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

半睡半醒间,从腹部传来的声响将我的意识从梦境拉回了现实。我在床上翻了个身,紧接着坐了起来。

窗帘的缝隙间没有射入一丝阳光,看来天还完全没有亮。我拿起枕边的手机看了看时间,现在才刚刚过凌晨五点。

“所以说,倒时差果然是一件麻烦事啊……”

经常在全世界跑的人可能会觉得没什么,也会渐渐地在倒时差的过程中变得适应起来,但是像我这样只是偶尔倒时差的话,反而会每一次都觉得非常难受。

但是就算这样我先前也从来没因为倒时差而觉得肚子难受过。奇怪,昨天晚上都发生了些什么来着。

……好像是去火车站接花山院回到宿舍之后就累得直接睡觉了。是因为睡前没吃晚饭所以我才会觉得这样肚子不舒服吗。

而且昨天晚上我似乎做了好几个噩梦。不过,我记得的只有被异形的章鱼追赶并且惨遭触手play这样的猎奇梦境。也许是由于到了一个新环境,我的精神状态并不是很好,所以需要一些调整吧。

话说回来,我居然连衣服都没有换就直接睡下了。看来我昨天确实有够累的。

但是起得这么早似乎也并没有多大意义。我确认了一下今天学校的安排。开学第一周,新生是没有正课的。今天除了九点钟要去听一个讲座之外,似乎并没有其他要办的事。虽然肚子很饿,但是我想要把吃饭的时间也尽快地调整过来。于是,我并没有去做早饭,而是重新躺了下去,打开手机刷起了新番。

这样无所事事地消磨了一段时间之后,大约七点半左右,我从床上爬了起来。现在差不多可以去吃早饭了。

不过,早饭应该吃什么好呢。如果只是我一个人的话,只用烤两片吐司片就可以解决了。但是现在我还要给花山院准备早饭,所以我就不得不考虑一下她的口味。

嗯,那就做鸡蛋饼好了。我将身上的衣服换下,丢进衣柜里空出来的隔间。我们宿舍并不具备洗衣服的条件,所以这些衣服只能暂时放在这里,等攒够一堆之后去洗衣房一口气洗干净。

然而,正当我将裤子提到一半时,伴随着“咔嗒”一声轻响,我的房门被某个家伙给推开了。

出现在门后的是身穿天蓝色睡袍的银发少女。她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之后四下张望了一下,这才将目光落到我的身上,察觉到了我的存在。

“咦……我刚刚准备的晚饭呢?”

“厨房在隔壁啦!还有不要在别人换衣服的时候随便闯进别人的房间啊变态!”

“哦……谢谢。”

少女似乎根本就没有在意我的后半句话,也没有在意我只穿着一条胖次,裤子才提到一半的尴尬姿态,听到自己走错地方之后就扭头离开了这里。我说,至少把房门给我关上啊!

这就是在轻小说里面非常常见的那种,所谓的“幸运色狼”情节吧。男主在故事的开篇就因为各种天马行空的原因要么看到了女主角在换衣要么看到了女主角在洗澡,然后就会一边被大骂“变态”一边被追杀,一场恋爱轻喜剧就在这样福利满满的初次邂逅之中悄然展开……只是我这里立场似乎刚好反了过来,而且那位女孩子似乎根本就不为所动。

是我身为男性的魅力不足吗……不,应该不是因为这个吧。我希望不是。

话说回来,我对那名少女的脸庞似乎有些印象。银色的及肩发,倒框眼镜还有那副随时都要睡着的困倦表情……她就是昨天坑了我一罐咖啡钱的那家伙吗?

换好衣服后,我走进客厅,看到了坐在餐桌旁的那名少女。她面前的塑料餐盒中摆着土豆泥和两根香肠。这是隔壁小卖部能买到的常见速食食品之一,只要去掉包装在微波炉中加热几分钟即可,简直是懒人福音。

不过……虽说土豆泥是西餐没有错,但是西方人会一大早就吃土豆泥吗。

“嗯?哦,哦哈哟哈吉米——”

“我不是日本人是中国人啦。”

而且也不是初次见面。直到我走到她的面前,这家伙才注意到我,开始用蹩脚的日语跟我打招呼。话说徐子灵也好你也好,为什么第一次碰面时都不把我当中国人呢。

“诶?那——扣你起哇?”

“这不是还是日语吗……”

“是吗……抱歉,我只会这一句中文。”

“你根本没有在听我说话吧?”

我一记手刀劈了下去,令少女“嗷”地一声捂住了自己的额头。不用猜了,她昨天肯定没有好好睡觉。明明白天就困成了那副样子,为什么还要强撑着呢。

“不过算了。我的名字是向晨,你呢?”

“……安娜。安娜·卡拉什,来自俄国。”

“啊,来自俄国这点我倒早就看出来了。”

“诶?我们不是才刚刚见面吗?”

“我觉得你也许该向金鱼请教一下该怎么记事……昨天上午在自动贩卖机那边帮你捡东西的就是我啦。”

而且还莫名其妙地请了你一罐咖啡。顺带一提就算你追问我怎么发现你是俄国人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唔……好像是有这回事……”

“想起来了吧。所以说昨天那一磅的——诶?”

安娜突然站起身凑了过来,在极近的距离和我对视。在这样的距离下,我甚至能够数清她的睫毛。一阵鼻息扑到我的脖子上,令我稍微有些心跳加速。

“嗯嗯,确实和昨天那人长相一样呢。”

没过两秒,安娜便回到了原位,而我也从石化状态之中恢复了过来。那个,就算只是确认身份,也请你不要突然之间就靠得这么近。这样的距离是很容易令人产生误解的。

“所以说,为什么你会把我当成日本人啊?”

在她发现我刚才心跳加速了之前转移一下话题吧。我挠了挠脸颊,有些心虚地看向了窗外。嗯,景色不错。

“因为我原来在新闻里看过很多啊,日本的变态肥宅对女孩子做出这样那样不可描述的行径什么的,所以我就想把只穿一条内裤的样子给我看的家伙多半也是个变态的日本死肥宅什么的……”

“不要把你自己的问题归因于我变态上啊!”

“嗷!”

我毫不客气地又劈下一发手刀。不过,我这样的说法就像我真的是变态一样。

“对不起,我不知道中国也有这样的变态……”

“好好听我说话啊你这家伙!”

“嗷呜!好痛好痛——!”

安娜的思路清奇到已经不仅仅是莫名其妙的地步了,能够把所有的话都曲解成别的意思,说实话还挺令人惊讶的。我只能寄希望于连续的手刀能够让这家伙的脑袋变得正常一些了。

“还有,关于昨天那件事啊。你买咖啡的时候根本没有投币,把我的一磅给坑走啦。”

不知不觉间话题就跑偏了,我明明一开始只是想和她说咖啡的事来着。我倒不是有多在乎那一磅钱,反正都是舍友,请了就请了。但是,不能够受了照顾还一点都意识不到,所以我才觉得应该在这里提醒她一下。

“嗯?我没有投币,那咖啡是从哪里来的?”

“是我先前投的币啦!”

“诶?哦,是这样啊……”

安娜的反应相当迟钝,是因为精神很差还是因为她本身属于那种天然呆的类型呢。

“不好意思……那作为交换,要喝这个吗?”

稍加思考之后,安娜把自己面前装有橙汁的玻璃杯推了过来。

“呃,这个不是你要喝的吗?我也不是一定要你给我什么的意思……”

“没关系的,我还有。而且杯子也没有碰过。”

“这样啊,那我就不客气啦。”

既然安娜已经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再多想什么。这橙汁似乎还是刚刚冰镇过的,于是我拿起杯子,扬起头直接灌下了一大口。

结果,我的喉咙立即就像烧了起来一般。刺激的味道充斥了我的口腔。

“唔——唔咳咳,咳咳!这真的是橙汁吗!”

虽然从外表上看这就是橙汁,里面也有一些果肉,但是毫无疑问这绝对是某种其他的黑科技饮料!上次喝到这样刺激的东西,应该还是幼儿园时把洗衣液当水喝了的那一回——

“是伏特加兑橙汁哦。怎么了?”

安娜歪着脑袋,半睁的蓝色双眸中满是困惑,似乎觉得我突然变成这副样子十分奇怪。

“这种东西不是每个人都喝得惯的,不要随便拿给别人喝呀!”

“这样啊……那下次给你这个时就不加橙汁了。”

“那不是更喝不惯了吗!”

“……对不起。”

安娜一边说着一边垂下脑袋,看起来是想要道歉。她拿着餐具的手也放了下来,从我的角度也捕捉不到她的目光,似乎正刻意回避着我。

“呃……等等,这也不是什么需要道歉的事情啊。”

我本来只是想让安娜之后稍微留意一下,但是她好像因此觉得有些委屈。不过这样想来,我刚才那样说她也并不太好。毕竟犯困和犯二往往相伴相生,所以安娜也不是故意想要说那样毫无逻辑的话,还把这种斯拉夫风格满满的神奇饮料给我吧。

但是,我的安慰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安娜只是一言不发地低着脑袋,看起来是因为自己令舍友不痛快而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

“说真的,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我也没觉得这种奇怪的勾兑有那么差,其实还别有一番风味……唔呜呜!”

为了让安娜心情转好,我硬着头皮把她给我的伏特加兑橙汁全部喝了下去。橙汁的酸和酒精的辣几乎把我的眼泪都激了出来,但是我偷偷用手背抹了一把之后,还是强装若无其事,勉强摆出了一个笑脸。

“呼,呼……真的还挺不错的,真的……”

“真不错呀……诶?”

安娜突然莫名其妙地嘟哝了一句,随后猛地抬起头,拍了拍脸颊之后抬头看向了我。

“不好意思,刚才好像打了个盹……你刚才都说了啥?”

“……没什么,我去做早饭了。”

没听到也无所谓,我正好还想收回前言呢。看样子担心安娜这样的瞌睡笨蛋是我多此一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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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那个是汤勺不是锅铲啦!”

“哦?这样啊。”

鸡蛋饼的一面已经煎得差不多,我正想要拿起锅铲来翻个面,结果就这样被进入厨房的徐子灵给叫住了。奇怪,明明只是放下锅铲给锅里再倒一些油而已,为什么我会出现这种莫名其妙的失误呢。

徐子灵走到我的旁边,揭开另一个灶上的炖锅的锅盖看了一眼。锅中的牛奶燕麦粥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热腾腾的香甜气息扑到了我的脸上。

“嗯,应该差不多了。”

用勺子舀起来尝了一口之后,徐子灵关掉电热灶的开关,将炖锅从灶上拿了下来。不过,她并没有立刻去把粥倒到碗里,而是回身走到了我这边。

“那个……你没事吧?”

“没事?我看上去很不对劲吗?”

蛋饼的色泽开始渐渐变得金黄。我一边转头看向徐子灵,一边用余光留意着锅中的变化。徐子灵今天穿着带有金色刺绣的黑色旗袍,比昨天的那一件看上去要正式许多。后背处稍有些大胆的开口衬托出了腰间的曲线,而几乎要拖到地面的后摆看上去就像鸟类的尾羽一般。

“你的脸红得像发烧了一样,而且注意力似乎相当不集中……”

“这个嘛……因为刚才不小心喝了一点酒,所以现在确实稍微有些头晕目眩。不过我想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虽然有种犯困的感觉,但是我的意识还很清醒,所以我想我应该还没有醉倒。依据是我之前几次喝醉的模糊记忆。

不过,居然只是一杯勾兑过的饮料就能让我变得晕晕乎乎的,这伏特加的烈度确实不容小觑。不是我酒量丢人,奈何敌军实力太强啊。

也真亏战斗民族能够习惯这样的酒,而且连安娜那样的女孩子都能喝。我向厨房外看去,安娜正和花山院坐在一块。花山院把将军抱在怀中,正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但是安娜的反应就十分冷淡了。

“这样的话,剩下的就交给我来做怎么样?”

“不用啦,这种程度我还是应付得了的。”

虽说我状态的确不好,但是鸡蛋饼这种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菜我甚至闭着眼都能够做出来。如果连这点小事都搞不定的话,我觉得哪怕开除国籍也不为过。

更重要的是既然舍友已经来齐了,那就应该抓住这次机会让她们尝尝我的手艺才行。真正的男子汉是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退缩的。

“你把粥端出去就好啦,我一会就做好!”

“唔,好吧……”

徐子灵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厨房。所以说,和根本不听人话的花山院还有根本听不懂人话的安娜比起来,中国的女孩子真的令人省心太多了。

没过多久,蛋饼和燕麦粥便摆到了餐桌上每一个人的面前。虽然安娜已经吃过了,不过我还是准备了她的份,我们四人随后也在餐桌上各自就座了。

“哦哦!快看快看安娜酱,这个就是煎饼果子哦!”

“不是煎饼果子是鸡蛋饼啦,不要这样误导人家啊花山院。”

“诶?这两个东西不是一回事吗?”

“煎饼果子和鸡蛋饼区别很大吧?不要因为都是饼就混为一谈啦。”

“鸡蛋饼?鸡蛋在哪呢?”

“不论如何也不可能在盘子底下找到吧。你想知道怎么做的话我倒可以教你,不过得换一个你更精神的时候就是了。”

嘛,虽然很多外国人对中餐感兴趣,但是对这种再家常不过的早餐就不要大惊小怪啦。而且比起这个,赶在吃完早饭去听今天的讲座之前,我觉得还有一件事应该做一下。

“那个,”我拍了拍手,打断了众人的闲聊,“难得大家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我觉得不如趁这个机会,大家都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自我介绍?名字我们已经都交换过了吧?”

安娜咬了一小口鸡蛋饼就放下了餐具,似乎确实是吃不下了。对于自我介绍,她也显得兴趣寥寥。

“不不不,正式的自我介绍也是待人接物的基本礼仪哦。虽然我也觉得这种事情纯属自找麻烦就是了……”

那个,后面的话可以憋在心里不说吗花山院。你偶尔也表现得像一个大家千金一样吧。

不过我可能是对她期待过多了。花山院说话时甚至没有先把嘴里吃的东西咽下去。

“唉,总之我先来起个头……我的名字是向晨,来自中国,学习的是美术专业。因为我先前在英国也待过很久了,对这边的情况多少也比较了解,所以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来找我……就这样吧。”

稍微思考了一下之后,我还是没有告诉徐子灵和安娜关于我正在兼职做插画师这件事。虽然外表上看不出来,但是天知道她们俩会不会知道“墨鱼桑”。毕竟现在外表现充内在肥宅的家伙实在是太多了,我可不想把自己的二次元世界和三次元混在一起。

“喂喂,最重要的一件事你是不是没说啊?”

但是在这一点上,花山院似乎和我观点相反。察觉到我刚才有想说的话最后却决定要隐瞒,她不满地瞪了我一眼,随后撅起了嘴。她不会在乎自曝吗?明明还是名门望族的大小姐,让大家知道自己在写轻小说这种没法登上大雅之堂的东西,真的不会影响到家族的脸面吗。

“那个,我觉得这件事等大家关系更亲近了再说也不迟——”

“你不说的话我就替你说出来啦!向晨君啊,他其实——”

“等等,不要这样自作主张啊!”

“是我的未婚夫哦!”

花山院突然搂住了我的手臂,像猫一样开始蹭来蹭去。柔顺的黑发传来阵阵清香,但是我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觉得有点烦躁。要我说多少次你才会停下这样的妄想呢。

“诶?两位原来是这样的关系吗……”

徐子灵和安娜似乎都下了一跳。但是愣了一下之后,她们又像是接受了一般点了点头。喂,不要把花山院的玩笑话当真呀。

“等等,我可没有听说过有这种事。”

我毫不客气地用另一只手按住花山院的脑袋将她推到了一边。软绵绵的东西有将军在就好了,不缺你这一只。

“我们只是因为某些原因关系比普通朋友要稍好一些而已,花山院这样说只是在开玩笑啦。”

“可是你明明当着父亲大人的面说过会对人家负责一辈子的说——”

“有那种事吗?我怎么没有印象?”

明明只是说过花山院来英国之后会照顾她而已,不要做这种奇怪的过度解读啦。

“什么嘛,承认喜欢人家就那么害羞吗?”

“不是害羞不害羞的问题,首先你得让我喜欢上你才行啊。”

“呜哇!”

我刚才的话语似乎对花山院造成了精神暴击。她发出一声怪叫之后便僵在了原地。如果放在漫画里的话,她的双马尾大概已经倒竖起来了。

不过这不用去管,过上一小会花山院就会自己满血复活的。处理完这家伙之后,我看向了坐在对面的徐子灵和安娜。

“好啦,接下来可以拜托你们也自我介绍吗?”

“明白了……”

虽然对花山院的那副样子多少有些在意,但是徐子灵看我压根不在乎,也就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了下去。

“我的名字是徐子灵,同样来自中国,专业是历史,还有……其他的应该没什么了吧……”

“历史?感觉是个很冷门的专业啊。”

初中时我就已经决定了要学美术,不过其他的文化课我也没有落下太多。虽然不论是哪国学校都会注重历史教育,但是我听相关人士说过,和热门的心理学,管理学相比,这门专业在文科里不算特别吃香。

“没错,不过我非常喜欢,也没有想过毕业之后要从事这个领域之外的职业,所以在看到能报历史专业时,我就没有多想直接报了。”

“这样啊……”

和我预想的一样,学习这个专业的人大多是因为真心喜欢才会学的。这一类的专业冷门是冷门,但是相对地混子也会很少,不像那些好毕业号称有前途的专业那样到处都是那种抽烟喝酒烫头蹦迪晚出早归五毒俱全的过度消费青春等着回家含泪继承千万遗产的留学贴金富二代。所以说,她大概能够在这里学到一些真东西吧。

不过话说回来,我其实是想听一些专业之外的东西的,比如说平时都喜欢做些什么之类。毕竟专业不同,上课不在一起,所以至少休闲时光要一同精彩地度过嘛。

但徐子灵似乎一时半会也想不到别的可说的东西了。于是,我将目光落到了从刚才起就低头不语的安娜身上。

“安娜,接下来可以拜托你吗?”

“安娜?”

“……安娜?你有在听吗?”

“嗷!飞,飞机落地了吗?”

见安娜又低下脑袋沉默不语,我直接一记手刀劈了过去。她刚才似乎又打了个盹,不仅如此还做了个梦。伸了一个懒腰之后,她用迷茫的眼神看向了我们众人。

“晚上好……我们在做什么来着?”

“在做自我介绍啦。哪怕是走形式也好,说两句吧?”

安娜似乎总算跟上了状况,揉了揉眼睛之后强行将眼皮抬高了几分。看她这副昏昏欲睡的样子,我不禁开始考虑要不要给她再灌下一杯橙汁伏特加来提神醒脑。

“……安娜。安娜·卡拉什,来自俄国。”

和我见面时几乎一模一样的说法。她对每一个人都是这一套相当应付的说辞吗?

“顺带一提,学习的专业是天文,所以现在请让我……”

话还没说完,安娜便再次垂下了脑袋。原来她白天困成这副样子,是因为每天都要熬夜吗。这样的话,上课应该怎么办啊。

但是就算我问安娜她看起来也不会再回答了。她这抓紧一切零碎的时间用来打盹的这将一分一秒都最高效地运用起来的生活方式也许挺值得学习的?如果我能像她一有空就打盹一样一有空就多刷一道题什么的,说不定我现在就在剑桥了呢。

不对,这两件事性质不一样。睡觉是人类的生理需求,学习可不是。

“好了……现在应该到我了对吗?”

花山院已经恢复了状态。但是,当我和她对视时,她仍旧摆出了不高兴的脸色,不满地鼓起了脸颊。

不过花山院很快就把目光移开了。她站起身来,微微提起自己的裙摆,对着我们三人行了一个礼。

“初次见面,我是花山院家的长女花山院花音,希望能够和大家愉快地相处,也请大家今后多多指教!”

该说不愧是受过英才教育的大小姐吗,唯独在这种时候她会表现出大和抚子般的高雅。不过她这种的自我介绍并没有说什么很实在的东西,只是做做样子给别人看,让人觉得自己很有教养而已吧。

在社交场合里这样说倒是有实用之处,但是普通地和人相处的话,这种话就确实显得不太合适了。不要把我们这帮普通舍友当成什么上流社会的权贵啦。

“专业……我报的专业是什么来着?”

“这种事情不应该你自己记住吗!”

这对上大学来说明明是头等大事吧!不对,花山院这家伙好像是属于等着回国含泪继承千万遗产的留学贴金富二代那种,只要能毕业专业似乎真的无所谓。

更何况她还能靠写轻小说赚到大笔外快。可恶,我怎么就家里没矿……

“还有,既然要做舍友了,这样行礼反而有些见外。而且……既然裙子很短就不要往上提啊。”

“……诶?”

花山院穿着她的高中校服。因为对这套水手服的设计很满意,所以即便已经毕业了她也依然在穿。但是,她擅自改短的轻飘飘的裙摆确实有些危险,再提起来的话就差不多可以看到胖次了。尤其是从我这个角度。

“变,变态!”

意识到这一点的花山院立刻坐回了原位,用手按住自己的裙摆,“哼”地一声扭过了头。

“喂,我只是好心提醒你而已,不要随便给人扣这种帽子啊!”

“反正你是先看了个爽才提醒我的吧?”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是那种会对这样普通的棉白胖次看个爽的类型啦……”

毕竟我身为插画师的使命之一就是创造出可爱又色气的女孩子的插画来俘获御宅们的芳心,棉白胖次这种早已刻进DNA里的素材对我来讲几乎没有任何杀伤力。

“所以说!你如果想看的话,好歹和我说一声,让人家换上更可爱的决胜内衣嘛!”

“……什么,你是因为这个才不高兴吗。”

作为大小姐还请您稍微矜持一点,胖次不是什么能够骄傲地展示给别人看的东西,再可爱的款式也不行。

不过话说回来,花山院的决胜内衣我还真有点想看。毕竟没有正常男性会和可爱的女孩子过不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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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晨君,向晨君!那个是鸭子吗!”

“不是的。那玩意长得像大号的鸭子,但是实际上应该叫黑雁才对。”

我之所以知道得这样详细,是因为先前由于分不清栖居在英国的各种鸟类,把鸡当成鸭,鸭当成鹅,鹅当成雁而被嘲笑过。顺带一提,这种黑雁是从北美引进的,还是加拿大的国鸟。但是加拿大人似乎管它们叫Canadian Goose,令人不得不感叹生物的分类和命名真是令人摸不着头脑。

从学校的西校区到东校区还有一段路程,所以我们选择了坐公交车。在穿过一大片草地时,公交车突然停了下来。我向前看了一眼,这才注意到前方的一大队正在横穿马路的黑雁。因为学校附近湿地,池塘众多,所以校园里栖息着非常多的水鸟,偶尔还能看到野兔和松鼠。事实上,这所大学的鸭子比在读学生还要多。

换作是在中国和日本,要想见到这些小动物就只能去动物园了,所以花山院才会对它们十分感兴趣吧。

眼下我们正在用日语交流,所以也没有人注意到我们。高一的时候,我去日本做了一个学期的交换生,能流利地说日语也是拜这段经历所赐。当时花山院家正是负责接待我的家庭,和花山院花音相识也是那时候的事。

虽然中国留学生留英之后又去日本做交换生听起来挺奇怪,但是这种事情实际上真不少见。我以前认识的中国同学里甚至还有专门回国去参加北大夏令营的。

金色的朝阳透过云彩,洒落在花山院黑色的长发和端丽的脸庞之上。像这样的好天气,英国一年里也遇不到几天。等过一段时间入秋之后,每天就是要么刮风要么下雨要么刮风下雨,这种节奏会一直持续到下一个夏天。英国人喜欢讨论天气,和他们总是遇不到好天气多少也有些关系。

在这里住久了之后,我也渐渐习惯了不论天气如何都不改变安排的生活方式。就算把事情放到明天,谁知道明天的天气会不会比今天更差呢。

只有下雪是例外。英国人似乎不知道下过雪之后往路面上撒盐,也不知道多雇一些扫雪工人,只要一碰到下雪到处就会关门,学校也会停课。这种时候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宅在宿舍里,一边欣赏窗外的雪景一边摸鱼了。虽然现在向老天爷请求有些为时过早,不过我还是要说这样的天气请务必多来一些。

“诶?那……鸭子在哪呢?”

“那边的湖里白羽毛和灰羽毛的都是。”

“这样啊……好可爱~”

花山院跪在座椅上,双手紧贴着玻璃窗,令我有种自己正坐在观光车上穿越某个国家公园的错觉。花山院从来就对这些憨态可掬的生物没有任何抵抗力,等到把该做的事做完之后,干脆就陪她走回宿舍,让她有机会在这里照几张相吧。

“向晨君,我们可以去抓一只回去吃吗?”

“唯独那个不可以!”

前言收回。以后我要盯着花山院,绝对不允许她接近那些生物。

“诶,为什么啊?明明养得那么肥了,不就应该炖了才对吗?”

“如果真的抓回宿舍炖了是会被遣返的,那可是女王的财产。”

“是女王的财产啊……那就从女王那里买一只?”

“你找谁买鸭子不好为啥偏偏要找女王啊!”

“反正她也不吃这些鸭子,不如干脆卖给我嘛。”

现在的花山院就如同圣诞夜站在玩具店外扒着橱窗朝里张望的穷孩子一样,金色的瞳孔之中,映照出的是对心仪之物的向往与无法得到的失望。

“真是让人搞不懂……”

“让人搞不懂的明明是你。”

想要吃鸭子的心情我倒可以理解,可是但凡有点常识的家伙会想到找女王买鸭子这种事吗。

没过多久,公交车便到达了目的地。我们顺着临时竖起的指示牌去到了指定的多功能教室前,操着万国语言,肤色各异的留学生已经开始渐渐在这里聚集了起来。没过多久,在老师的带领下,我们进入了教室并坐了下来。

“Good morning and welcome toYork!”

领导模样的胖大叔开始向我们致辞,同时开始对大学的基本情况进行介绍。这个介绍基本上是面向刚刚来到英国的留学生们。从急救,报警,消防的电话,到电话号码和银行账户的办理,大叔所涉及到的都是在这里安顿下来所必需的东西。

不过对我来说,这些知识就显得有些多余。虽然表面上我正端坐着盯向前方,但我的思绪早已飘向了远方。

就在我放空脑袋,感受片刻的宁静时,我放在桌上的手突然被抓住了。我朝一旁看去,坐在我身边的安娜正伏在桌上,露出相当安稳的睡颜。

“爸爸……”

“你爸爸不在这里啦。快醒醒,老师正讲重要的东西呢。”

“嗷呜!”

我抓住安娜的肩头使劲摇晃了几下,但是并没有什么效果。于是我用手刀劈了一下她的后脑勺,这才让她迷迷糊糊地抬起了自己的脑袋,睁开朦胧的蓝色双眸看向我。

“怎么了……”

“稍微听一下吧,这好歹是头一节课——”

“他不是说只要不玩手机不就可以了吗……”

“那是因为他希望你能听他讲话吧。现在不听这些重要信息的话,之后多少会有些麻烦——”

“не【不要】.”

唯独在回绝的时候安娜显得十分果断。她换了个姿势,用另一条手臂枕着脑袋重新睡了下去,只将后脑勺对着我。台上的大叔留意了一下安娜这边,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按照中国老师的风格,安娜八成会被叫起来罚站吧。但是西方的老师对学生的课堂表现就不是那么在意。他们只会关注学生的出勤率和最后的成绩,如果自己能弄懂的话上课睡觉也无所谓。

我想这大概是因为他们觉得学习是自己的事情,所以也应该由自己来管理吧。这一点与国内拼上清北报亲恩的思路似乎恰巧相反。

我扭过头朝另一侧看了一眼。徐子灵歪着脑袋,似乎正努力跟上老师的语速,而花山院则公然无视了老师不要玩手机的要求,正对着屏幕上的纸片人美少女露出痴汉般的笑容。诶,那不是最近新出的那款话题galgame吗,玩的时候为什么不叫上我啊。

“Thank you for your attention. Now I'd like to introduce you......”

台上的主讲人换了一位又一位,讲话的主题涉及到了校园生活的方方面面。虽然先前发放的小册子上对他们所讲的大多数内容已经解释得十分清楚,但是为了避免自己遗漏什么重要的信息,我还是提起了十二分精神听着他们的演讲。

但是,就算精神再怎么集中,在这样冗长的持续讲话之中,也无法坚持很久,更何况留学生里还有很多时差没倒过来正在犯困的同学。安娜的现象很快就不再是个例,拿出手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的学生也并非少数。看到身边的徐子灵一直认真在听,我抱着“大不了之后问她”的心态也渐渐地划起了水。

财务处的阿姨似乎终于结束了自己的发言,场下响起了稀拉拉的掌声。我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差不多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了。

“Finally, I'd like to invite Victoria from the Student Union......”

走程序的掌声再度响起,不过比先前显得要热烈一些。我想这大概是因为大家都听到这是最后一个要讲话的家伙了吧。

至于学生会,对于我们留学生来说也不是什么加分项,那种组织还是交给英国人自己和自己玩比较好。我只希望同为学生,演讲的那家伙能够体谅一下我们现在的感受,尽快结束掉然后放我们去吃饭。

“Good morning everyone! I am Victoria York, the chairman of the Student Union...... ”

“……诶?”

但是,看到那名微笑着从幕后走向台前的少女时,我的思考停止了。

黑色的定制洋装,精致的金色盘发,还有别在发际的白蔷薇……哪怕已经许久未见,这副刻进了我的DNA之中的姿态我也能够立马认出。

不要问我为什么什么都往DNA里刻,画师对图像本身就比较敏感的。

“Do you have any questions?”

“Uh......nope, sorry.”

连我自己都没注意到我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维多利亚看向了我这边,很明显也认出了我,碧绿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惊讶。稍微停顿了一下之后,她回复了镇定,不失礼貌地作出了回应,也给了我一个台阶下。

坐回原位之后,我感觉自己的理智恢复了一些,但是心脏仍不免怦怦直跳。明明她高中毕业之后就没再联系,如今却在同一所大学里重逢,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吗。

“但是,这一副和我素不相识的口气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向晨?”

“还记得我昨天在公交车上和你提到的那个女孩子吗?”

“记得。……诶?”

徐子灵看了看维多利亚,又看了看我,过了一会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惊讶地捂住了嘴巴,脸也莫名其妙地红了起来。

为什么你在这种时候会脸红啊,看恋爱喜剧看习惯了吗。不过我好像也没有什么资格说她,毕竟现在我的表情应该比她还要耐人寻味吧。

“咔!”

清脆的响声从附近传了过来。我朝花山院那里看去,她手中的圆珠笔惨烈地折成了两半。糟糕,她那副危险的笑容,我先前早已经领教过了,莫非花山院因为维多利亚自行吃起了醋——

“那个,你没事吧,花山院?”

“没什么哦,只是我的笔不小心摔断了呢~”

那是你自己掰断的吧!而且就算嘴上说着没什么,但是实际上你就是生气了吧!早知道花山院连这种事都会吃醋,就不应该在她缺乏灵感的时候把我和维多利亚的事情分享给她才对……

“我在想,今天中午应该吃些什么呢?”

“不如在外面下馆子吧?我,我说真的,虽然不知道哪里做错了但是总之非常抱歉!唯独这个请千万不要做!”

一股想要呕吐的反胃感冲上了喉咙。奇怪,我的身体什么时候开始对花山院的料理有条件反射了?

————————————————

“……我看菜单的时候就在想了,这家店其实是四川人或者湖南人开的吧?”

“那就当作川菜湖南菜吃嘛,反正都是中餐,到了国外就别太挑剔了。”

在门口接过骑手的外卖,在餐桌上打开之后,一股激辣的味道当即扑面而来。我们点的是小炒肉,干锅土豆和蚂蚁上树这三道家常菜,但是不管哪一道闻起来都一样辛辣无比,就连蛋炒饭里似乎都放了一些泡椒。

徐子灵从厨房里拿出碗筷,将米饭盛到每个人的碗里。安娜一进宿舍便回到自己的房间补觉去了,所以午饭我们也只订了三人份。

明明就是湖南人的做菜方式,店名却带上了粤字。忽悠英国人也许还可以,但是中国人是不会分辨不出的。店老板多半是觉得粤菜在国外更加出名,所以想要蹭一蹭这个热度吧。

四道菜总共花了二十多磅,换算一下的话价格大概是国内的一倍,但是偶尔用家乡菜犒劳一下自己也是很有必要的——虽然现在看来我们暂时还没什么要犒劳的。我只是还没摸清楚这里好吃的外卖店,只能暂时先点中餐外卖而已。

顺带一提,进城吃饭要花三磅钱坐公交,而订外卖只需要一磅钱的外送费,所以订外卖明显来得更值一些。虽然用一次性餐盒什么的会令我在道德上有些过意不去,但是环保主义是有钱人弄的东西,我还是先把自己的肚子填饱再考虑这些世界难题吧。

“呼、呼,真的好辣!但是吃起来好爽——!”

花山院飞快地来了一句“我开动了”,随后便赶在我和徐子灵之前挑起了菜。

“辣菜的精髓就在于舌尖仿佛着火般痛苦不已的时候依旧令人欲罢不能,看来你很懂嘛。”

“我明白的,那种每一次进入都很粗暴,明明像烧着了一样疼痛却主动迎上去,在这份苦楚之中寻求快感,最后渐渐迷失自我,堕落成离开这个就活不下去的废柴身体——”

“这种台词留到轻小说里去用啊笨蛋!”

不对,轻小说里也不能用这样容易令人误解的台词,肯定会被和谐的。我按住了花山院的嘴巴,制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让她不要说不能说的话而已。”

徐子灵不懂日语,自然也无法插入我和花山院的对话,只能像这样问一问。不过我是没有把花山院刚才的台词告诉她的打算的。

就文学水平上我自然没法和花山院比肩,但是花山院最大的问题在于她根本就不知道哪些话是只能在轻小说里用的。这就是入宅太深并且缺乏常识所带来的恶果吧。真是的,明明在那样好的条件下接受过精英教育,如今留在你脑袋里的只剩下那个例行公事一样的自我介绍了吗。

不过,我想徐子灵应该从花山院刚才的语气和表情中大致猜到了她说了些什么。真是不妙,虽然对于花山院的各种丢人举动我已经很习惯了,但是这里可不是日本,再这样下去可就要丢人丢出国门了啊。

虽然日本的死肥宅很丢人在外国友人眼中已经是定式了,但是请你至少让他们对日本的女孩子还抱有一丝期待和幻想。

“话说回来,你下午都打算做些什么呢?”

眼看一脸狐疑的徐子灵似乎要继续发问,我连忙转移了一下话题。

“我想去银行开一个账户。不然等到现金用完银行卡还没办好的话是会陷入麻烦的吧?”

“这样啊……那你可能要抓紧时间了,不早点去的话就没法赶在银行关门之前把事情办完了。”

因为这两天大学里新生很多,所以银行自然也是人满为患。再加上这里的银行大多四点钟就关门,而且怠惰的职员们往往三点半起就不接受新业务了,所以一般来讲要去银行的话应该越早越好。

“是吗?那我吃完之后就去吧。”徐子灵说着便重新拿起了碗筷,“你们打算做什么呢?”

“睡觉。”

我不带任何犹豫地做出了答复。虽然吃完外卖就睡觉听起来挺废柴,但是这种能够用来补觉的慵懒下午等正式上课之后可就不多见了,何况我确实想不到还有什么必要的工作要做,不论是学业上还是插画上。

花山院的作品最终卷两周前已经完成,正等待着不久之后的发行,而我作为花山院的御用插画师自然也暂时失业了。除了每周例行的直播之外,我目前没有其他的插画工作。事实上,来到英国的这两天,我过得比暑假期间还要清闲。

“……想要和向晨君一起睡觉呢。”

“自己有卧室就不要来找我啊笨蛋!”

“什么啊?我可没有说要和你睡一张床哦,只是恰巧也困了而已啦。”

“那就换一个不那么令人误解的说法啊!”

“是你自己想到那方面去了吧?哎呀哎呀,向晨君果然在期待这种事吗?”

“如果我回答不是的话就违背了男性的本能,但是我怎么可能回答期待啊!请不要在这种话题上开玩笑,这就像明知对方哪里最敏感还要逗弄一样恶劣——”

“作为备战资料,向晨君可以告诉我哪里最有感觉吗?”

“备战资料是什么鬼……不对,为什么我们在讨论这种东西?”

不知为何,花山院有着能够将任何对话引向令人想入非非的桥段的能力。虽然这使得她的小说读起来格外刺激,但是在小说之外的领域这个能力就只会给人添麻烦。

“你们两个,不要用日语把我排除在外啦!”

“不,我觉得这段对话你还是不要听了。”

“为什么?”

“……我可以回答你无可奉告。”

但是徐子灵又不高兴,怎么办?她手中的筷子停了下来,脸颊也微微鼓起。明明已经试过把话题正常化了,结果如此正常的话题却也被花山院找到了突破口,该说人类的可能性不可估量吗。

“诶?稍等一下。”

就在我思考如何同时应对两人时,裤兜中的手机适时地传来了振动。紧接着,徐子灵和花山院的手机也传来了不同的提示音。我们拿出手机,读起了刚刚收到的群发邮件。

“……学生会组织的派对?就在今晚?”

花里胡哨的电子海报上满是鼓动性的话语。这场派对就在校内的一家酒吧举办,只邀请了我们留学生,而且除了酒之外的消费都由学生会买单。这大概就是一个欢迎性质的,目的在于让大家快速熟络起来的派对吧。

“你们怎么看?”

“那个,我不是很喜欢这种喧闹的活动呢。”

徐子灵收起手机,露出一个不失礼貌的笑容,委婉地表达了自己不太愿意出席的意思。

“我没什么兴趣,参加这种活动的肯定都是些死现充,我和他们合不来的。”

“说得和你不现充一样……”

说真的,至少在物质条件上,花山院你可能是整个大学里最现充的家伙啊。虽然性格上很死宅。

“我倒是对这个派对有兴趣。你们看,除了酒之外都是学生会请哎,这样不就省下了一餐饭的钱吗?”

虽说这也是我对这个派对感兴趣的原因之一,但是我的主要目的并不在此。既然是学生会所主办,那么我应该能够在派对上和她搭上话才对——

“点外卖的时候可没见你那样精打细算呢。”

花山院双手托着下巴撑在桌面上,露出了仿佛要将我看穿一般的凌厉眼神。

“呃……这不过是为一个新的开始所准备的自我奖励而已,一般情况下我们的消费方针依然要以能省下钱就不要胡乱花费为标准……”

“其实是想要见学生会长吧?”

“不,不是的!”

“你的表情和昨天那时候一模一样哦。”

徐子灵这时也突然补了一刀,含着笑的墨绿色眸子抓住了我的双眼。

我端起碗来遮住自己的脸颊,躲避着两人的目光。总感觉稍微有一点不爽,一般来讲不应该是女孩子露出喜欢某个人的迹象,然后在其他人的起哄和追问下变得娇羞起来吗。身为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在这种事情上被女孩子抓住不放总觉得有些没面子。

“总,总之我就是很感兴趣,想要去看一眼。有问题吗?”

虽然昨天还和徐子灵说不应该那样念念不忘,但是意料之外地再见面之后,我果然还是觉得不能就这样放下。老天爷都这样给我安排了,我还不多努力一把,这不就和后宫轻小说里的○无能男主一个德行了吗。

等等,○无能男主无能的前提好像是女孩子们都无条件地喜欢他诶。

“啊痛痛痛——”

“没有问题哦。只是,人家也突然对这个派对感兴趣了呢。”

我的脚突然挨了花山院的一记猛踩。虽然她的脸色依旧勉力维持着平静,但是额头上的青筋已经开始凸起了。喂,反正是消磨时间,我想做什么和你没有关系吧。

不过花山院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不妙,如果有她在的话八成会坏事,得想想应对的办法才行——

“唉……真没办法。”

就在这时,徐子灵却露出了一副有些苦恼的神色,扶着额头叹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你们两人,尤其是花山院同学有些放心不下呢。如果你们要去的话,我也跟过去好了。”

这样说着的同时,徐子灵还悄悄对我眨了一下眼。太好了,她显然是打算来助攻!我刚才还在想如果去找维多利亚而抛下花山院独自一人的话该怎么办,如果有徐子灵在的话,应该就不是问题了吧。

虽然和自己没有关系,但是为了同伴的利益还是愿意挺身而出,这样善解人意的女孩子真的很令人感动。如果没有喜欢上其他人的话,刚才那一刻我大概就沦陷了。

虽然和我预想的一个人去参加,然后自己寻找机会有所出入,不确定因素多了两个,不过大体上来讲这并不会有什么影响,何况不确定因素说不定还能转化为机会。也就是说,时隔多年的重逢,我和她的关系能否再进一步,看的就是我今晚的发挥了!

“好的,那就这样决定了!我们三人一起去参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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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出去啦,晚点见!”

换上一套自认为整洁帅气的衣服之后,我推开大门走出了公寓。离约定的出门时间还有几分钟,不过刚刚闷在被窝里睡了个觉又玩了会手机的我决定先到宿舍外呼吸几口新鲜空气,顺便平复一下自己有些紧张的心情。

虽然在出门之前我想和安娜说一声,但是不论怎么敲她的房门,她也没有任何回应,大概是已经睡熟了吧。至于她有没有看到那封邮件也是未知数,不过我想以她那副困倦的样子,多半是不会参与这种只有精力过剩的年轻人们才会感兴趣的活动的吧。

临出门之前,我朝着屋内招呼了一声,至于安娜听没听到我就不管了。现在时间是晚上六点,远处的天际已经染上了橘黄色,但是太阳暂时还没有要落下的意思。视线所及之处,鸭子少了许多,应该是藏身在附近茂盛的植被之中休息了。

“早上好。你要去哪?”

“我打算去参加一个派对。——诶,原来你醒着啊!”

安娜靠在公寓外的墙壁上,两指夹着一根香烟。虽然黑眼圈依旧很重,但是她的眼皮并没有耷拉着,看起来比白天时要清醒很多。

安娜的个子比较矮,当她趴在课桌上睡觉和坐在饭桌前打盹时,我只感觉她就像能捧在掌心里一样娇小,但是像这样站着的话,就不难发现她的身材并不能用一句“娇小的萝莉体型”来形容。尤其是长到不合比例却仍旧看起来十分匀称的双腿,令人不得不感叹起她身为俄国妹子的种族天赋来。

只不过,她这副吞云吐雾的模样和她可爱的外表稍微有些不搭。更具体来讲的话,就是让人无法将眼前的安娜与白天时那个迷迷糊糊只会打盹和说胡话的小姑娘联系起来。

不对,当她祭出橙汁伏特加这种邪恶的搭配时,我就应该预想到现在的情况才对。嗯,毕竟是毛子所以还是在情理之中。

“因为睡够了所以就起来了。不能一整天都无所事事像个废柴一样吧?”

“没想到能从你口中听到这种努力宣言……”

“我给你留下了没有干劲的印象吗?”

“直到刚才为止的印象全都是会让人觉得你没干劲的那种啊。”

说真的,美女你谁。不论说话的语气和风格也好,还是看向我的眼神也好,都和白天时的安娜差距太大了吧。这就是精致睡眠的力量吗。

“这样啊……我精神不好的时候会干些什么说些什么我也完全没有概念。抱歉白天时给你添麻烦了。”

“不,其实也没什么好抱歉的。”

应该管白天时的安娜叫做天然呆吗。只要不惹出什么世界毁灭级的麻烦,这样的属性没有人会讨厌的啦。虽然在迷糊状态下会蹦出国骂的妹子我还是第一次见。

将燃着的烟头掐灭之后,安娜精准地将其抛入了几米之外的垃圾桶之中,随后从口袋中掏出了剩下的半包烟。

“要来一根吗?”

“不用了,谢谢。”

她喝着那么刺激的酒,手中的烟应该也不会温和到哪里去。普通的烟我都受不了,从俄国人手里接过烟什么的肯定更是自寻死路。安娜见我婉拒了她也没多说什么,用打火机点着之后接着抽了起来。缥缈的烟雾随着晚风徐徐上升并最终散去。

“话说回来,你要参加什么派对啊?”

“从介绍来看应该是留学生的欢迎派对。查收一下邮箱吧,你应该也收到了邀请的。”

“我看看……除了酒水之外免费和没有优惠有什么区别啊。”

“一般人才不会在酒上面有那么高的开销吧!”

八二年拉菲什么的,说到底只有穿西服打领带的成功男人才会去喝吧。像我们这样的年轻人喝那种价格能够顶上一桌子菜的酒什么的对我来说实在是有些难以想象。

不过,安娜也许是用量取胜的那种?如果把酒当水喝的话,在这方面的开销也许的确会很大……

“嘛,反正之后也会经常去,不如趁这个机会过去看一眼。介意我跟着你吗?”

“稍微有点……不要真的像字面意思那样在酒吧里也跟着我不放啦。”

“只是想让你带路而已啦。在那种地方粘着你不放干什么,我又不是你的女友。接着。”

安娜突然抛过来了什么小玩意,我匆忙伸出手接住,这才发现那是一磅硬币。原来她没有忘记昨天那件事啊。

话说回来,为什么和安娜的对话给我的一种如同午夜时分在熟悉的烧烤摊里和坐在对面素不相识的年轻网管聊人生的错觉?

因为安娜临时决定也要跟来,所以我们又在公寓门口等了她一会,因此还错过了一班公交车。等到我们终于来到酒吧时,派对似乎已经开始了有一阵子了。

虽然从格局上来看这里是酒吧没错,但是这里内部的灯光有些昏暗,装潢也并不是特别前卫,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家咖啡厅。从天花板悬下的电视正在直播一场足球赛,但解说的声音被舒缓的BGM给压过了。学生们拿着酒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吧台前的年轻服务员都戴着学生会的臂章,看起来也都是本校的学生。

但是这些并不是我所关注的。我朝着酒吧内部扫视了一圈,很快便在角落处的台球桌旁看到了维多利亚的身影。她正在和几名学生会的成员交谈着,似乎没有留意到我们几个。

“不准朝那边看!”

花山院的声音和她的双手同时出现在了我的后方,我的视野随即被遮蔽了。

“不要做这样的恶作剧,在这样人多的地方会带来麻烦的。”

“明明还没有麻烦,就不要以‘会带来麻烦’做借口啦!”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想法你才会是那种超麻烦的家伙……总之,先吃点什么吧。”

花山院的手被徐子灵拉开了。她拉着花山院向吧台处走去,但是花山院不停地回过头来,一个劲地用不满的眼神瞪向我。似乎是为了给同学们留下和风美人的印象,花山院换上了暖色调的和服,和一身黑的徐子灵恰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这也吸引了酒吧内许多男性的注意。就我目光所及之处,已经有几位大兄弟跃跃欲试地想要上前搭讪了。

相比之下,我和安娜就显得十分没有存在感了。不过,像这样不被人注意也好,比起被各种来路不明的家伙问东问西我还是更希望能够直接去见维多利亚。只是,徐子灵真的能够就这样把花山院给支开吗。

“真是刺鼻啊,可恶的群居生物的恶臭……”

安娜皱紧了眉头,看上去似乎对酒吧内放飞自我的人群十分不满一般。我说,就算对这种活动不感兴趣只是想来喝酒蹭饭,也请不要随意发表这种危险言论啊。

“那个,群居生物不好吗?”

“不,熊一样的生活习惯才是最好的。”

“你这家伙的性格还真是不妙……”

我在别的轻小说里见到过以熊为榜样的家伙,因此我也深知会这样想的人性格一定不会好到哪里去。不过,至少俄罗斯的熊不会不自量力地招惹人类,所以安娜应该也只会停留在这种嘴上说说的阶段。

“随你怎么说。我去弄点吃的和酒,然后回宿舍。”

安娜从兜里掏出烟和打火机,随后才猛然想起自己是在室内,只好悻悻地将自己的家伙收起,也走向了吧台前。

“等等,酒……”

安娜的话让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我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下,看向了和徐子灵一块坐在不远处的花山院。花山院的目光似乎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我,但和我的双眼对上之后,她却故作不满地扭过了头。

嘛,虽然这样做也许会惹出一点小麻烦,但是我觉得让我、维多利亚还有花山院共处一室的麻烦更大。抱着这样的想法,我来到了吧台处,坐到了徐子灵和花山院旁边。

“怎么了?”

她们两人显然都没想到我没有直接去找维多利亚而是坐到了这里。从徐子灵的语气之中,我也能够听出她的诧异。

“没什么,只是突然和很久没有见面的老同学重逢,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些什么……”

“明明往前一步就行了,却在这里犹豫了吗?”

“嗯嗯,我也能够理解的!和许久未见的熟人搭话的难度系数可比和陌生人搭话还要高呢!这种时候会蹦出‘果然还是不要再见面比较好’的想法也在情理之中吧!”

“是啊是啊。心情稍微有点沮丧,想要喝点什么呢……那个,请给我来一杯威士忌。”

有这样的想法才怪,都到这里了哪里还有不见的道理,我只是因为了解花山院的性格才会决定先来这里进行战略忽悠。

徐子灵的脸上写满了不屑,而花山院则露出了高兴的神色。嗯,看起来她们两个确实以为我不会去找维多利亚了呢。

服务生很快便将盛有冰块和棕黄色液体的玻璃杯递了过来。我轻抿了一小口,感受起这种源自苏格兰的烈酒的独有风味。

“唔……不错不错,这应该就是正宗的苏格兰威士忌了,离开了英国恐怕还尝不到呢。”

此乃谎言!这个男人根本应付不来烈酒,只要度数稍微高一些,他就根本没法品尝出酒中风味!他之所以会这么说,并不是因为想要装作很懂行,而是因为他知道这样肯定会吸引花山院的注意——

“真的吗?我能够尝一点吗?”

花山院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碳酸饮料,又看了看我手中的酒杯,显然对威士忌产生了兴趣。

“不行。小孩子不能喝酒。”

“喂!人家已经成年了啦!”

“那也不行。这种东西虽然好喝,但是喝多了对健康并不好,所以你应该尽量少接触——”

“为什么向晨君可以喝我就不可以啊!难得来到了英国,既然是他们的特产,稍微尝一尝又怎么样嘛!”

花山院看向我的眼神让我想起了商场里看到了想要的玩具,父母却不愿意买的小朋友们。虽然威士忌本身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但是只要一边发表“还不错”的感想一边不让花山院喝这个,花山院就会变成现在这样非要尝一尝不可,这正是针对花山院所定制,只有花山院会上钩的钓鱼执法战术。

“唉……真拿你没办法,和我交换吧。”

“好!”

随后,果然不出我所料,花山院不到十分钟便说着胡话醉倒了。看着趴在桌上,面色潮红地睡起觉的花山院,我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自然,是那种邪恶计划顺利进行的反派笑容。

“原来你是为了把她灌倒,确保之后不会干扰到你才会这样做的啊。”

“没错,我也没有想到这么轻松就成功了。”

哼哼,接下来我就可以无视花山院的意愿,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了。第二天醒来之后,她什么也不会记得——我不是指那方面的事。

“真亏你连这种下策都想得出来。但是,我们该怎么把花山院弄回宿舍呢?”

让花山院就这样在酒吧里呼呼大睡似乎也不太好,但是凭徐子灵一个人是没法把她给搬回去的。徐子灵双手抱胸看着醉倒的花山院,露出了有些为难的神色。

对喔,唯独这一点我没有计算在内。不好了,照理说是不是应该由我来送花山院回宿舍?这样一来的话,我不是就要提前离开了吗!不妙不妙,这应该是极力避免的情况才对——

“怎么回事?这家伙已经醉了吗?”

就在我有些不知所措,觉得似乎要前功尽弃时,安娜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她一只手拿着半片三明治,另一只手则提着半瓶子酒,坐到了我的身边。

“是啊,我们在想是不是把她送回宿舍比较好……”

“这样啊。那由我来吧,反正我也打算回去了。”

“诶?你一个人能做到吗?”

“像她这样的女孩子一只手就足够了。”

安娜三两口将剩下的三明治塞进嘴里,擦了擦手之后抱起花山院,就像扛沙包一样将她扛在了肩上,向着酒吧的出口走去。

“那我就先回去了,回见。”

“路,路上小心……”

单看外表还真看不出来。明明比花山院还小上一圈,从这样的表现力来看,安娜的力气说不定比我还要大。

“好的,这样一来碍事的家伙就全部排除了!”

我又向服务员要了一份三明治,就着和花山院换来的饮料囫囵吞下肚。我身旁的徐子灵用小勺搅动着面前的咖啡,仿佛在助攻完成之后突然进入了独属于单身狗的贤者模式一般。

“为了已经拒绝过你两次的女孩子努力到这种地步,该说你是可敬还是可怜呢……”

“我自己也清楚希望不大,但是感觉不努力一把的话实在对不起这样的缘分啊。”

“那倒也是。你就放手去做吧,我也有些期待你能够做到哪一步呢。”

“嗯!”

我朝着徐子灵竖起一个大拇指,随后离开座位朝着维多利亚那边走去。

台球桌旁聚集了一些学生,维多利亚正和另一位学生会的成员打着台球。眼下,她正在桌边俯着身子,架起球杆调整着击球的角度。我于是站到了围观群众之中,看着他们比拼技艺。

他们两人打的是在酒吧中比较常见的美式台球。虽然这里是英国,但是想要打英式台球还是应该去专门的台球馆或者俱乐部,像这样在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的酒吧之中还是以美式台球居多。这也许是因为英国人认为他们的英式台球是一项高雅的运动,应当在专门的场合打才合适吧。

从局势上来看,维多利亚的实力明显比对方要强上许多。没过一会,黑球便被维多利亚击入了球洞,而对方只能懊恼地挠起头。

“哎呀呀,不论挑战多少次都赢不了会长呢。会长偶尔也手下留情一次啊。”

“既然是比赛,不全力以赴的话不就是对对手和比赛的不尊重吗?而且只有像这样打,你的不足才会暴露出来,随后水平才能有所提升吧?”

从这完美主义者的发言来看,维多利亚的作风还是一如既往。在等待着服务生将台球重新归位的间隙,她拄着台球杆撩起自己耳鬓的碎发,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型。随后,她才注意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我。

“晚上好啊,克里斯【Chris】。也许我应该说好久不见?”

“诶嘿嘿,好、好久不见……”

不妙,真的和维多利亚搭上话时我倒是把先前想好的台词都忘了个精光。她碧绿的眸子仿佛有魔力一般,一旦对上就会令魂魄被吸走。明明只是普通地想要打个招呼顺便聊聊天而已,为什么我会紧张到这种地步啊!

顺带一提克里斯是我的英文名,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只是从晨的拼音联想到了才会这么取。

“我也没想到在大学里还能碰见你。我还以为以学姐的成绩,一定会选择牛津或者剑桥来着……”

“因为我是约克本地人嘛,所以对这里的感情比其他学校要深厚一些。你又是为什么要报这所学校呢?”

“呃,我倒没有那么多考虑,只是因为这是以我的分数能够报上的最好的学校……”

糟糕,我也许不应该提择校的话题,这样一来我和维多利亚的档次不是一下子就被拉开了吗!

不过,光是跳级成为我的学姐,又在高中和大学当上学生会长,维多利亚就已经在现充的道路上把我甩得远远的了。一想到她明明比我还小一岁,却还要叫她学姐,我就稍微感到有些不甘心。

不行,必须在什么地方找回自己的颜面才行。虽然不论是从学习上,外貌上还是现充程度上我都被维多利亚甩开一截,但是如果就这样被她全面碾压的话,我还有什么资格去和她站在一起!

奇怪,怎么突然有种越级攻略关底boss的感觉。

“诶?已经喝完了啊。我先离开一下续上一杯,还有谁想要打吗?”

“唔……难得又能见面,不如来打两局?”

“可以啊,我也想领略一下向晨同学的实力呢。”

维多利亚欣然接受了我的应邀,开始重新为自己的球杆抹上巧粉,我则从学生会的前辈那里接过球杆,站到了维多利亚的身旁。围观的同学们看我和他们的会长是老同学,似乎也对此来了兴趣。

西方人的台球桌就像中国人的饭桌一样,有什么话想要说都可以边打台球边交流,比赛的输赢倒是其次。不过既然是众目睽睽之下,我就应当拿出和能够和维多利亚同台竞技的水平才行——

“向晨同学依旧是美术生吗?”

由我开球之后,维多利亚绕着台球桌走了半圈,随后找好角度俯下了身子。她似乎打得不像上一局那样认真,在瞄准的同时还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她别在发际的白蔷薇仍旧水灵灵的,不知道和中午时是不是同一支。

“是啊。既然从初中起就决定要学美术了,那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学姐的专业又是什么呢?”

“是法学哦。虽然我个人对法律没什么兴趣,但是既然是父亲的意思,那我也只能遵从呢。如果我也能像你一样自由地挥动画笔该多好……”

“你也对美术感兴趣吗?”

“多少也有一些涉猎。那个,美术生们平时都做些什么呢?”

“除了画画就是画画,而且基本功练习占了一大部分,所谓自由创作的机会也并不常有。大体上来讲,除了偶尔能够做做直播之外其实有些无聊。”

我和维多利亚聊着天的同时,台球桌上球的数目也一直在减少。我和维多利亚一直没有拉开差距,因此维多利亚打到一半差不多也认真了起来,说话的频率也降低了。

“直播?美术生还会做这个吗?”

“呃——不是的,这只是我的个人兴趣而已,我觉得把画画的过程分享给大家看还挺好玩的——”

好险,差点把自己在做插画师的事情给捅出去了。在这种地方宣称自己的兴趣爱好是画可爱又色气的女孩子的话,基本上就等于自己给自己宣布死刑了啊!

“那向晨同学在哪里直播呢?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也稍微去看一看吧?”

“这个嘛……我一般是在中国的网站上直播,而且时间安排上为了迎合国内的观众也总是并不是很好,所以说恐怕会耽误学姐的时间呢。”

唯独这个请不要去看啊!那样一来维多利亚绝对会对我幻灭的吧!不过,她好像本来也没有对我抱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这样啊……那还真是遗憾呢。”

维多利亚似乎看出了我并不是特别情愿让她去看,适时地终止了这个话题。台球桌上只剩下了白球和黑球,但是两个球目前的位置并不是特别好。维多利亚眉头微蹙,正思考着将黑球击入球洞的方法。

“哎呀,这下似乎有些不妙了……”

维多利亚击球的角度稍微偏了一些,力度也有些过大。黑白球在球桌上滚动了一会之后,停在了一个相当不错的位置。白球,黑球和一角的球洞呈三点一线排列在一起。这样的失误,说成是断送了全局也不为过。

“唔,学姐这是在给我机会啊……”

如果连这种球都不能打进洞的话未免也太丢人了。我走到球桌的另一侧,用球杆对准了白球。围观的同学们看到我把握住了赛点,也纷纷喧哗了起来。

“这位学弟有点实力啊,能够和会长缠斗到这种地步……”

“他和会长好像是熟人,是以前就在一起打台球吗?”

呃,虽然互相认识,但是和维多利亚打台球还是第一次啦。毕竟初中和高中条件有限,我在校内是没有台球打的。

“那么,这场比赛就由我拿下了——”

稍等一下。在击球之前,我抬起头来。她依然挂着礼节性的微笑。从她的眼神之中,我并不能读取到任何东西——既没有沮丧也没有焦急,仿佛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败北一般。

话说回来,在旁人先前的议论中,维多利亚似乎是他们公认的台球高手,在校内还没有遇到过旗鼓相当的对手,所以在我占据了场面上的绝大优势时,他们才会这般议论纷纷。既然他们已经对我刮目相看了,如果我还以初来乍到的新人留学生的身份击败了学生会长的话——

“要上了!……诶。”

伴随着清脆的碰撞声,黑球落入了球洞。但是,因为我击球的力度比较大,白球并没有停止滚动,而是跟在黑球之后缓缓滚入了同一个球洞。台球桌上变得空空荡荡,一个球也没有剩。

“按照规则,这种情况应该判击球者负吧?”

“好像是的哦,这种失误真是不应该啊……”

“哎,我求胜心太重稍微用力过大了一些,结果反倒把好局葬送了吗。”

我挠着后脑嘿嘿笑了起来。维多利亚稍微愣了一下,也露出了带有一丝应和意味的微笑。我自然不是真的犯了这样的低级错误,只是觉得这样收场比较合适而已。其他人应该看不出来,但是维多利亚会怎么想我就无从得知了。

将球杆放回台球桌底下的挂钩上之后,我叫来了服务生重新摆球,同时看向了身边的其他同学。

“那个,我就先打这一局,还有谁想要来吗……”

“好久没有像这样痛快地对决过了呢。”

就在这时,维多利亚突然发话了。她拿出我刚刚放下的球杆,重新递到了我的手中。

“只打一局可不能尽兴啊,再稍微陪我打一会如何?只是,这一次希望你能够拿出真本事哦?”

“诶……”

这突如其来的邀约令我僵在了原地,就连维多利亚的脸庞悄然靠近也没有察觉到。在近距离端详了我一下之后,她突然戳了一下我的脸颊,有些露出了有些俏皮的微笑。

“你的脸有点红呢。要我把空调打开吗?”

“哦,嗯,这里是有些热……”

————————————————

结果,等到我和维多利亚两人都觉得“差不多就这样结束吧?”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了午夜,来参加派对的同学也走了大半。酒吧里只剩下几位已经喝高了,正在互相吹比的大兄弟,以及开始打扫起来的服务生。

“偶尔像这样玩一玩感觉还真不错……”

我将台球桌整理好,伸了一个懒腰舒缓了一下积攒的疲劳。抛开个人情感来讲,和维多利亚这样的老同学重逢确实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我们在打台球的同时也聊了很多,初中高中时的各种回忆也浮现了出来。

“诶,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这时候了?”

维多利亚取出怀表看了一眼,也为自己玩了这么长时间而吃了一惊。左右看了看发现周围已经没什么人了之后,她露出了一个有些难为情的笑容。

“是啊。那个……我说,需要我送你回到宿舍吗?”

“诶?这样不太好吧?”

“不太好是指哪方面?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才不太好吧?”

虽然这在我的预定之外,不过外边大晚上的的确不太安全,我觉得护送一下还是非常有必要的。而且这样做说不定还能提一提维多利亚对我的印象分什么的。

但是,维多利亚似乎并不领情。她犹豫了一下之后,将目光投向了别处。

“我的宿舍离这里只有五分钟路程,所以不用太担心我……而且,你不应该去送一下你的女朋友吗?”

“诶?女朋友?哪里有女朋友?”

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无中生友啊!而且我是那种会当着女朋友的面和别的女孩子谈笑风生的渣男吗!

“那边穿着旗袍的姑娘一直在等你哦。而且她看来也是中国人,所以我想她应该和你是那样的关系……?”

我顺着维多利亚指的方向回过头,发现不远处等着我的所谓“女朋友”其实是还没有离开的徐子灵。似乎察觉到自己坏了事,她在我注意到她的那一刻便扭过了头。

喂,你不是说打算助攻的吗!既然这样就助攻到底啊!为什么在最后一刻不提前退场给我合适的空间啊!

“……那是我的舍友不是女朋友啦。不过我明白了,我会和她一起走的。”

做了一个深呼吸,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之后,我带着万分的遗憾告别了维多利亚,走到了徐子灵身边。

“走啦,我们回去吧。”

“嗯,好的……”

这个时间段公交车早就停了,顺着清幽的小道走回宿舍大概要花上半小时左右。比起来时,我们的归途显得安静了许多。我和徐子灵沉默着并肩走在路上,都不知道应该开口说些什么。

不过我倒乐得这样沉默下去,请允许我在这沉默之中平复自己心中的悲伤……

今夜平静无风,夜空中的星星也清晰可见。没有了繁华都市带来的光污染,这里的夜晚显得有些伸手不见五指,如果离开了路灯的话,搞不好还会在校园内迷路。

“对不起。”

离开酒吧一段距离之后,徐子灵率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我本来想自己回去的,但是我发现我不认识回去的路……”

“这样啊……那就是不可抗力,没有办法了呢。没事,反正还是校友,机会什么的以后也有的是——”

“像这样在空无一人的小道上结伴散步,一边数着天上的星星,应该会是很浪漫的事情吧。”

从刚才起,徐子灵就在回避着我的眼神。很明显,她因为耽误了我而陷入了自责之中。说实话,我没有一点想要责怪徐子灵什么的意思,毕竟她有这份想要助攻的心意在,就算最后拖了后腿其实也无伤大雅。

“真的没关系的。而且这种事又不是非要和女朋友一起做不可。话说,你认得出多少星座来呢?我只知道这里是北极星……”

“诶?”

徐子灵看了看头顶的星空,又看了看我,脸颊渐渐地开始泛红。

“那个,我觉得一起看星星就是小孩子或者情侣之间该做的事情……我们还是不要做这个吧。”

“这样吗?子灵你是那种仪式感很强的女孩子呢。”

“这和仪式感有什么关系啊?”

我还以为女孩子只会在意自己的初吻还有第一次○○是不是献给了自己真心喜欢的人,没想到就连一起看星星都要被算作是“第一次一定要和喜欢的男孩子做”的事。不过这样的感想还是不要告诉徐子灵的好。

“算了,这种事怎样都好。话说回来,你觉得维多利亚是怎样的女孩子?”

“就像你所形容的那样,外表令人妒忌地可爱,性格也平易近人,更何况还是优等生,哪怕称为梦中情人也未尝不可。只是……”

“只是?”

“……我就直说啦。她太过完美以至于我有些怀疑你这样的家伙配不配得上她了。”

短暂的沉默。徐子灵盯着我看了一会,随后又移开了目光。

“你不生气吗?”

“唉……从初中时起我就已经这么觉得了。”

只是台球上旗鼓相当根本不够,维多利亚和我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徐子灵这种旁观了一小会的人都能看出来,和维多利亚同校数年的我更不可能不明白。

“不过反过来想,配得上她的家伙又有多少呢?她又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姐姐,总是有人要和她交往的,那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我总感觉这句话在哪里听到过……”

“那是因为说出原话的家伙和恋爱话题没有什么联系。总之,说我是笨蛋也好,做梦也罢,我是不会因为这种挫折和困难就放弃从初中时代起就喜欢的女孩子的啦。”

到底是一无所有还是应有尽有,不○到最后谁说得清呢。今天维多利亚和我在一起相处地也很开心了,有这样的阶段性成果也挺不错的。以后也拿出今天这样的干劲继续努力吧。机会什么的,说不定下周就又有了呢。

话虽如此,但晚夏的夜风中的确含着几分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