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早就该想到的。
在魔法阵开始运作后,通讯器就恢复了功能。但刚与华彩大学的蓝签总部取得联系,就有更多的身体由海水组成的怪物们扑上来。
“它们是从海里出来的?”
秋芸每开一枪,必然会命中一个目标。而且射击速度很快。但是,架不住敌人越来越多。
其次,还得考虑子弹的问题。如果这样无休无止地重复下去,她估计支撑不了多久。
“我们有人受伤。”秋芸朝通讯器喊道。“112小队需要援助!”
“医疗小队已经出发。预计500秒后到达。”
“超维度传送!我要申请超维度传送!”
秋芸神色焦急地转圈,步伐很快。
一旁,迎寒倒在地上,涵桃跪坐在少女身边,一旁放着电脑。
少女帮迎寒简单处理了伤口,也帮秋芸处理了,剩下的无能为力。
因为,从一开始就不是伤口的事。真正威胁到她们的是魔力。
浓度超出正常人能承受的范围,魔力就会对生命造成威胁。
祖安就像护甲,可以有效抵挡袭来的刀剑。而当没有办法抵御魔力的缓冲时,魔力就会冲破脏器,对人体造成严重损伤。
从来没听说过有哪个人的能力,是摘掉心脏后不死的。
秋芸继续握住通讯器。“回答呢!”
“名额有限,112小队。名额有限。”通讯器里传来声音。
“我坚持申请!”
“驳回申请。”
“你们这些混蛋!”
秋芸前胸迅速起伏,最后把通讯器放下来。她跑到迎寒身边,察看她的伤势。
迎寒很吃力地睁开眼睛,睫毛颤抖着,瞳孔涣散,就像那些疯狂了一夜的瘾君子。好一会儿后,瞳孔才开始聚焦。秋芸甚至不敢看她。
“喂!你怎么样嘛……”秋芸半跪下来。
迎寒挤出一个痛苦的笑容。“我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下去,哦……”
“别傻了!”秋芸拉住她的手。“你这家伙,以你的人品肯定长命百岁的,你自己也说了好人才死的快……嗯。”
说完,她就移开了目光。
迎寒露出一个笑容。“你是在夸我吗?”
秋芸点了点头。
“那,”迎寒笑起来,咳嗽起来。“你让我摸摸好不好呀……?”
秋芸咬牙切齿,但还是忍住了。这家伙啊……现在还说这种话。
“连五千米都没有征服我们,你忘了吗?”秋芸说。“降落伞。我们几个人的降落伞。缠到了一起。”
“我都快……忘了。”迎寒有气无力地说道,她想动一下身子,但迅速脸色苍白下来,动作僵硬。
“你别动。”秋芸说。“你别动好吗,求求你。你快死了!”
“不动不行,我好痒!那个地方被蚊子——”
“唉,你就不能正经一点吗!”秋芸握拳大叫着。
“又开始了。”涵桃忧心忡忡地说。
“什么?”
“魔力。”涵桃闭上眼睛,就像修女一样虔诚。“这里的魔力,太强了。再这样下去,不但通讯会被截断,连祖安都会被冲散。”
“魔力。魔力是什么?”
“是祖安。”涵桃说。“一种不被我们理解的祖安。”
秋芸刚想说话,但察觉到了背后的声音,迅速拔枪回身射击,解决掉接近的敌人。“它们好像没完没了!它们……”
突然,大概,半秒钟,全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
○○○○○○○
一个没有接触过的体验,渐渐从四周空气蔓延了过来。
秋芸尽管举起手枪,却找不到目标。这种体验就像一种氛围,更确切地说,是一种“弦”。
“英雄王。”涵桃忽然睁开眼睛,露出淡粉色的瞳孔。
“什么东西?”
“我好像,听到了英雄王的声音。她在祝福我们。快把手给我。”
“怎么了?唔啊——”
涵桃不由分说地拉住秋芸的手,秋芸也立刻拉住迎寒的手。三人把手拉在一起,形成一个整体。更确切地说,是一个圆。
魔力海啸来了。在这不断升高的压力下,秋芸忍不住闭上眼睛。唯有涵桃依旧睁着眼睛,但她满头大汗。
“——”
第一次魔力爆发。
这是精神上的碰撞。就像两枚看不见的炮弹,在空中相遇,同时爆炸。
秋芸跟涵桃的身体猛地一颤,仿佛光脚踩在刺骨的雪地上,但没有一个人松手。至死都不会。
“喔哦,”唯独迎寒痛苦地叫着,“我真的……不行了!帮我管好我的《泡泡射击》账号,密码就是我们四个人名字的——”
“你别废话了!”秋芸尖叫。
她身上发出紫色的绚烂光芒,头发舞动起来,仿佛在强风中。
周围空气中似乎有一层看不见的能量,将少女发出的紫色光芒压制在周围半米以内,并且,还在不断往她身体里挤压。
“我们会,死在这里吗?”迎寒问。
“我不会让你们死的。”秋芸咬牙切齿,冷汗直冒。为了抵抗这股力量,身体都颤抖起来。“甘雨不在,我来……我来……”
一阵风,涵桃的身体周围似乎萦绕着微风。她的头发鼓动起来。
她的瞳孔似乎变得不一样了,浮现出一层淡紫色的光。少女用手指沾了自己的血液,在地板上写了一个古怪的文字。
大概是一个三角形,取三边的中点处,各用一条线相互连接起来。
秋芸忽然有种错觉。
涵桃并不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也许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这件事,只是完全凭借着一股本能行动着。
她用一根线从三角形的左上方贯穿下来。穿过下方。再穿回来,从右边穿出去,与最开始的线段相连。
“这是什么?”秋芸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是白塔族的语言。”涵桃说,美丽的长发贴在汗津津地额前。美丽的瞳孔中,淡紫色的光芒消失了。
“天呐……我觉得,我的压力在消退。我……涵桃?”
还没从得救的喜悦中恢复过来,秋芸就看到涵桃的身体向前倒下,她赶紧去扶住她。呼唤了两下,涵桃只能用疲惫的眼神看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秋芸咬紧牙关,帮着把涵桃坐到地上,靠着一根柱子,看了一眼四周,暂时没有怪物出现,这算是好事吗?
最后,她从大洞朝底下看。
“——”
轻微的声响从左手边传来。
秋芸赶紧抬头,快得就像本能反应。
在倒塌的墙壁上,手持狙击枪的少女站在墙体的废墟上。
她是那样安静,以至于有一瞬间,秋芸并不觉得她是个有心跳的生物。她的意思是,她差点,就忽略了她。
月迹背对着月光,她的瞳孔就像月光下的海面,闪闪发亮。
○○○○○○○
“从中学开始,你就跟我比。”
黑暗中,美咲在前,甘雨在后,两人各怀心思地走着。
甘雨把剑拿在手里,剑身散发淡红色的荧光,勉强照亮四周。她们之间发生了好多,以至于她不得不堤防美咲。曾经在一次因为寝室问题而造成的冲突中,她亲切地称呼对方为:行走的垃圾。
从她们落下来已经过去十分钟了。
下来就是一个圆形空地,只有一个出口,与一条地下回廊相连。与先前预想的不同,这里尽管神秘,却并不是人迹罕至。种种迹象表明,至少在一年内,就有人来过这里。
“我永远不允许自己输给一个作弊者。”甘雨说,避开一根顶穿墙壁的杂草,用剑把它斩断。
“那不叫作弊。”美咲似乎能看到前方的路,尽管只有一丁点光亮,但不影响她前行。“叫合理利用优势。”
“也有人把吸毒叫做填补心灵空缺的。”
“随你怎么说吧。”美咲看向甘雨,她今天也穿着校服,胸前是学生会成员的徽标。这种徽标与蓝签巡逻队的稍有不同,学生会的是绿色的,而甘雨的是青色。“你还想回到那片土地上吗?”
甘雨一言不发,注视前方,当她不存在。
“你惊讶我怎么会知道?”美咲说。
“不惊讶。”甘雨毫不掩饰地露出仇视的表情。“以你的为人,做出什么都理所当然。我的身世只是小事。”
“是吗?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对你来说也算小事?你不是一直暗地里搜集这方面的情报吗?”
“果然是你。”甘雨皱眉。“你就好像比我还了解我一样。”
“那还真是过奖。不过我想知道的是,之前的事情是怎么解决的?”美咲问。
甘雨也没有回答。
“我猜是一样的说辞。那些人从来不会认真办事。”少女一点都不气馁,又说:“前天第一监狱的事情,你知道吗?”
甘雨这才看她。但也只是一眼。
她的第一句话说:“我看是你要杀他。”
“哈哈,”美咲做了个表情,“我还真是可怕。”
“不是吗?”
“我没有反驳你,甘雨,不用激动。我刚才并没有反驳你。”
“那你觉得,你是什么样的人?”
“嗯……”
美咲可能得到了答案,也可能没有。总之,她随意地点了点头,就像上街时跟路人打招呼。
“一个半吊子,我猜。”她说。
“你在卑鄙上,可是实打实的。”
走廊的尽头是一片空地。
这里是地下,但意外地,居然有零星一点光亮。
不能用科学解释。空气中漂浮着点点星光,就像萤火虫在黑夜的深山中飞舞。就是这些不起眼的光明积少成多,也足以看清周围的大概了。
这个溶洞比先前落下来的那个更大,而且大了绝对不止一倍。
甘雨注意到地上很干净,没有任何碎石会尘土,而且平坦地就像用机械磨平的大理石。
美咲好像很熟悉这里,踏入这里后就朝前走去。最终在一面平滑的石壁面前停下。
甘雨也停下脚步。
这面石壁好像大理石一样光滑,能反射空气中漂浮的小精灵一般的光点,并通过复杂到难以想象的工程技巧,使得将光的利用率达到了最大。
她向上看。
这面石壁可能有上百米高,最上方是一片漆黑、任何光明都达不到的深邃地带,所以不能很好确认。而在石壁的中心位置,严谨来说,是离地面五十米左右,有一柄纯粹的长枪。
长枪斜插着,一半没入石壁,留了一半身子在外,带着令人压抑的气息,让人无法将视线移开,仿佛随时有雷霆要从上面冒出来。
在甘雨抬头仰望的时候,美咲也朝长枪看去。但她显然早就知道了这里,只是一眼就收回视线。
“你觉得,这里是哪?”她问。
甘雨咔嚓一声,守护头部的头盔化作细微粒子,消失了。
这样,她就可以看得更加清晰,以确认自己的猜测。
“第六位,英雄王?”少女握了握剑柄,好像很不能相信,指关节都变成了白色。
“那是什么?为了什么?好像是个封印?”甘雨继续问道,接着后退了一步,依旧注视着长枪。
她的样子,很像那些为了寻求答案不断快速翻页的人,为了让眼睛适应快速翻过的页码,不得不抬高视线。
但美咲一直没有回应。
是她也不知道吗?甘雨不想去看她,她猜美咲知道的并不比她多,只是先前来过这里而已。
但如果,只是如果,她曾经来过。她是通过上面那个图形下来的吗?
那个魔法阵明显只能使用一次,毕竟刚刚那一次发动的后果,就是让一栋大厦从正当中分开。如果先前发生过类似事件,不会没有报道。还是说,已经报道了,只不过——
“你觉得这些是什么?”美咲终于说话了。
“九鼎王器。”甘雨说,“我见过,任何一本关于英雄王的介绍书,都会有相关介绍。那是第六位英雄王的武器。”
甘雨把手贴到山壁上,没想到,一个画面出现在脑海——
一个女人,手持长矛在山顶上。
“你也已经看到了。”美咲看到她的反应。
“第六位英雄王。”甘雨确认。
她没有想到,能在这里看到英雄王的画面。
画面中,她身上电光四射。于此同时,天上雷霆震动,电闪雷鸣,仿佛全世界都要崩塌下来,而天穹首当其冲。
英雄王朝天空怒吼,身上涌现的闪电如同极光的瀑布,覆盖了肉眼能看到的全部空间,连接了天与地的所有空气。
“她在做什么?她在跟谁战斗?圣王?”
“恐怕不是。那个时候,圣王都市还没有跟星六角开战。”美咲说,“啊,我忘了,你那个时候还……”
接着画面一闪,第六位英雄王出现在了地下。她甚至在皱眉看着一个东西,但是看不到那是什么。
“她发现了什么?”
“你觉得这面山壁像什么?”
○○○○○○○
“墓碑。”美咲回答自己的问题。
在那不起眼的空地上,因为黑暗而容易让人忽略的地方,躺着五件失去光明的物体,其中有烛台,也有兵器,有书,也有盾牌。
一个答案如同闪电般划过甘雨的全身,四周空气安静得吓人。
“英雄王们,用自己的武器封印了这里。”甘雨说。
美咲点头。“看起来是的。”
“我们进入了一个不属于我们的战场。”
“不用尝试了,这里跟外面是绝对没有信号的。”她看到甘雨拿出徽章努力尝试,说道。
“你怎么发现这里的?”
“你怎么想?”美咲说,“不妨直接告诉我吧。”
“你和你妈妈一样危险,我不得不小心你。”
美咲靠着墙壁,倒是没有动手的意思。“那还真是我的荣幸,但我的目标,就是比我妈妈更加危险,对你们来说。”
甘雨移开视线,看向石壁上的长枪。
“那些,还有地上的九鼎王器。你知道多少?”
美咲挺起身子,走到石壁前,从地上捡起一个剑。“都只是八鼎王器。我告诉过你吗?这世上几乎没有九鼎王器的,你所见到的任何王器,其实都是八鼎王器……啊不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这里像个封印。”甘雨有些心神不宁。“如果你的话是对的,墓碑的主人是谁?它需要让英雄王都轮流对抗。”
“我倒更想知道,他们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美咲换了一下支撑身体的腿,继续靠着墙壁。
“第一位英雄王洛德·因到底为什么离开?去了哪里?究竟有什么理由?第二位英雄王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去找寻洛德·因的下落,第三位,第四位……所有英雄王,这些生于不同时代的最强能力者,连宇宙规则都不得不对他们做出让步的人,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同一做法。你觉得,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甘雨不再理会美咲,朝来时的回廊走去。
“我们得离开这里。”经过美咲时,她停下脚步,看向她。“我得告诉上面的人,他们必须注意到这里。”
“等一下。”美咲突然摆正身姿,看着她,神情严肃。“那为什么英雄王——他们不这么做?”
“你什么意思?”
“一滴血液蕴含的能量就能让一万吨海水蒸发的英雄王,堪比神一样的英雄王,他们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美咲突然拉住甘雨的手,向前一步。
她说:“甘雨,我找你来,就是为了这个。”
甘雨眉头一皱,突然觉得毛骨悚然。
她挣脱了一下,结果美咲牢牢抓住着她的手掌。她的眼神也不加掩饰。
“你要,干什么?”
“我需要它。”美咲后退一步,展开双臂,像是要跟少女拥抱。“力量。里面的力量。七位英雄王都必须跨越时空,才能联手对抗的家伙。还是一个已经死掉的家伙!英雄王是神,甘雨!七位神明都必须合起手,来对抗一个已经死掉的家伙!我需要他的力量!”
美咲一边说,一边走向石壁。
“你疯了!”
甘雨瞪着她。看到美咲伸手触摸石壁,她迅速用剑指着她。“住手!如果你再有出格动作!”
“你到底在说什么?”美咲保持身体不动,用侧脸的余光打量她。“我给你足够多的提示了。如果里面的家伙真的存在,它一定超越了英雄王。那是什么?你猜猜看?”
甘雨呼吸加速,压低视线瞪着美咲。“什么?”
“恐怕是……真正的神。”
甘雨向前一步,红宝石之剑笔直地指向美咲,胸膛起伏。
“福音教会的神?”她受到的刺激太大了,不断做着深呼吸。
“不是我们的神。”美咲转过身子。而甘雨的剑,也几乎要伤到她的鼻子,可是少女毫不在乎。她平静地看着甘雨。甘雨不确定她是否在笑,就像很早之前,她输给她的时候。
“我们需要的,”美咲说,声音在静谧中锋利而突兀。“才是我们的神。”
“你真的疯了!”甘雨说。
“我疯了吗?”美咲说,“为什么会有三次‘大破灭’,甘雨?第一次大破灭葬送了魔能时代,第二次大破灭,从白塔元年前2700年开始,持续了一千年。每天都有无数人丧生,这一千年诞生了三位英雄王!和平时代是不会有英雄王诞生的,甘雨。和平时代。没有任何文字记载当时发生的事情,但我们可以推测不是吗?而最蹊跷的是,就连这三位英雄王也都不约而同踏上寻找洛德·因的道路。他们一定知道什么,英雄王,一定知道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他们必须踏上寻找洛德·因的道路,或者,他们不得不去找到,洛德·因想找的东西。”
“……”
甘雨几乎想笑。她觉得情况超出了控制,血液仿成了冰凉的雪水,在身体里流淌。
她低头看向手掌,发现自己居然在颤抖。她用尽力量让它平静下来,却发现做不到。也只有这种时候才会猛然意识到,是啊,大脑能做的本来就少。
“那你找我,到底是做什么?”
美咲直接把手放到了石壁上,结果什么也没发生。她从容地拍了拍,声音就好像小孩子拍手。“干什么这么紧张呢?”
“你找我做什么!”甘雨说,“我没有时间听你废话!”
“拿到那把剑后,你杀过人吗?”
美咲看向甘雨手中的,红宝石之剑。
“……”
“不说点什么吗?”
“你要我说什么?”
“成为圣王吗?像你祖先那样?你还真是敬重那个漆雕三夏啊?即使她把你送到那里去。”
“漆雕前辈是不会错的。”她低头说道。
“即使她把你们四个,而不单单是你,送到那个地方?”
甘雨把剑放下来,指着地面。
“她,救了我。”她低下头,看着剑柄说道。“她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美咲看了甘雨的表情几眼,然后视线移回到红宝石之剑上。
“它叫什么名字?”
然后她把身体前倾下来,双手搭在膝盖上,就像大人弯下腰,跟还在上幼儿园的小孩说话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小家伙?看起来它不听我的话。”
“当它劈向你,你的盾牌也不会听我的话的。”
美咲露出微笑,身体退到一边,拉开距离——
空间开始震动。
○○○○○○○
她们在上升。脚下的地面在上升。
甘雨拿剑环顾四周,转了好几圈,最后看向美咲。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只是一次合作。”美咲说。“跟天下风垒一起,还有这家伙的合作。”
“‘这家伙’是谁?”
平台还在上升,速度越来越快。
四周的魔力越来越强大,甘雨呼吸困难,她甚至觉得血液在血管里的流速都受到了压制。更糟糕的是,当她鼓起勇气利用祖安抵挡的时候,魔力会更加疯狂地围堵上来,就像一块数吨重的石头压在身上。
她快要窒息了,她不相信美咲会不受影响,但她似乎真的有办法。
她平静地不像话。
甘雨挥剑朝她劈砍。美咲手右手上白光一闪,多了一把生锈的断剑。
断剑残存的剑身上刻着奇怪的文字,以至于比起武器,看上去更像是一件艺术品。就像那些扇子或玉碗。
“——”
美咲抬起断剑。
红宝石之剑闪耀赤红之光,两把武器交互挥击,光芒交相呼应。
四周的土层发生炸裂坍塌,美咲一连后退了三四步,最后停在土层的边缘地带。谁都没有伤到谁。
“能救你的只有我,甘雨。”美咲摊开手掌,断剑再一次从一闪而逝的白光中消失了。“没有我,你必死无疑。”
她看向看她的眼睛,再看向少女手中的红宝石之剑。
“即使有它,也不够。”
土层平台不再上升,停在了闪电长枪的高度。从溶洞盯上挂下来许多金属的囚笼,里面坐着木乃伊。
甘雨看过它的装饰,是三十年前的华彩校服。那个时候纽扣还带着老式的稳重感,比起校服更像是商务正装。
周围的笼子里也都坐着木乃伊。
“——”
墓碑开始发出淡淡的光芒,甘雨迅速把身体转过去。
从那面石壁中,一个一般身体隐藏在黑暗中的“人”走了出来。
她们只能看到他的半边身体,另一边笼罩着黑暗。
明明有光线,却真的什么也看不到。
这幅超越传统物理学的场景,甘雨不由得后退了好几步,严阵以待。
但比起甘雨,他似乎也很恍惚,以至于他先看了一圈世界,然后才是两位少女。
她们看他抚摸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然后看了看自己的手,接着,他又将信将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看了看手。
他的身体忽然颤抖起来,然后,看向少女们。
无论是甘雨还是美咲,都忍不住后退一步。
因为他的眼神变得很不理智。
刚才,从瞳孔中一闪而过的疯狂,任何人都不能忽略。
美咲左手的腕关节上多了一面盾牌,此刻也凝神望着他。
结果,他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不会有人可以打扰老师安眠。”他看看美咲,再看看甘雨。“即便流淌着英雄的血液,也不行。”
美咲一步向前。“我来找你完成交易。”
“我?”
“你,还是你的老师?”
只有半个身体能被看到的怪人大叫了一声,刹那间,整个溶洞震动,头顶囚笼的锁链咔嚓一声崩断了,囚笼落到地上,四分五裂。
甘雨手中的红宝石之剑,美咲手中的盾牌,一瞬间发出强烈如白昼的光芒。
但两股光芒正在被压制。
这是一个很奇妙的画面,红宝石之剑的红光、浅绿色盾牌的荧光,往四面八方延伸,但偏偏在女孩们的身前,面对“他”的时候,只能照亮两米之内的空间。
“无礼之徒,就该有属于你们的死法!你们会像你们无数的前人一样痛苦地死去,带着微不足道的尊严,粉身碎骨!”
美咲就像顶着狂风,她刷一下拿出背后的一张纸,然后高举在手里。
“这,是不是你的!”
——
突然间,一切都消失了。风平浪静。
只剩下空洞的不安,以及无以名状的压抑。“他”愣愣地看着少女手中的破纸片,上面有不完整的一句话,文字也不像现代产物。
美咲深吸口气。“我们是来交易的。”
“我们?”甘雨说。
美咲没有看她。“按照要求。‘流淌英雄血脉的人,来我座前。为我献上羊羔与礼爱之吻,我将赐予祝福。’”
他盯着美咲的眼睛,显然,对美咲能解读上面的文字感到吃惊。
“事实,”他说得很慢,但斩钉截铁。“正是如此,没错。但是。我联系不上老师,即便是我,也一样。老师不想见你,我,任何人。所以,回去吧。”
“等一下!”美咲皱起眉头。“你们要违反约定吗?”
“我见不到我的老师。”他转过身子,像是要往石壁里走。“流淌英雄血液的人,离开吧。我的老师不会被任何人打扰,除非,这是他自己的伟大意志。”
美咲站在原地,第一次露出无奈的神情,看着他往石壁里走去。倒是甘雨看着他的后背。
“等一下。”她居然朝他伸出手。“你说五千年前?你刚才是说,你们是五千年前的人吗?”
美咲瞪大眼睛地看她,但什么也没说。
“古往今来,有八个人,对我无礼至极,却仍从我面前,安然离开。叫如今弱小的我,毫无办法……”
他慢慢转过身。
当完全面对他的一刻。少女们几近窒息,瞳孔不由自主地缩小。就像在水中行走,流水速度突然加快了十几倍。
“……你们以为。你们能像那八个人,一样吗?”
甘雨咬紧牙关,鲜血从鼻子里流出来,滴在身下的土地上。
“你知不知道,一个叫半凡的人?”
他想了一下,这个过程居然显得很痛苦。
“我忘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我的意义,只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等待老师苏醒。对不起。”
“为什么要向我道歉?”甘雨显得很意外。
“因为,我大概真的认识那个人。但我,记不起来。他是谁?”
“他……”
甘雨看了一眼美咲,美咲低头望着纸片发呆,她说:“他跟他的朋友们,接着白塔逆流而上,去了——”
“白塔。”
出人意料的是,当“他”听到白塔两个字的时候,突然抱住脑袋,声音痛苦而颤抖,甚至因此跪到了地上。
“白,塔!”他尖叫。
整个过程中,地下溶洞面临了天崩地裂一般的危机。
甘雨站立不稳,脚下的土地仿佛被棒球击中的玻璃一样,瞬间四分五裂!
期间,美咲过来拉了甘雨一把,但不久之后她也掉了下去。
“白塔……!啊啊啊啊……!”
空间中回荡着“他”天崩地裂般的吼叫。
甘雨看到,“他”疯了一样用头冲击四周的墙壁,那些石块在他面前就如蛋糕一样松软。笼罩在他身上的黑暗也愈发浓郁,使得他身体,有四分之三都看不到了。
但是——
“白塔!”
他的声音,在飞速接近。越来越近。
她们感觉得到,他马上就要到达她们身边。
甘雨确实有很多想要知道的信息,但他的精神状态不稳定,这样做无异于把剑交给仇人,然后自己亮出脖子。
“你们不能走!”他的声音如野兽一般回荡着,从四面八方传来。“你们不能走!告诉我,白塔!白塔!”
甘雨的胸口如遭受锤击,她痛苦地叫了一声。
“白塔毁灭了!”他声音如天雷可怖。
“白塔一根一根毁灭!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是白塔!我看到的,是我看到的!白塔……”
“白塔怎么了!”美咲下意识地反问。
“……伟大如我恩师,也在此永眠。在此永眠!”
天崩地裂,地崩山摧。
地下发生的一切,都如实反映在了地面上。
甘雨手中的红宝石之剑,美咲手中的浅绿色盾牌,再一次发出强烈的光芒。
少女们化作两道光柱冲天而起。
背后,“他”紧追不舍,背后笼罩着可怖的滚滚黑气,在他皮肤上,无数复杂的魔法阵显现出来,就像一个个无比精密的机械的内部构造。
上千万个大小齿轮的相会配合,数不尽的魔法阵相互勾连,壮绝一方。
可以相信,即便在魔能时代,这都不是一般人能够完成的,而作为他的老师,就在这块石壁的背后。如果他说的没错,当第一根白塔倒塌。当真正的灾难发生时,就连他伟大的老师也就此倒下。
“我记得她!”
他在背后疯狂大叫,沿途无数岩石崩碎,魔力横扫千军。
“是她!我还记得她!”
“她是谁?”
“我记得她!”
美咲也看向背后,脸色难得紧张。
“——”
一道压力大到无法想象的雷霆光柱,从地下轰击上来,直接崩开了星六角天空的乌云。
甘雨也好,美咲也好,眼前都看到了一位少女。
第六位英雄王。
她站在雪山之巅,最接近天空的位置。手持长枪,朝天怒吼。
雷霆一路蔓延到天边,像树杈一样消失在远空尽头。钟离逝远笼罩在自己的雷霆中央,怒视远空尽头。
此时此刻,远在十方区的钟离拾叶从梦中惊醒。
少女揉了揉昏睡的眼睛,半睁着一只眼睛,掀开被子下床,走到床边。
但是她看不到任何东西,因为在她穿上拖鞋的时候,光柱就消失了。
但她突然有了一股冲动,看向自己的右手。
十方双塔中,七曜披着睡衣坐在写字台前。她正在赶一篇自己感兴趣的论文。惯例,写字台上摆满了书,椅子的前后左右都有一摞一摞的书本,堆起来的高度她身高的两倍。
当雷霆闪耀的长枪化作流光冲上天空,七曜停下笔,看向窗外,紫色的眼睛从不孕育任何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