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她眨着眼睛,捕蝇草般的睫毛上下交错,目睹食堂前汹涌的人流。

食堂前的空地大量人员熙熙攘攘地聚集在那,两两交谈,因为说话的人太多全部汇聚到一起,就和闹市区差不多。

“哦,我想起来了,下午的合唱活动家长会来参观。”

虽然足球形的食堂极大,但入口也只有五个人左右宽,人流全部挤向一处,如同大桶水流入漏斗。

鼓噪声不断冲击我的耳膜,似乎引发了头疼,耳朵上缘隐隐发麻,我用大拇指抵住太阳穴,以痛止痛。

人多的地方总是喘不过气,溺入人群的嘈杂之中,就会感到世界似乎在离我远去。

“我看……等人少了再去吃吧。”

“不行哦。”她把手卷起,握住我的无名指就往前走。

“啊、别拽了指头要脱臼了!你就这么急着吃饭?!”

我缩起手,想到昨天晚上的遭遇——对了,饭卡的事情怎么样了?她肯定还没办好……

后方依旧不断有人流潮水涌入,不断撞击两肩,现在食堂里面肯定也像菜市场一样混乱。

因为体型娇小,她虽然伫立在原地,但持续被潮流挟往前方,离我愈来愈远。她没有说话,即使开口肯定也是淹没在这喧嚣汪洋之中吧,但是眼神明确示意我快点过来。

但是生理性的厌恶已经蔓延全身,传递到大脑之中,内心冀望远离此地……

她已经被人流带远,从依稀可见的面庞中,瞧见了她的眉宇——现在如八字一般吗,朦胧微茫……嘴唇紧紧抿着,向下弯曲,随后就消失在食堂大门的布帘后,再也无法看见。

强烈的不安萦绕在我的胸中,不仅是对于人群的厌恶,还有别的什么,但是说不出来……

“去小卖部买桶泡面吧。”

我自言自语道,打消心中的不安,同时可以抵消外界的噪音。

嗞嗞嗞——

三分钟到了,拿下盖着的书,揭下盖子,使用附赠叉子把富有弹性的面条在汤汁中搅拌。食品添加剂的浓郁香味一波波地涌入鼻腔,叉起一团送入嘴中,滑嫩多汁的面条在齿间游梭,让味蕾完全享受它的鲜美。再叉起一团,这次改变吃法,把面条吸入嘴中,一根根面条像蛇一般窜入食道,填充肚子。

最后端起桶,一口气把汤喝到底,最终残留下的渣滓也要吃干净,这些是最后的精华,极其美味。这样,中午的大餐就结束了,不过这种口味也差不多吃腻了,下次就换香菇鸡肉的吧。

……

徐徐的微风透过纱窗,稍微有些凉意,我把玻璃窗关上,继续坐在电脑前。

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持续地滚动鼠标,荧幕上的信息不断从下方出现,就好像永远无法走到头的路,不掉转的话则永无止尽,吞噬一生。

还不如玩游戏呢,看着网上这些无聊的新闻、问答、帖子,就像一张张废纸扔入垃圾桶。人类每天究竟会制造多少信息垃圾啊?信息的闭塞是禁锢,信息爆炸又何尝不是禁锢呢?甚至会使人变得更不像自己。

不如玩游戏,对,游戏至少可以让我感受到幸福,人生下来难道不是为了追求幸福吗?那么,如果幸福就在眼前——比如说我的幸福就是玩游戏、看动画,我现在就可以实现,我为什么又要每天花费大量时间,忍受痛苦来上学、与别人接触呢?为了以后赚钱?实现这些幸福的成本很低,根本不需要浪费十几年时间来学习,即使学成进入社会依然和别人处于同一起跑线。

若说一切为了父母,恐怕不是这样吧?若是为了报效国家,在个人主义泛滥的今天,也同样说不过去。

没人会认同我这样的想法,即使我自己也秉持着怀疑,因为潮流的力量太强大了,会让你否定自己的想法,结果就是大家依然延续现在的模式。

实际说到底就是要求每一个人为社会作出贡献,不需要征求你自己的同意。

所有人都默认这样的做法,在这个过程中学会了竞争,从学校开始,人们就抱着往上爬的心态,想把别人踩在脚下,一直延续到社会。

这就是为什么社会依旧无法和谐的原因,社会资源是有限的……

但是我也只能思考,没事发几句牢骚,现实还是照着既定的路线走……与键盘侠无异。

他人即地狱,因为他人的存在丧失判断与自由选择——这就是我,但其他人也与我一样。这也许就是群体社会的悲哀。

叮叮叮叮叮叮——

“啊!”

犹如雷暴的铃声把我惊起,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睡着了。

瞧一眼屏幕,游戏早已断线,来到宿舍阳台,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眺望远方——礼堂的方向传来嘈杂声,合唱比赛快要开始了,现在应该正在进场吧。

声音似乎越来越大,逐渐迫近,我有些受不了又回到宿舍内。

整栋楼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我却觉得分外清净,若能永远如此那该多好。

她——今天应该也来了,可是我并不想面对……唉,我重新连上游戏,进入另一片世界。

一旦开始玩游戏,时间就会高速前进,如果说时间是忘记伤痛的良药,那游戏就是药引子。

……

……

咚咚咚咚——

把我拉回现实的是——敲门声,怎么回事?谁来了?肯定不是秋伦明,毕竟他有钥匙。

我瞄了一眼时间,现在是下午3点多。有可能是胡桃,对,她也不参加合唱,估计是来找我商量案情了。

想到中午时她的表情,似乎隐约含有一丝哀伤,是我看错了吗?待会儿直接问问她吧?

在我胡思乱想的同时,敲门声愈发增强,似乎再不开就要直接冲破门进入了,我赶紧过去旋转锁钮。

“啊?!”

一开门来者就直接往里冲,我被她撞倒,后仰在地——是班长。

双手支撑身体,抬头仰视她的面庞——满面通红,眉头紧蹙,紧紧咬着牙关,嘴唇似乎有些肿,渗出血丝——从上方瞪着我。

异乎寻常的模样,虽说她经常对我生气,但从未见过现在这种愤怒的神态,眼角似乎含有泪水闪烁,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她接近我,正当能隐约看见安全裤之时一把把我揪了起来。

她的脸凑的很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只有20厘米左右的距离,我的视野被她愤恨的面貌填满,目光死死地贯穿我,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从她的下巴滴落。

我偏过头去,不正面看她的眼睛,她的双眸正如炼狱,视线交会的话就会引火烧身。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又重复了一遍,敦促的语气更盛。

我做了什么?我不知道她指的究竟是什么……难道是我秘密谋划的那件事……不、不可能,计划不会泄露。虽然我平时的一些省钱行径会被人起疑,但是他们会认为我都拿去氪金了,因为我平时会在班上故意宣扬,再加上卡里金额的流向记录只凭学生无法查询。

“你指的是?”我反问她。

“你还装死!”

揪住我领口的手臂一用力,把我推到了地上,咬牙切齿地说:

“你杀死了班主任!”

她那居高临下的眼睛瞪得老大,我亦是如此……班主任被杀了?为什么又是我?

立刻反应过来,合唱比赛只有我不参加,唯有我不具备不在场证明。

假设犯人是同一人,按照胡桃的推理犯人是班里的同学,那么……

“其他人?”

“点名排队过去,大家都在一起!只有你……”

她的话语越来越低沉,似乎随时就要爆发,我不知道她会做什么,再次落入的绝境,我必须……

但是我能够做的事只有一件,也是最正确的一件——

“我不是犯人!”我从地上爬起来,挺直腰杆直面她,“我要去现场。”

眼睛与她的四目相会,仿佛在被灼烧,但是我要坚持住。这世界就是这么可笑,理直气壮对方就会动摇,不敢正视的话对方就会愈加认定你有鬼。

毕竟人们只能看到皮囊。

“……”

她的嘴唇虽然紧闭,但仍能微微观察到一丝缝隙……

我气喘吁吁地跟在班长屁股后狂奔,她一路跑一边向我说明情况,真厉害啊,跑步的同时说话还不带喘。

下午,合唱比赛快轮到我们班时,班主任还没到场,联系也无人接听。班长和长谷川俩人一起去办公室发现门锁着,并且窗帘还拉上了。她认为班主任可能刚刚离开,她们再次回到礼堂依然没有发现班主任的身影,她感到有些不安,找别的老师把办公室门打开,发现了班主任的尸体……

听着她的叙述,我们来到现场——教学楼办公室。

刚跨进门,有几个人在里面,但我的目光立刻被环境夺走,现场的匪夷所思超乎我的想象——

墙上全是红色的鬼画符,明显依然是“他”做的,但是这些印记毫无逻辑可言,比如五角星中画着一只眼睛,不明所以。

刚刚班长提到窗帘被拉上了,现场确实如此……但窗帘的形态发生了重大变化——窗帘变成了横幅,上面写着五个大字——牺牲者四号。

我倒吸一口凉气,是“他”,而更加无疑的是,我已经成为了他嫁祸的目标,从昨天误闯陶老师现场,书包里出现钥匙,和现在只有我不参加合唱——他对我这么了解?

如果犯人是班上的同学就可以解释这点,但是现在没有不在场证明的只有我……不对,这起案件我不可能是凶手,要说为什么的话——

“这是密室,我无法进入。”我对在办公室内的所有人发出声明。

班长、长谷川、胡桃、外班老师,他们的视线一齐转向我。

依据班长的说辞,她们无法打开门,然后去找别的老师来开。实际上已经洗脱了我的嫌疑,办公室只有里面的老师们有钥匙,只有他们才能锁门与开锁。

如果我杀了班主任,出去后如何锁门?我不可能造成密室。

其实还有一点萦绕在我的脑中,凶手为何要形成密室?这不是帮了我吗?门开着我更加百口莫辩,难道说他有别的企图?

一般来说密室是为了让别人以为死者是自杀,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下不可能有人认为班主任是自杀死亡。

凶手弄巧成拙了么?

……

忽然,我想到了窗户,犯人可能是通过窗户翻走的,这样就不是密室了,不过话已经说出口,我只能等待回音。

一直无人开口,他们只是看着我,我本以为胡桃会立即帮助我从嫌疑人里排除……可是并没有。

她的神情并不轻松……与中午在食堂前一样,到底怎么了?因为不想进食堂她就一直生气?

“说的也是,我们几个老师更有可能被当成凶犯……不过我有不在场证明。”

外班老师赞成我的辩解,班长的表情似乎也缓和了一些。

不过胡桃依然是一副严峻的态度,如临大敌。

她这样就像一只刺猬,我也不好过去与她接触,只得自己勘察。

办公室有12张办公桌,12名老师在平时在里面,而班主任在角落的那一张。

我一步一步,心咚咚跳着,来到死者——班主任身边。

他背靠椅子,双手垂着,头往后仰到不可思议的角度……眼球突出,瞪着天花板,嘴大张成圆形,似乎在发表无声的咆哮。

他的胸口插着一把刀,一模一样的刀。

每天极其熟悉的身影,现在已经变成了再也无法动弹的“假人”,我再次感受到生命就是如此的易逝。

所以我死前一定要完成计划,这样就死而无憾了。

班主任的桌上放着一团布,上面满是血迹……不,并不是什么布,这是窗帘。

“进来的时候班主任被窗帘盖着,上面也写了字。”班长对我的愤怒之火似乎已被扑灭,但转为冰冷。

“什么字?”

“和那里一样。”

她的手指向现在挂着的窗帘,其实我刚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窗帘变成了横幅——准确的说,窗帘正常是有两侧,现在只有一侧,而且那一侧的窗帘顶部夹子全被解除,只留下一个角夹着。底端的角被夹到了本应是另一侧窗帘的位置,窗帘被横置,变成了横幅。

而被取下的窗帘盖到了班主任的身上。犯人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横置的窗帘是为了写字?他可以直接写啊,为什么要取下一边窗帘,把另一边系上去造成窗帘挂起?

“地上发现了这玩意儿。”

外班老师拿着一个装置——窗帘遥控器,统一的型号,我想起了昨天在实验楼B303地上踢到的窗帘遥控器,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两个现场的地上都有窗帘遥控器?

这两起案件有着某种共性吗?确实如此,当时我进入B303的时候窗帘也是关闭着,但它是正常遥控关闭,不像这次,从这个角度来说犯人的意图可能并不相同。

尸体并没有什么线索,我来到窗边,拉起窗帘检查紧缩的窗户——学校统一使用横拉窗,上面的旋钮都旋上了。

“来的时候检查过吗?”我悄悄问附近的胡桃。

“……”

她似乎没有听见,走开了。

只得去问外班老师,有时候和不熟悉的人说话比熟悉的人更轻松。

“都是锁的,进来后没有人动过,只有……”

“什么?”

“另一侧的一面窗户没锁。”

我跟随她来到西面,这一侧的窗户对着操场,是教学楼的侧面,要从这边出去除非是蜘蛛人或者垂降。

而且面对操场,极易被发现……对了,并非完全不可能,今天下午是合唱比赛!犯人可能算准了今天不会有学生在外面。

“不过不可能吧。”外班老师苦笑着。

刚刚我说密室的时候他们都没有反驳,看来也都默认是密室了,不相信有人会从五楼的窗户下降到地面。

但是犯人一定用了什么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