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又一个戴着披风的脏兮兮旅人……请把帽檐拉下来些」

比起刚来梵斯蒂斯的几年,这里的守卫岗越来越繁琐。先是用了南部发达王都的地秤,再到本土引以为傲的魔法师—教会同盟的魔素探测法阵。简单盘问已经过时了啊…当然守门士兵趁着权力占便宜的事情是不会变的。

长相可爱的凛受到了一番特殊照顾。

「这么小,你的监护者呢?他和你什么关系?」

林咬着下唇,她在努力收敛自己的魔素而不外露,但这一行为再士兵们眼中却是直白的害羞表现。当时就有两个耐不住性子的,和我一般大的小哥走上去,手往凛肩膀的搭去。

「别怕阿,不认识这人的话,我们可以收留你的」

「吾——我,我…我是他的仆役,约瑟夫大人…」

凛红着脸想要扑进我的怀里,躲避守卫们不怀好意的目光。不得不说,真有那么几个瞬间我以为这是凛该有的样子,就算是装的我也很喜欢。

不过,这下可把他们的目光吸引到我身上来了。守卫们狐疑又不甘心的视线在我身上扫来扫去,试图找出一丝破绽来。

「喂——你怎么戴着我们王国军的徽章?!还是小队长阶级的!」

完蛋,忘了换掉军团徽章了。按理来说,没有得到全军覆没消息的梵斯蒂斯应该认为我们还在向远处开拓,殊不知我和后面的亚当克斯是最后的幸存者。

「哦,逃兵么?然后在半路上拐了一个人家的孩子满足自己丑恶的欲望对吧?」

找到了了缺口的卫兵把我们团团围住,看来他们不要个合理说法是不会放行了。凛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出现了,在这里呆的越久,危险就越大——如果凛的魔素在此刻爆发出来,那可真是会乱成一锅粥咯。

「说话哎!哪里的徽章,是不是逃兵?少女,不必害怕,实话说是不是他强迫你的…」

渐渐缩小的范围就要把我和凛分割开,凛此时竟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紧紧抱住。一边抱住,还一边闭着眼睛说到。

「没、没有!请不要为难吾…我的主人……主人,不要嫌弃凛…呜…」

使出绝招了诶,林的颠倒是非与装可怜之术可是连我抖称赞过的,见到如此情景,守卫们很快陷入了犹豫之中。

「不管怎么说,戴着我们军团徽章的家伙、带着一个小孩仆役的人还是太可疑了。队长,你怎么看?」

「扣留?罚金和没收徽章是免不了的。可是看那小女孩依赖和信任的模样,也不像是在说谎…」

「真可惜哎,我还想和她好好交流一番」

我已经很自觉地摘下徽章,顺便也把后面亚当克斯的也给收了。亚当克斯似乎还有点不舍得,他一直想把队徽保留下去给自家妹妹炫耀来着。可是现在,必须当机立断。

我掂了掂瘪着的布袋,这是我从战场兄弟上『借』来的钱财,虽然看上去不多,耽都是精挑细选的金币啊………就这样交出去可不是白费了。没办法,谁叫我们倒霉呢。

「那个,队长大哥,你看,这袋金币就———」

「…全是金币?不,不对。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好收买的小贩?!我们可是王国的光荣守护者!」

荣耀啊,名号啊,出征之前我也很看重。但经历了军队被秒杀的情况后,去他的荣誉和名号,活着才是硬道理。更何况,我那些可怜的、连咋都没有剩的昔日兄弟们,已经被遗忘在土之上了。

「没有,不是。大哥,这是罚金啦,瞧,我们可是遵纪的好旅者」

「哼,哼。要不是看那个小姑娘可怜,我们可不会就这么算了。不过欺骗守卫可是重罪,我问你,这袋子当真全是金子?」

「不放心的话,打开就一清二楚了」

守卫队长半信半疑地亲自解开绳子,小心翼翼地开了个小口,往里面一看,脸上显现初狂喜的表情。但那一刻,他又佯装严肃地咳嗽一声,封了袋子摸到自己口袋中。

「唔,不错。罚金是交了,那么现在,说说徽章怎么来的」

「徽章、那徽章是约瑟夫主人……从、从河里捞上来的,主人说这东西可以增加勇气,就一直戴上了」

兴许是有些急了,凛凑到了守卫队长的身旁,一副怯生生为主人开脱的样子简直入了神。

嘛…我差点都信了。

「勇气?呵。勇气可不是借来小子」

我感到一阵轻蔑的目光从我身上掠过,最终目标却是停在了凛的胸前。

想不到居然还是个老色鬼,这个守卫队长这么大年纪了孩直勾勾盯着一个少女的那里,真不害臊。

「咳、这小姑娘,挺不错的。跟了你哎———是不是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啊?」

这已经脱离正常问询的范围了喂!难道你这糟老头子还非要和我抢凛不成?那可不,我的性命现在捏在她手上,你离她远点!

凛简直要完全缩到人群后面去了,要是她能一直保持这样乖巧的模样真是帮了我大忙了。但是现在,这幅模样当真不就是用大家都明白的肢体语言说,『这个奇怪的変態做了许多事情了』。

「你吓着她了,你后退些!」

装作维持正义好人的守门队长不安分地蹭到了凛的面前,然后在义正严辞喝退我的同时把自身的一只手不安分地搂住了凛的肩膀。

居然忍耐下去了吗,我看着凛下意识想要挥击的手,替她系在腰间微微露出的『纳斯达克』捏了一把汗。麻烦,快到临界条件了吧,要是再在这里逗留,恐怕就……

「我们可是签订了契约的,这位长官,王国向来是崇尚契约精神的不是么?还请长官把她还给我」

我望着凛暗自咬牙的样子灵机一动,忆起了她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同时也是在这场合下解场的妙计。

「长官,楼上魔素仪好像有剧烈波动哩,也许是魔物正在靠近城门」

正当我找借口支开讨厌的守门队长时,瞭望台上面的家伙突然朝下面大吼一声。也就是说……凛的气息还是暴露了出来。好在这群人只能想到的是强大的魔物而不是一个娇小魔女。

「该死——偏偏是这时候——喂,大开城门,先把排队的放进去」

守门队长念念不舍地松开了把住凛的手,在离开维持秩序前还给她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注目礼。那样子仿佛是在说『等我忙完再来找你,你在这里不要走动』。

能如他愿可就见鬼了。

事不宜迟,机遇难寻,我一把拉住凛的手,朝自己熟悉的城内奔去。身后的雇佣队、亚当克斯兄,暂时对不住了!抛下你们不是为了和凛独处,而是规避被盘查惹祸的无奈之举啊!

「诶?」

「『诶什么诶』呀,趁他们没搞清楚状况,快逃」

似乎对我这种毫无压力丢掉同伴的行为感到不快,凛的眉头一皱,用另外一只手拍了拍我的手腕,一脸认真地脱口道。

「吾问你,非逃不可么?」

「要是等到你动手,我们的头像就会被画在城墙上了」

「画在…墙上。为什么?这是你们承认强者的方式吗。真奇怪呢」

「强者——才怪咧!这是被通缉的方式,相当于你、你这魔女被人诅咒了一样!」

「这样呀……不过吾之契约者,吾辈不喜欢你刚才的比喻」

凛说这话时,她鼓起胸膛,眼里也闪过一簇明亮的、充斥着自信之光的火焰。

她不相信这里有人可以强大到能诅咒自己。

凛是崇拜力量的那种人,从一见面我就可以感受到她身上这股纯粹的想法。可是,在文明世界之中,如果只想一味借助力量办事,是一条死路。

「凛,在这里,你得学会游戏规则」

「游戏、规则…?」

「名为『生存』与『隐忍』的苦修之道,被淘汰者是没有未来的」

我一面拉着少女躲进了一个潮湿的小巷,一面借着城防的混乱之际进一步观察凛的反应,我发现她若有所思地用剑柄撑着自己下巴,嘴角微张,虎牙冒出,显露一副努力咀嚼的表情。

这算是好消息,凛对未知的事物有股尊敬。

她至少会因为神秘色彩而安分一点时间,实在是让我松了一口气。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在这里一切——尽量听我的,没问题吧」

「唔…本来想自由地体验城市的。不、不过,既然…既然吾之契约对象向吾提出了真挚请求,吾辈也只好勉强接受了…」

凛明明是早就想要投靠我的样子,可到这个时候偏偏还是叉腰,红着脸用一口不得已的语气回应我。她到底在打些什么心思呢?还是单纯的随性而为?

所谓少女心晴时多雨,大概就是这种情况了罢。

不过,进城后曾经的伙伴各自散去的状况,倒是我有预料到的。亚当克斯一个心思都在自己妹妹身上,现在肯定奔家去了。而那什么雇佣兵,我根本就没有多大信任。

要是在城内出了什么动乱,很大可能是拜我们所赐……毕竟是凛把野狼带进来的。

凛口口声声关怀同伴,可一到梵斯蒂斯的内部她似乎忘了之前所讲的道理,开始自顾自打量这热闹的集市和街道。喂,少女,走路要看脚下啊,不然要撞人了。

眼看凛越走越偏的奇怪轨迹,我咬牙心一狠伸手够住了她的臂膀。很可惜,没能碰到少女柔软的肌肤,反而是粗糙表面的亚麻布斗篷,硌得我手竟有些疼。

无法想象,她一直穿着这种粗制滥造的原始服装,细腻的皮肤居然没有被磨出血…不行,可爱的女孩子不能被这身丑衣服耽误了。

「诶—?你干嘛」

隔着衣服感觉到阻力之后,凛回身过来偏头望着我。她的眼睛变得明亮许多,赤色的瞳孔之中也渐渐能够体验到一点名为热情的『生气』了。

之所以说是生气,是因为在野外时候,凛虽然依然漂亮,但是眼神和大部分的表情都是十分模版的,甚至有几个瞬间让人怀疑是不是木头做的人偶。

「那个,你刚刚差点要撞到一个人来着」

「吾知道的,吾辈可不会蠢到白白送进别人怀里」

「呃呃…」

「约瑟夫,还拽着呢——」

实在想不出赖着不放的理由了,我只好不甘心地放下了自己宝贵的机会与企图探索更多的右手。凛也一副古怪的眼神盯住我,嘴里似乎还在碎碎念着什么。

标…标准的不满小脾气,要赶快转移话题才行!

「对了,凛去采购要用的衣物吧。毕竟接下来、看样子是要在城里待上一会了」

「采购,吾听说过,是败家的意思吧?」

「什么?!什么败家呀,真不明白,你到底从哪里打听到这些错到离谱的消息的」

「是吾曾经救下的一个伐木少年说的。『我妈妈总是喜欢采购一些毫无用处的衣服,堆在潮湿的衣架上发霉,真是不能再败家的行为了』。那么…约瑟夫,也喜欢败家吗?」

凛一边解释一边伸出一根食指在空中比划起来,做出一副有理有据的样子。我有点可怜凛,总是被只言片语和负面信息影响。但她却…却可以一直保持单纯。

如果换做我的话,不知道在心中会埋下怎么样的种子。

这样看来,又有点羡慕她了。

不对,我刚才被凛叫败家了吧?!可恶诶,我早就在老妈哪里听烦了,为什么好不容易遇见一个美少女又要被无缘无故骂一番?

「停停停!我不喜欢——也不会败家。请不要用这个词语了,我只是替凛着想,想要凛过得更舒适而已。这应该算是契约对象的责任之一吧……?当然,如果凛不愿意的…」

「不,吾愿意。只要约瑟夫想…吾、吾辈大都…愿意的…」

凛稍微咬了下嘴唇,双手有些扭捏地揪着自己粗糙的亚麻布斗篷角。她的脸又红了,眼神也飘忽不定。

这么干脆的答应,但搭配的却是如图初恋告白的那种胆怯模样。

「既然这样,那我们去吧。我知道有一家不错的服装店,就在火石酒馆边上」

「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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