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做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就是打破阴与阳，生和死的界限，让钱思再一次见到她那去世的父亲。
这有可能吗？
这是有可能做到的事情吗？
这样的不是神的领域吗？
难道我们几个要以神灵自居？
那又不会。
我们可没有那么自傲。
确实，在各样的神话传说里，神就是有着这般力量，能够打破各样坚固的常理，做到各样在大众看来不可思议的事情。
或者说，正是因为能够做到那样的事情，所以才会被称为神。
我们几个不过是凡人，自然不可能有那样的神力。
我们能够做到这件事，那是我们用了不一样的方法。
核心是黑月。
黑月能够看到灵魂体，能够听到它们的声音。
而陆仁希再利用自己能够听得懂动物语言这个能力，将他们之间的对话转达出来。
这严格来说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打破阴阳，钱思和老钱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相见。
但这就足够了。
他们两个能够借助我们这样的“介质”，传递自己的心声。
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有什么比这更好吗？
那么两父女到底在聊些什么呢？
他们聊得可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至少，听起来就像是一些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家长里短。
这就像是钱思家没有被毁，老钱也没有离世那般。
一切都如往常。
但是……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会聊这些？
这样的机会可相当难得，近乎是梦幻的。
而能够得到这样的机会，双方不应该聊一些更为重要的事情？譬如逝者向生者托付未来？
这点的话，钱思来之前就已经想过了。
她的心里也酝酿了很多很多的话，想要和老钱说。
但在开口后，钱思还是说着和往常一样的话。
或许这才是最自然的，一切都和平常或许才是最好的。
在钱思看来，老钱或者没有离开她，这一切就像是一场病，随着时间流逝，总是会好的。
会好的，一定的。
而老钱那边也非常享受和女儿这样的聊天，这或许就是这个形态下的他最想要的东西。
如果可以……
双方都想要让这样的时间持续下去。
这样再平凡普通不过的时间，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却是那样的宝贵。
但这样的时间……
是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的。
再次强调。
时光的流逝，生与死的界限，这是这个世界坚固的常理。
光是触碰到这样的常理就已经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而打破它们，违背它们就更是天荒夜谈了。
这就注定了这样的时间不会长久。
【唔……】
黑月忽的发出一声闷响。
而后“她”快速闭上了眼睛，“她”的身上出现了肉眼可见的疲倦。
很显然，长时间使用那个能力给“她”带来了不小的负担，而这负担体现在精神力以及体力上。
黑月是这一切的核心。
而在暂时失去黑月后，双方的对话就此中断。
不止如此，老钱的身形也黯淡了几分。
这是怎么回事？
灵魂体这种东西十分的玄妙，甚至不是现在的科学体系能够完全解析的。
所以老钱会出任何的问题都是有可能的。
它现在的情况嘛……
大概有那么一个可能。
那就是它在获得黑月的能力持续关注后，灵魂体获得了部分的力量，身体变得更为凝实。
但在黑月能力暂时失效之后，它便被打回了原形。
在这一刻，老钱再次认知到一个事实，自己已经死了。
现在在这里的，是他的灵魂体，或者说是残余精神的集合。这样的它，还能否被称之为“老钱”都是一个大问题。
但这就够了。
够了。
能够再见到钱思，还能再和她说话，这就足够了。
可没有人能够在死去之后，还能够再见到自己的家人，哪怕是这样的方式。
自己的女儿在这段时间里似乎认识了一群很不错的人，老钱感觉很满足。
这样的话…
或许它也能…
闭眼休息一会后，黑月再次睁开了眼睛。
依旧是翠绿色的漂亮眼眸，那其中依然闪耀着幽绿色的光芒。
但这次，那光芒暗淡了许多。
显然，黑月的能力并不能一直持续下去，而持续的时间也不会太久。
当黑月再次睁开眼睛后，老钱的身形凝实了些许。
但这次有些不一样，它的身体在微微发光，然后变得更加虚幻。
这！
黑月瞪大了眼睛。
这样的情况“她”不是第一次见，这是灵魂即将消散的信号。
很神奇吧？
灵魂在这样的时候居然绽放出这样的华光。
那是相当美丽的光芒，但那光芒却意味着消散，意味着再一次“死亡”。这一次“死亡”之后，人会去哪里？
不知道。
没有人会知道真正的答案。
在这样的状态下，老钱也明白了很多事情。
它再次伸出自己的手，抚摸钱思的头。
那样半透明的手自然是无法与钱思发生实际性接触，但老钱不再意那么多了。
“！”
虽然钱思看不见老钱，但在这一刻，她却感觉一阵微风拂过她的头顶。
那阵微风，是那样的轻柔，也是那样的温暖。
就像是…
熟悉的，父亲的手。
这一刻，钱思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泪水再次糊了她的脸庞。
“看来是到时间了。”
看着自己变得更透明的手，老钱有些遗憾地说道。
老钱为什么会以这样的姿态留下来？
那是因为它的心中有执念，它放不下自己的女儿。
但现在，女儿的身边有一群很好的人，相信他不在了，女儿也能好好地活下去。
这就够了。
这就…够了。
老钱他很满足。
而那样的执念消散后，它的灵魂体也就没有存在下去的理由。
那…它也该消散了。
【还有什么要和她说的吗？】
“照顾好自己，过好自己的生活。”
【嗯。】
黑月重重地点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传达。
老钱是一个父亲。
即使到了最后时刻，他也是一个父亲。
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一切都是为了钱思。
这就是伟大的父爱。
随着时间的流逝，老钱身上的光芒越发灿烂，但它的身影也逐渐地透明。
这样的它，似乎随时都要融于环境中，而后消散。
看过众多灵魂的黑月，明白这是一个灵魂最后的光华。这就像是回光返照，心满意足的灵魂点燃了自己的生命之火，照亮了自己。
而当光华熄灭的时候，这个灵魂体便要彻底地消失。
老钱知道。
当变成这样灵魂体的时候，它便知晓了很多过往不清楚的事情。
它知道之后的自己会怎么样，按此时的它已经心满意足了。
【等等！】
但在此时，一声呼唤引起了在场大家的注意。
那是我的呼喊声。
而我呼唤的对象，正是老钱。
虽然我看不见，但我那比人类敏感多的感官却能够感觉到那处有着一个特别的存在。
当然，这是因为老钱的灵魂体出现了剧烈的变化才被我捕捉到，平时的话我也是看不见的。
【老钱，你要和小思说的都说完了吧？那接下来……我可有事要找你。】
我的话顿时引起了老钱的关注。
狗？
一只白狗？
一只白狗会说话，而且还找自己有事？
这听起来也太天荒夜谈了吧？
这要是以前的老钱，他一定会认为这是无稽之谈。
但现在不一样了。
老钱发现眼前的这只白狗不一般。
“他”的眼中闪耀着智慧的光芒，那样的“他”更像是一个人类，充满情感的人类！
“请问有什么事情？”
老钱下意识地用上了礼貌用语，因为这样的情况完全在他经验外。
【我有一个重要问题想要问您，希望你能告诉我…答案。】
【这场坍塌，其实是一场生意吗？】
我问出了这个问题，有些莫名的问题。
“生意？”
而这样的问题抛出来后，能够直接听得懂我话的绯莱浅和陆仁希都愣住了。
这怎么会扯到生意上？
这和生意有什么关系？
有的。
当然有。
我会这么问可是有理由的。
虽然我们看不见，但老钱的表情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那原本舒缓的眉头皱起来，表情也变得无比凝重，这样的反应，很明显是有什么的呢。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呢？”
黑月比较努力地模仿对方的腔调，虽然模仿的不算太成功，但那一丝惶恐与不安却被我精确地捕捉到了。
【呵…这就对了。】
这样的反应是我想要的。
这就证明我猜对了。
我会赞同这次特别的会面，一方面是让父女再次相见，另一面则是个人原因，我有想要问的问题。而知道答案，也能好好回答我的，也恰恰是死去的老钱！
【字面意思。】
【这次的坍塌，其实注定会发生吧？就算不是那天，近期也会发生，而且死的只有你。】
【我说的…对吗？】
【！】
“！”
“！”
黑月和陆仁希他们几个都惊讶于我的话，一时间哑口无言。
我们听不见灵魂体的话，也看不见它们，只有黑月能够作为沟通的媒介。
但灵魂体却能直接听得懂我的话。
那么老钱如何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