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da.a da.a da.a da.a da.a da.a da.a da.a da.a da.a da.a da.”

反反复复,颠来倒去,默念着,前进着,双手烧灼着赤红色的火焰,手上的超重型锤矛被握着的杆部接近融化,在空气中飘散着若有若无的噼啪声。

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那高大的身影就像那把锤矛,或许并不灵巧,但只要略微擦中即是尸骨无存。地上的每一个脚印,最终都化成了火坑。

地上的尸体流出的血液和机油被点燃了,燎原之势骤起。死尸和血肉真是一种非常有前景的可燃物,尽管我仍旧在大盾的背后无声观战,那热量还是快速沿着盾身传导到我紧握的手柄。手掌和手指被烫伤了,但为了能够不成为双方的目标而依然紧握着,希望在这场乱战中能够保全性命。

向后高速地飞行着,那被打飞的一方也并不是等闲之辈。短短的在空中运动的数秒便足够她挽回体势,暗红色的推进器光束从背后喷射而出,也同样将大斧单手握持,带有弯钩的鹰形刃闪烁着些微带有【力量】字样的纹路,不偏不倚,朝着面前的那颗下半脸部彻底化作火焰的头颅,一记直击。

【Iron Maiden, helmet , excessive heating, prepare to RELEASE】

鹰形的斧刃被装甲弹开。楔形的头盔,并没有因为重击而破碎,反倒和手甲相同,因为过热而折叠收起。

露出来的——大概是披散着幽灵般长发的,英俊的男性脸孔。

要说的话,那是一张富有侵略性的棱角分明的侧脸,但所有的一切都被若隐若现的火焰覆盖着,双眼,鼻部,口腔,皮肤——最为清楚的,却是从头顶上伸出的,犄角。

角一共有三根,额头顶部的中央,以及额头与头皮两侧的交界处。中间的最长,两侧则是偏短,都是螺旋形的,令人联想到某种神话生物。

那种生物的名字,龙。

而我还未见识到他的完整相貌时,他便从刚才那头部受到重击而停滞的身形,向着面前的挥出第二次直击的【力量】,不闪不躲,双眼所拉扯出的赤色光线在空中留下些许残像,头部直接面对着竖劈而下的斧刃。

斧刃劈开了整颗头颅,却没有如我想象般的皮肉飞溅、血液流淌。

取而代之的,是四散而聚合的火焰。

那把斧头的一侧刀刃,就这么嵌在韦斯塔德的脑袋里。就像是没有受伤一样,韦斯塔德根本不管不顾,持续朝着用力拔着斧头的【力量】走去。

“嘶哈....嘶哈....a da. a da. a da. ”随着从下颚部分嵌在头上的大斧被【力量】拔出,他的面部四周飞散的火焰从灰烬返还了肉体,口中吐出的声音也从不成样的喘息成为了不断轮回的诅咒。

那线条分明优美的脸上不要说伤疤了,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他随手把大锤朝着做好防御态势的【力量】扔去,锤矛的螺旋形尖端被【力量】用斧柄轻易挑开,锤矛划出弧线插入【力量】身旁的泥土。

失去了武器的韦斯塔德反倒嘴角上扬。他露出非常开心的样子,诅咒之声虽然从未停止,但现在的韦斯塔德是自从我碰面之后,他情绪最为愉悦的时刻。

当然也有气极反笑的可能,不过我宁肯相信现在他很开心而不是很愤怒。

结果是,他嘴角上扬着,双手全部都是赤红色的烈焰,将手指放入【力量】的铠甲缝隙之内,【力量】的大斧所挥出的重击在韦斯塔德身上那套自称【Iron Maiden】的铠甲上基本不留痕迹。

内部的烧灼反倒似乎带来了更多的影响。

【Iron Maiden, upper arm armor, excessive heating, prepare to RELEASE】

【Iron Maiden, shoulder armor, excessive heating, prepare to RELEASE】

【Iron Maiden, shank armor , excessive heating, prepare to RELEASE】

【Iron Maiden, spur , excessive heating, prepare to RELEASE】

上臂甲和肩甲变得通红,通过我难以想象的技术快速收纳折叠,庞大的体积迅速缩小,甚至最终化成了护颈甲的一部分;而下半身从脚部开始,马刺、护胫也以高速成为了护膝的附加装甲,而这接连不断的态势使得我目力所及之处韦斯塔德全身的装甲均以不同的速度渐渐变红。警报声不断响起,而韦斯塔德所露出的身体部位也越来越多。

身上的铠甲越来越少,速度越来越快,力量越来越大。

而那放入【力量】铠甲缝隙中的手指,那火炎状燃烧的利刃,将漆黑色的重型甲胄撕裂。活体金属的铠甲本来无懈可击,即使损坏也能自动愈合;但在那高温灼烧的双手中,黑铁变成了纸屑。

当啷,哐啷。

两声脆响,【力量】肩部的两大块装甲被整个撕开剥离,其下露出的是完全由我所不能理解的机械所组成的结构。

在一声声‘a,da ’的诅咒声中,【力量】不再恋战,而是向后几步,趁着身体装甲的绝大多数依然保持完好,看似臃肿的装甲各处,发射了在我看来又是绝对不可能存在于世上的东西——

火箭助推的大量飞弹。

第一个三分之一,前端展开露出小型的针状头部,在精准的定位下扎入韦斯塔德的身体的各个部分,很有可能是专门定位了对方的神经系统或是关节展开攻击,然后从扎入的针孔开始进行高速的冷冻,赤色的火焰被迅速削弱,蓝色的冰块甚至在他被击中的皮肤上开始有序地出现;

第二个三分之一,并非直击面前的火焰,却环绕着韦斯塔德一圈之后组成球状的阵列,接着就是环状的连续爆炸,苍白色的雾气将他彻底笼罩其中,而雾气中似乎含有大量的金属碎片,不仅对其内的韦斯塔德进行二次杀伤,甚至还将其中茫然无助的挣扎身影以断片的形式折射进我的眼瞳;

第三个三分之一,则是最后的强袭,接近皮肤时整流罩脱落而裸露出钻头状的战斗部,对着第一次的目标进行了二次的暴击,具体方式是钻头钻入关节和身体,然后钻头内部产生的爆炸将钻入的目标整个撕裂成为碎片,原先是火焰的部分因为冻结成为冰块而失去了流动性,反倒成为了极好的靶子。

接在飞弹之后的,是在硝烟尚未散尽之时,所快速突进的大斧的二连横砍。

虽然由于装甲崩坏带来的部分身体回路有所损伤,但【力量】的力量本身似乎丝毫不减。

大斧命中被球状迷雾包裹的人形,然后在其后掀起巨量的余波,尘沙飞溅,树木倒折,而白雾也随之消散。

白雾中央的,是雕像。

一尊几乎裸体的冰雕。

那尊雕像的下半身,只剩了一条钢铁所制的腰带,和腰带下遮掩私处的短裤;上半身则是一丝不挂,露出宽阔的肌肉和臂膀,但已经被全部冻结,没有一丝活力。

他的面色十分平静,嘴部微张,大概在最后一刻依然呼唤着‘a da’的名号;单手朝面向力量的方向探去,要么想要挡住来袭的斧头,要么想要抓取不存在的事物;身体向前倾斜,从头到脚都显现出一副渴求抓握的急切。

接着,这尊充满动态的雕像,四处的关节和肌肉产生了细微的缝隙,咔嚓咔嚓的声响遍布全身。

那张尚算英俊的脸,出现了难以弥合的裂痕;强健有力的上半身,从手臂处开始一节一节的掉落;作为基座的双足,也产生了崩坏碎裂之势。

雕像,被外力打碎的雕像,以不可挽回之势化为碎块,所剩的完整残片,只有一条铁质的腰带而已。

【力量】上前一步,用铁足将所有的身体碎片踩成完全无法拼合的残屑。

那张脸,破碎成为多个碎块的、想要吐出最后几个字的、或悲鸣或长号的脸,被黑铁包裹的脚,首当其冲地踩烂踏碎。

渐渐地,那具雕像般的终局,彻底化为虚无。

四周的火焰,那些被当做燃料点燃的身体和躯壳,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熄灭。

“啊——这就是结局?总觉得,作为一条以‘愤怒’为名的龙而言,这样的下场不对劲啊。”我捂着头叹息着,“况且身为人时候还能够大概听懂话来着.......那个全身【力量】的家伙全程沉默,大概是连话也不会讲,上次还打了一架,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暗自盘算下一步,思考该如何令事态的发展变得向我有利;却听见了一种不该出现的声音,那声音给我带来了本能的惊惧。

一种近似于高温融化的声音。

【力量】脚下的蓝色碎片,本该早就渗透进了土里,现在却在地面上朝着一个位置缓缓流动,更不要说那蓝色的碎片重新化作赤色;原本以【力量】为圆心熄灭的火焰,现在又一次重新在那些尸体和地面那焦黑的残骸上燃起,火焰宛若活物一样在圆面上流淌交错,组成亵渎的咒文。

比我的胡思乱想先行一步,【力量】在以微秒计的反应时间内双手大斧砸烂地面。

但仪式似乎已经完全开始了。

从四周燃起的火焰中,无数细小的粒子汇聚成赤红色的光之河流;而这一条一条的光之河,又交汇在同一处圆周的中心;在圆周的中心,那里是一团由未成形光芒笼罩而成的火红色迷雾。

随着迷雾中物体的渐渐成型,迷雾的表面也几乎开始产生一种膜状物质,迅速结块变硬,表面上的花纹缠绕着火焰,而内部产生的有规律的振动宛若心跳。

“等下......不要!”预感到将要来临何物的我从那面盾牌的后面站立而起,近乎失心疯地朝着【力量】大喊,“不要攻击!不要攻击!那个东西,它渴望的就是被打破!”

但【力量】毫无顾虑,连头也不回,朝着那球形的巨大物体竖劈而下。

球形——或者用更为准确的语言描述,【蛋】,被大斧轻易打破了。

在那一瞬间,我感受到了,以那个球体为中心上千米的范围内,泛起了如同陨石落地般的巨大振动。

我的猜想,是正确的。

那振动,就是心跳,并非身为人类的心跳,而是身为巨龙的心跳。

刚才所有的战斗就是打破了名为韦斯塔德的躯壳和束缚,从而让那具肉体之中的‘愤怒’所重新诞生。

希望这种东西,彻底从手中飞去丧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AAAAAAAAAAAAAA啊啊啊啊啊啊!A,DA!A,DA!A,DA!A,DA!A,DA!A,DA!A,DA!A,DA!A,DA!A,DA!A,DA!A,DA!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AAAAA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AAAAAAAAAA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并非从耳中、而是从脑中传来的,如同某种诅咒般的嘶吼,标志着告死之龙的诞生。

啪嚓。

一只缠绕着火焰的手,从被打破的蛋壳中,迅速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