拒绝后的回应都想好了，不，倒不如说都已经说出口了。
“咳咳，我最开始还想出个难点的题目直接让你不战而退，毕竟这个学校，不，就算是整个世界上，第一次见面就知道披头士并且会弹他们的曲子的高中生实在是不好找，没想到你居然接下来了！所以你或许能够帮我一把吧，虽然不是可爱的男孩子，但你的分数姑且达到我的标准了，来加入我们吧。”
我没听错吧。
拽了一下脸，似乎不是在做梦的样子。
“可是……我分明没跟上……”
在演奏中被彻底击溃了，最后低着头逃跑了。
“咦？我没说过必须赢过我才能加入啊？说到底我也只是想看看你们的水平和风格，喂喂？听得到吗？如果听到了就抓紧时间把入部申请拿来啊！下午的练习你也不要想着能跳掉哦！”
“啊！是！”
中午我几乎认定自己不可能成功，所以连申请都没有留下就离开了。
那份申请被我放在口袋里，折成了很小一块，原本以为再也不会用到它。
仿佛是突然间接到命令一般，我立刻跑向演奏部的部室，正当我怀着激动的心情推开门的时候，却看到屋内居然没有学姐的身影。
“啊……”
那个不起眼的，戴眼镜的女生却在。
“你又回来做什么啊？”她坐在鼓前，戴着耳机，好像在听音乐，手指还在轻轻地敲打着面前的鼓，然而她一见到我却露出了疑惑的神色，立刻拔下耳机，好在她认出了我。“有什么东西忘记了吗？还是说要再挑战学姐？事先说好，学姐从来不会放水的，不管你来几次都是一样的！”
“唉……这个我知道。”
怎么回事——在我眼前仿佛出现了两个选择：第一，刚刚那个电话其实是我神志不清的幻觉，我的确是没有被选中；第二，眼前的这两个人其实是合起伙来骗我的，等待我的可能是尴尬也可能是惊喜。
总感觉手不自觉的朝着第一个选项过去了呀……
“你这人很奇怪耶！”
她一脸困惑，看起来似乎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时候，房间里却突然响起了猫咪的声音，声音不止一声，仿佛有十几只猫咪一起叫，而这个声音居然还组合成了有节奏的简单曲调！
我愣在原地，而她则是以几乎看不清的速度伸手，从裙子的口袋里抽出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刚刚那个是铃声吗！
“喂喂？学姐！啊……是的，嗯……是的……唉？是这样吗？”她突然抬头看着我，“他？学姐你认真的吗？你的梦想不是创造一个全是美少女的乐队才来这里的吗……嗯，呀！不是啦，衣着和内在不是一码事，就算外表更改一下也不行的……什么？学姐你真的打算干这种事？！”
不知为何，这两个貌似是在讨论什么对我而言很糟糕的事情。
“我？我来吗……好吧，那说好了……嗯，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她转身朝想我。
“那个……刚刚我不知道学姐擅自做了决定，对不起啦。”
“没事……”比起这个，你们刚刚是不是想要把我怎么样？
她从鼓后面走出来站到我面前，和学姐在一起的时候，我感觉她的个子并不高，但其实那只是因为学姐个子高而已，她其实也在女生的平均身高以上啊。
“我叫丁响，二年级的，虽然我是你学姐，但你也可以直接叫我名字，倒不如说我比较习惯这样被称呼，叫我响就可以了！”
响……
她拍拍我肩膀，感觉是个性格很外向的人。
“喜欢的乐手是镜学姐，喜欢的曲子是镜学姐，喜欢的人也是镜学姐！”
“唉？”
不对，这个人其实也不正常。
仔细一想学姐已经是那副样子了，呆在她身边的人怎么可能是正常人嘛！
“你呀，如果是女孩子就好了！”响学姐突然这么说，“学姐喜欢可爱的女孩子，你今天的表现其实学姐还算满意啦！如果你是女孩子再长得可爱点，肯定会被她当场抱住带回家的！”
嗯，我不是女生，真是太好了。
“说起来，学姐去哪里了？”
“不知道耶！”她耸耸肩，“我来的时候她正好要出去，说是什么找到了很棒的玩具，要拿去引发革命……”
这都是什么啊。
不过响学姐还真是什么都跟我说，是因为确认了我是同伴就如此爽朗了吗，看起来是个很单纯的人。
响学姐重新戴上了耳机，我把口袋里的申请拿出来，而她轻敲着左侧的鼓点，仿佛没有注意到我的动作，我只好将申请重新收起来。
很安静，和中午的时候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就这么呆呆的等了大概十分钟，房间的门终于被推开，可是进来的却是一男一女两个不认识的人。穿着和我一样款式的校服，也是一年级的新生，两个人都背着乐器，似乎都是吉他。
“你好，我们是听了上午的演出，想要来加入你们。”
我被理所当然的当作了这里的成员。
咦？不对，我已经是这里的成员了呀！
“呃，学姐还不——”“你们也是要加入的吗？”
我刚想说学姐还没回来，但响学姐却打断了我的话。
“是的！我们听了你们的演出，太棒了！入部的申请已经写好了，给！”
真好啊，这么主动的家伙到哪里都会吃香的。
而看着被递到手里的入部申请，响学姐却突然愣住了，过了几秒，她才将目光转向我，“说起来，你这家伙的入部申请呢？还有你叫什么啊？”
你刚刚就完全无视了好吗？！
分明我在这里呆了十分钟，为什么你却没注意到啊。
我连忙将手里的申请拿出来，而她一把拿过去看都没看就丢到了一旁摆放着大量饮用水的桌子上。
“……不看吗？”
“我不看啊，学姐回来会看的。”
那你刚刚问我那些问题是有什么意义？！
“好了，那么，”响学姐转头看向两人，“既然你们想加入，那么就先来一场考验吧！”“镜学姐不在唉。”“你上啊。”“啊？！”
我几乎都要发出惨叫了！为什么是我？好像是因为在这里的演奏部部员只有我们俩？
“‘啊？！’你个鬼啊！难道你想让我一个人来？快点去拿吉他！就放在柜子里！我的鼓声是为了吉他与贝斯而存在的，没有吉他手我也没办法战斗呀，快快快！就和中午学姐那时候一样，好好的搞清楚他们的水平吧！”
仿佛被响学姐拿着木板驱赶着，我从柜子里拿出那把旧吉他连上了音响开始调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无论如何都感觉音色不满意，等我准备就绪后，那两个已经拿出乐器等候多时了……两个人都是吉他。说起来，妈妈在写杂志的时候曾经说过，摇滚乐手主玩吉他的和主玩贝斯的比例是9:1，这个数字完全不夸张啊！
响学姐也准备好了，倒不如说她无论何时都准备就绪。
“有……有想要演奏的曲子吗？”
我试着学着镜学姐的语气问，结果一旁的响学姐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既然这样——”看起来这两个人的确有擅长的曲子，完了，万一是我不会的曲子呢！“三个月前xx的新歌你们有听过吗？就是和xxx一起唱的那个！”
xx和xxx都是明星的名字，音乐杂志就肯定会和音乐明星扯上关系，所以说来惭愧，这两个明星的歌我都听过，甚至都会唱。
“那是什么？”
唯一发出疑问的是响学姐。
“稍等一下。”
她翻找着手机，似乎是找到了对应的曲子，从随身听上拔下耳机插上，听了大概三分钟。
“唉！真的要演奏这个吗？”
“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算了，没什么，要开始演奏吗？”
她将曲子倒退到最开始，似乎打算边听边演奏。
她也只听了一遍吧。
响学姐发出疑惑是有原因的。
这首歌曲是两位明星的合作曲目，为了凸显出他们两人的关系友好，曲子是由两个人一起演奏吉他为主旋律的，这是一首二者都同样重要的曲子，合奏的地方相当多，很多地方甚至完全想象不出要怎么一个人演奏。
而最重要的，或许也是响学姐最疑惑的，是曲子的鼓点。
这首曲子，鼓点被安排在了中间和结尾，曲子最开始的一部分和临近结尾的部分是完全没有鼓点参与的。
也对，毕竟是为了让两个明星合作而创作的曲子，只要让两把吉他成为主角就行了啊。
然而现在，在这里有三个吉他手和一个鼓手。
吉他手里毫无疑问有一个人会变成多余的。
学姐如果在的话，要怎么办才好？
我的心还在半空中难以找到落脚点，然而这时演奏已经开始了。
两个人一起拨动吉他，心跳般的声音从那两个神奇的道具里飞出来，我也跟上去，却发现两个人演奏的相当完美，这首曲子绝对不可能是短时间能演奏的，合奏的曲子需要两个人消耗更长时间的练习才能合奏的完美。
而孤身奋战的我压根就没有和他们一较高下的实力啊！
而与此同时，我好像想起了什么，没错，这首曲子是三个月前的作品，而那个时候，是我们结束作为初中生的生活，作为特长生准备考入冬之星考试的时候！如果算一算的话，时间刚刚好。
没错，这两个人，我有印象的，就是当初在入学考试时，表演了合奏的学生！
他们从那个时候就在合奏了，不知道他们到底互相磨合了多久才有这样的水平，但很明显，和拼命练习一首曲子，运气好拿到高分的我不一样，他们完全就是底气十足的来接受挑战的！
不可能赢过啊！
这样根本不可能赢过啊！
我一个人要怎么和两个长时间配合，已经成为习惯的搭档比？
别说将他们甩开了，就连从他们那里抢回曲子都很难。
我的声音，再次沉寂下去——
突然，一阵刺耳的声音闯入了我的世界，把那沉寂的声音瞬间切断。
“什什什什什什么？！”
女生吓了一跳，而很快，所有人都目光都被房间的某个东西夺去了注意力。
是音响，连接在我手中那把吉他上的音响，只不过连接线被什么东西扯掉了，所以才会突然间发出惨叫。
而罪魁祸首，是坐在我身后的某人。
“……抱歉哦，不小心踢掉了。”
你分明是坐在鼓后面的吧！你脚下全是鼓的范围耶！是要怎么才能把音响的线“不小心”踢掉啊！
我连忙去把线重新连上。
“不要跟着他们演奏啊。”
我俯下身的时候，她小声的对我说。我也拼命的点头。
什么意思？虽然我不懂。
连接好了音响，我们准备再次演奏——可是巴掌一样的鼓点却突然响起，就好像身后被人踢了一脚，就算想要倒下也只能向前走。
等等！现在还不是鼓声应该加入的时候啊！
我转头看了一眼响学姐，她却低着头，毫不在乎，仿佛耳机已经将她从这个世界上隔离了一般，而就在这时，她抬头瞪了我一眼。
啊。
提前进入的鼓声，是因为响学姐看不下去了吗？
我的表现太过于糟糕了吧。
真丢人！
但是，也对啊，如果是镜学姐，那么在这个时候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的被对方抢走了舞台？
他们两个还没有搞懂状况，但是我已经没办法去理解要怎么做了。
他们两个，自始至终都在老老实实的演奏，用那种和原曲完全一致的风格在演奏，那种完成度极高的曲子当然没有问题，简直就是无坚可摧的堡垒，可是，演奏的人可不止他们两个……对吧？
既然这样——变成什么样我可不管！
这场演奏，摧毁掉吧。
鼓声飞奔起来，和原曲已经相差甚远了，我也不顾一切的让吉他也飞奔起来，原曲是一种为了让人听清两人的吉他的存在而编写的曲子，可是现在我的身边除了鼓可是空无一人啊！既然这样，让我们那么把这个规定摧毁掉也没问题吧？
不可思议——
我试着拒绝再跟随原曲，却感觉不可思议的痛快。
已经铺好的道路，华丽完美又安全的路线被我们的声音摧毁了。
确实，就连我自己都感觉到了，我的水平或许真的不如眼前的两人，可是鼓声强行把所有人都带去了错误的道路，然后在那里开辟出只属于她的路线。
这首曲子我没有演奏过，从来没有，因为没人与我合奏，然而现在，身处我身边的鼓手不也是一样吗？甚至她只听过一遍，根本没有练习过，她的声音随着心情，跟随着印象里的曲调，跳起来，跑起来，像个狡猾的猴子在树林间躲避猎人的追踪一样，而那两位猎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扰乱了阵脚。
他们却依然紧追着。
这首歌曲已经面目全非了，但勉强还留着最基本的节奏，每当它要崩塌的时候，鼓声就会拖拽着我回到道路上，而当他们的声音追过来，我们又会立刻飞上高空。一来二去他们居然也找到了节奏，逐渐的缩短了与我们的距离。
这是我的演奏吗？
虽然被拖拽着，甚至是被拳打脚踢着往前走，下一个音符在什么位置都搞不懂，却依然演奏着。
我已经没有转身退缩的权利。
最终，不知道是不是累了，我们似乎演奏了超过二十分钟，每次曲子要进入结尾就会被不讲理的鼓点重新拉回高潮部分，根本不给喘息的时间，那个女生的演奏出现了失误，虽然很快调整了回来，但我也抓住了这次短暂的机会，闯入了他们的节奏里，将他们打乱。
演奏结束。
早就已经筋疲力尽的连续演奏二十分钟的我们，纷纷倒下，他们和我不约而同的都是抱着吉他，而响学姐直接脸朝下趴到在了鼓上。
没有人宣告胜利。
“你们的演奏很棒呀，脸可还挺可爱，给你们200分吧！”
然而那个声音，却突然响起。
“至于少年……10分。”
学姐仿佛是宣判死刑一样的说道，只不过这个时候的我，已经没有力气抬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