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啼哭的声音响彻王宫,原本热闹的宴会此时清冷得好像时间静止一般。你可以想象这样一副画面,并且在脑海中用油画一样色彩厚重而浓郁的方式去表达,那是文字无法形容的诡谲的气氛,也可以说是——悲怆。

是一个孩子在无情的命运面前的悲怆。

装着上好的葡萄酒的酒杯从大臣的手中滚落下来,葡萄酒洒在绣着华丽花纹的桌布上,暗红色的酒痕在墨绿色的桌布上缓缓扩散开,玻璃酒杯折射的光影在桌布上投射出两个摇曳的银白色光斑。穿着华服的国王扶着王座的扶手,双腿微微弯曲,动作停滞在刚刚站起的瞬间,王后怀抱着婴儿跪在从洞开的窗户中洒下来的月光里,白色的、镶嵌着珍珠和钻石的裙摆撒开拖长,和月光融为一体。月光不仅穿透了玻璃酒杯,也照亮了每一个人的眼瞳和发丝,莹白的光辉将整个殿堂充满。

而在画面正中央,从洞开的窗户的缓缓落进殿堂的,穿着青灰色长袍的女神,薄纱质感的罩衫被气流轻轻托起一个饱满的形状。她的眼瞳是浅灰色的,发丝是月光一样的莹白,在发丝上点缀着华丽的银饰。

一切都是寂静的,只有婴儿的啼哭声在大声地抗议,在嘶吼在悲鸣,仿佛他已然知道自己未来悲剧的人生轨迹。

 

月光化作银色的利刃,北风女神伊拉忒涅瓦踩着这光辉到来。在阿帕斯的小王子马斯洛·贝尔扎克满月的这天,她就这样毫无征兆地降临在了正热闹着的宴会上。

马斯洛·贝尔扎克是阿帕斯王国的小王子,他的母亲,抒亚,是阿帕斯王最宠爱的王妃。刚刚满月的马斯洛躺在母亲的怀里,安详地睡着,细细软软的胎毛附在头顶,漂亮地蜷曲着。马斯洛白皙的肌肤衬托着长长的睫毛,睫毛微微颤动着,模样很是可爱。阿帕斯的王,奥力威·贝尔扎克坐在王座上,看着自己身旁娇小可人的妻子和乖巧的婴儿,眼神中露出了慈爱。

花窗被风吹开,彩色玻璃的碎影被月光按在地面上,斑驳而凌乱。伊拉忒涅瓦像是月光下银色的羽毛飘进宫殿,马斯洛在那一刻被惊醒了。

大臣们在欢呼,王后抱着婴儿跪在了女神的面前。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孩子将受到神明的眷顾。

然而,月光化作利刃割开女神洁白犹如冰雪的肌肤,伊拉忒涅瓦赤脚走向那个婴儿,月光之下像是有金沙流动的血液一滴一滴落在婴儿的头上——这是神明的迁怒,是卑劣也是崇高。

于是先前想象的画面,便成为了现实。

“汝将弑父。”

冰冷的词语像断线的珠玉撒在地板上,击打出一串清脆的声音。

画面中,女神消失了。婴儿金色的头发被鲜血染红,所有人都表现出了震惊的表情,国王缓缓张大了嘴。

沉默像潮水一样瞬间笼罩了宫廷,月光逐渐黯淡,阴云越积越厚,挡住了月光前往王宫的通路,也挡住了一个刚出世的婴儿原本拥有无限可能的未来。

过了许久,王后凄厉的悲鸣声响彻王都……

厚重的帷幕之后,一个小小的少年露出了半张面孔,嘴角轻轻地勾了起来。阿帕斯的大王子洛根轻轻掩上帷幕,月光将他前方的路照亮。他原本沉稳踏在月华上的脚步逐渐轻快,眼中燃烧着的,是被仇恨点亮的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