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根斯留下赛克斯和艾纳,打算举办一场晚会,作为领主,他迫切的要想外展示他家族的一往如初,已洗刷这次大面积伤亡的阴霾,重新宣誓在这片土地的地位。

为此他专门邀请了一些著名的法师,打算介绍给艾纳认识,艾纳本想去参加琪琪的婚礼,但是思来想去,犹豫不决,一直拖到了当天,也算是一种选择。

赛克斯则再计划接下来的行程,正好在这里歇息落脚。

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艾纳对着镜子不断收拾,势必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出来,他最在意的一点,就是不能让别人觉得自己很寒酸。阿拉根斯送来很多适合的礼服,艾纳挑了又挑,选中一件深黑色的。穿在身上试了试,总感觉还差点什么。

艾纳打开房门朝走廊看了看,想找个人帮自己看看合适不合适,但是整个庄园上下的人似乎都在为即将开始的晚会忙得不可开交,艾纳一直没法开口,又退回房内。

艾纳看着双手十指正反面,不禁联想到赛克斯大人那一手满满的十枚戒指,又突然想起什么,找出自己来这里前的衣服,在里面找到一枚戒指。

这枚戒指是当时和贝洛克多等人在集市时,碰到的那个乞丐送给自己的,当时没有细想,只觉得这戒指不错,现在细细看来,这枚戒指似乎价值不菲,正好适合今天。

“准备得如何?”阿拉根斯敲了敲门进来。

“您来了,我还在试衣服。”

“啊,真是不错,有我年轻时的模样。”阿拉根斯从头到尾打量着艾纳,连连点头。

“大人过誉了。”艾纳不好意思地挠着头。

阿拉根斯忽然面色一沉,快速走进,抓起艾纳的手,问道:“你怎么会有这个?”

“这是别人送我的,一个流落街头的乞丐,这不会是您的东西吧?”艾纳突然觉得这戒指也许是赃物。

阿拉根斯对着戒指细细打量,“这是我们家族的戒指,上面有我们家族的族徽。”

阿拉根斯摘下戒指,给艾纳展示在戒指后面,确实刻着很小的徽印。

阿拉根斯的目光久久不能离开戒指,似乎将他带进了尘封的往日记忆。艾纳不敢隐瞒,说道:“那是玛杰克集市的一个乞丐给我的,贝洛克多告诉过我,那个人曾经好像是一个大家族的孩子。”

阿拉根斯深吸一口气,“那就说得通了……”

艾纳倍感惊奇,“伯爵认识那个乞丐?”

“虽然只是听你说,但我应该猜到大概了。实在不想承认,但我和那个乞丐还有些血缘关系,论辈分,我算是他的叔叔,他是我的侄子。”

“什么?”艾纳惊讶阿拉根斯竟然有一个亲人流落在街头。

“这种戒指有两枚,另一枚在我弟弟那,那个乞丐恐怕是他的孩子,他们家已经没了。”

“啊!对于您弟弟家的遭遇,这……真是太不幸了……”

“没什么不幸,我们家早和他划清界限了。他出走多年,连封信也没写过,后来他走了狗屎运,但也就是一会儿。我们可不是一家人。”

艾纳疑惑地皱起眉毛,阿拉根斯看出艾纳很在意,也毫不遮掩地讲起来,“他自小离家出走,数十年没有音信,父亲的葬礼也没有出现,后来这家伙有了钱,建了一个大城堡,短时间成了一个大家族,但是等这些消息传到我耳朵里,这个家伙就已经家破人亡了,照我说,没有积淀的实力,就是会被随意出现的横祸摧毁。现在还留下一个孩子在街上乞讨,真是丢人。”

“我听出您很不喜欢他。”

“我们已经把他从族谱上抹掉了,偏偏还留下一个野种,他应该在你们那里上过学。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艾纳怔怔道:“我只是在集市碰见,然后他就把戒指送给了我……”

“是吗。不提他了,今天我们必须开心点。这枚戒指你可以留着,只是别戴着就行,把它融了,它是纯金的。”阿拉根斯说道。

艾纳点点头,“它不会在出现在别人面前了。”

……

很快到了晚会的现场,阿拉根斯和埃丝特作为主人,正在门口迎宾。

阿拉根斯情绪高涨,同宴会上每一个来宾寒暄,似乎没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

他偶尔会看向自己的女儿,带着时刻无法舒展的眉头,眼中却闪烁着复杂而又深邃的光芒。

一个宾客走到阿拉根斯面前问候,“我对你最近的遭遇深表慰问,对付这些贱民,必须要使用雷霆的手段!”他一边说,一边激动地比划着。

阿拉根斯却拉住他,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艾纳看着这个成年人不易捕捉的低沉瞬间,如果自己也有父亲,是不是就不用外出赚钱,不必为明天烦恼,可以在他们庇护下安然长大,那真是很令人羡慕。

可是艾纳又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也许自己还会是农户的儿子,整日辛勤耕作在农田,所以现在也许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爸爸,你还好吗?”埃丝特看着父亲皱眉的模样,走到跟前关切地问道。

“啊?哦!”被女儿打断沉思的阿拉根斯连忙摇头笑着回答,“没什么!我只是想着,这里太热闹了!”阿拉根斯抬起头环顾会场,发现艾纳正看着自己。

两人对视一笑,心里都知道对方心中的想法。

阿拉根斯伯爵和埃丝特小姐在中央王国享有盛誉,有很多著名的魔法师朋友,那便是艾纳留在这里的原因。今天来的魔法师格外的多,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赛克斯也在这里。

艾纳作为座上宾,陪在主人阿拉根斯伯爵和埃丝特小姐身边,同来宾一一打招呼。

艾纳的目光在一个个人的脸上扫过,希望能找到熟悉的脸庞,但令艾纳失望的是,他并没有看到任何熟悉的脸庞。赛克斯大人也不知道去了何处。

“赛克斯大人呢?”

“我去问过了,他不想参加这样的应酬,在房间里吹风呢。”阿拉根斯小声说道。

艾纳一路走来,不停的向着一些魔法师打招呼,虽然那些魔法师大部分都没有理睬艾纳,但是艾纳仍旧非常的满足。

这时来了一个人,似乎很重要,阿拉根斯着重向艾纳介绍了他,“这位就是非常著名的魔法师,和赛克斯大人齐名,萨雷斯的荣誉法师和教授,哈尔丹·福禄贝尔(Haldan Froebel)大人。”

听到这么多头衔,艾纳不由的抬头仔细的看着他。虽然不知道萨雷斯是哪,但是看着眼前的人似乎对自己的职称很得意的神情,还是奉承几句。

“您好,非常高兴见到您。我叫艾纳。”艾纳恭敬地对福禄贝尔行礼,然后问候道:“非常高兴能在这见到您。”

“你好,年轻的孩子,我也非常的高兴见到你。你是阿拉根斯的什么人?”福禄贝尔教授微笑的对艾纳说。

阿拉根斯只是强调:“是非常重要的客人。而且他还是赛克斯大人中意的人。”

听闻他的介绍,福禄贝尔挑起了眉毛,对艾纳刮目相看,陈赞道:“噢,阿拉根斯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还年轻,不可限量。”

阿拉根斯继续补充道:“他还是玛杰克的学生。”

福禄贝尔一听来了兴趣,“噢!年轻有为,不一般,那可太不一般了,我经常会到玛杰克去。你有没有听说什么?”

“听说什么?”艾纳疑惑的问道。

福禄贝尔笑了笑,没有明说,只说了一句:“今年你还会在玛杰克和我遇见。”

艾纳不解,不过却知趣的没有追问。

这时另一个老者来到面前,披着斗篷,带着单片眼镜,留着长发。看上去洒脱又和蔼可亲。

阿拉根斯赶紧上前去迎接他,“我的老朋友,你终于来了。”

“哈哈哈!”老者爽朗的大声笑着,和阿拉根斯拥抱在一起,“我听说了之前的事,真是一场灾难。”

“突如其来的危险我一生也面临过很多了,好在老天总是眷顾我们,保我和女儿平安无事。”

“那就好。”老者拍了拍阿拉根斯肩膀,这才注意到艾纳,“这位一表人才的年轻人是?”他忽然想到什么,稍作惊讶地问道:“这不会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小伙吧?”

“不是。”阿拉根斯摇摇头,“这个小伙很出色,是我的大恩人。”

“阿拉根斯的大恩人……”老者好奇地打量艾纳。

阿拉根斯趁机介绍道:“这位是萨布利克(Sabric),也是很有名的魔法师,发明了……”

“我那点成就不值一提,魔法界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萨布利克和蔼的笑道。

艾纳这才有机会介绍道:“您好,我叫艾纳,在玛杰克学院就读。”

萨布利克睁大了双眼,惊讶道:“哦?那和我孩子是一所学校!”他赶紧招呼自己孩子过来。

“萨尼欧!快来见过你的校友,艾纳先生,你们见过面吗?”

他的孩子是一个英俊的高个男生,继承了老人的特征,谦和而帅气。但是两人年龄相差很大,很难用父子将两人联系起来。

艾纳看了眼对方,完全没有印象。

对方也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

“没事,那现在就认识了,你们平日里也可以互相关照。”萨布利克高兴地拍着两人。

对方伸出手握手:“萨布利克·萨尼欧(Sabric Sanio),一年级生,叫我萨尼欧就可以。”

艾纳赶紧握住对方的手,自我介绍,打量对方,感觉是个不错的人。

要应酬的人越来越多,虽然刚入春,但是燥热的空气还是让艾纳通红了脸,穿在身上紧身的礼服也汗流浃背。在晚会开始前艾纳是满心欢喜,充满期待的,而现在他只想赶快结束。

“老师不是说有朋友的婚礼吗?不去真的没问题吗?”埃丝特看出了艾纳的窘迫。

“应该没事。”艾纳苦笑道:“作为我的朋友,我想她一定会理解,结束后我会写一封信给她。”

看着眼前无数身着礼服的男人,艾纳突然想起了什么,吩咐埃丝特告诉他父亲一声,提前离开了晚会。

离开晚会后,艾纳直奔赛克斯而去,一连问了几个佣人,才进到赛克斯房间。

赛克斯站在窗边,大开着窗户,晚风将窗帘吹的纷飞,赛克斯见艾纳没有敲门就进来,回过头看他。“你找我有什么事?”

“您不是说想到什么就可以来找您嘛,有一些事,我感到很困惑,有种说不清的联系,同以前我和威德尔老师遭遇的事一样,我说不出来,但是隐约觉得它们有关系,我想您也许能发现什么。”

赛克斯一听,从窗边退回屋内坐下,不知何时拿着的魔杖一挥而过,艾纳背后的门啪得一声关上了。

他眯起眼来注视着艾纳,手也不自觉地扶住下巴,很显然,他又开始直接窥探艾纳的记忆。

“您已经在看了吗?”艾纳被他盯着半天,很不自在,悻悻地问道。

“这个魔法做不到一眼纵观别人的一生,我尽量做到最快了。”

艾纳站立不安,手足无措。直到被赛克斯看得有些发毛,赛克斯才停下来用双指按压着眼睛。

“没什么有用的发现,确切的来说是信息还不够,在我看来它们都是独立的事件,也许是你经历这些事太少了,让你产生了这种有关联的错觉。我感觉没什么特别之处。”赛克斯说道。

“这个礼服男,我管他叫恶魔男,他很可能和埃丝特所说的是一个人。”

“我懂了,我姑且记下你说的,但是眼下我有重要的事。”

“是嘛。”艾纳略感失落,“打扰您了。”

“不,倒是有一件事我很在意,你在六岁之前的记忆,像是受到了魔法的保护或者某种封锁,变成一片虚无。”

艾纳一听,倍感精神,“大人你有什么办法吗?我一直都很想知道我的出身,您能帮到我吗?”

赛克斯想了想,说道:“我试试。”

他简单地使用了所掌握的最高级别的魔法终止术,想要打破对记忆封锁的魔法,可是施展过后再看,艾纳还是感到记忆的尽头只是一片虚无。

“看来是我想多了,有时候受到外力伤害,或者巨大刺激,也会造成记忆的缺失。这种是无法通过魔法修复的。”

看着赛克斯忙活半天,徒劳无获,艾纳未免有些失落,这种失落在这一刻还在不断扩大,如果赛克斯都没有办法的话,那自己的身世恐怕永远都无从知晓了。

告别赛克斯,忙碌一天的宴会结束,艾纳回到自己的房间脱掉鞋,房间很黑,但是外面灯火通明,照着房间内很亮,并不需要点灯。

艾纳望着桌上的信纸和笔,是给琪琪未写完的道歉信,想到这几天的事,倍感疲倦,疲劳的转着脖子,一头栽倒在床上。

信上还是昨夜写的几行字,略显苍白。

信中的内容很简单:“我知道这件事情很遗憾,作为朋友我应该回去的,但是你也知道,我孤身一人,无时无刻不得为自己的明天苦想,今天就是这样的日子,对于我来说是难得的机会。所以我食言了,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懂我,原谅我,我的朋友。——你要好的朋友,艾纳。”

外面是送客的嘈杂声,人们似乎非常欢乐,不愿离去。外面的灯火映衬着艾纳无光的房间,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映衬出的客套的人影,是那外面灯火照着宾客的影子一直拉伸,直到延伸到天花板上。艾纳侧过身,不愿再看。完成了今天的见面会,艾纳不知道是否值得,今天的程度感觉并不能让那些名流记住自己的脸,但是他确实想要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