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回到了这条夜归的老路上,浓郁的星空铺盖在头顶,香透了整个被灯火焚烧着的不夜城。
同样的面庞,相似的一切,我、莫忧,这本该割裂的两个个体究竟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共同点?与她的距离越近,便越是能感觉到有什么在呼唤着我。我想要击败她,这击败的真谛到底是什么?是令她哑口无言?还是令她赞许有加?不、不只是、不仅仅是,一定,还有更多。
我来到了窗下,龙一如既往的接应了我。
“今天咋这么墨迹?等你八百年了。”
“啊,”我被龙现实主义的嗓音唤醒,突然发现四周好像有什么不同,“这个点开灯认真的吗?”
龙丝毫没有掩饰自己恶行的意思,而是退到了一旁,我顺着他的眼神发现了门镜上的东西。
“这......是那堆黑塑料袋?”
“正是呀,正好昨天剩下不少胶带,我就凑合了一下,咋样?”
我绕到门外把门关严,没有一丝光可以逃过龙的DIY。
“手艺不错嘛,所以,关灯睡觉吧。”
“啥?我弄这么大工程就是给你睡觉用的?扑克都洗好了,今天打爆你。”
“啊?”
“二十四点。虐你!”
这点我是相信的,以龙的计算能力,我确实望尘莫及。
“这么晚了,脑子都转不动了,打点休闲的吧,金钩钓鱼啥的。”
“啥、啥狗?”
“啥啥狗啊,金钩钓鱼都不知道,是人?”
“嘁,一听就是平民游戏,咋打的?”
我不厌其烦的给他解释了一边,然而通过他一脸茫然的神情就知道他根本没记住多少。
“得了,打一局你就知道了。”
我估摸这把牌分了两摞,龙和我分别抽了一摞。龙先出牌。
“凯!”
龙开门红,我从最上面拿出三张,“K三张,Q两张,J全拿走,大王十张,小王五张。出牌从下面出,收牌放上面,懂?”
“啊。”
“十。”
“八。”
几轮过后,龙再次打出了K。
“运气不错啊,两张一样的一起可以连中间的一起都拿走。”
龙半懵半懂的收起一摞牌,“啊,那三张还算吗?”
“算。”说完,我给出了三张,出了下一张。
“我去,空勾!”不知道是龙的运气好还是我运气异常的差,这种小概率事件居然都会发生。
“啥意思?”
“没啥意思,就是勾上面没东西只能放着。”
他点了点头,眼神明晰了不少。
“行,你也差不多都明白了,重开一局吧。”
眼看着教学局的效果已经达成,我迫不及待的摆脱了这悲哀的洗脸局,龙很快洗好了牌,我们开始了正式局。我打响了第一枪。
“最近搞的越来越晚了怎么?”龙接上下一张,“到底干啥去了?”
“啥干啥啊?”我打出下一张,搪塞着。
“还不想说就算了。凯,三张。”
“啊,也不是... ...圈,两张。”
“跟莫忧有关系?”龙把两张还没捂热乎的牌还了回来。
“呃,有点吧... ...你咋知道的?”
“没啥,就是感觉你们有点太熟了。”龙打出一张勾,把牌尽数收走。
“嗯......一个仨儿。”我无言以对。
“你觉得莫忧咋样?”龙又出了一张勾。
“没啥咋样啊,我也不是很懂她。”
“唉,也是啊,我最怕这样的人了。”
“嗯?”我出牌,刚好是龙刚刚出的牌,我收下这份来之不易的薄礼,“舒服。”
龙续了一张,拿走了我上一轮出的牌,回敬道:“嗯,舒服~”
我续上一张8。
“我觉得这种人,你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这样的感觉很不好。”
龙接上一张Q。
我给出两张,“但是啊,就是这种不知道的感觉,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接近不是吗?”
“哈哈,认真的?”他接上一张8,却迟迟没有回收。
“你牌。”
“啊?啊,没看着。”
“嘁,你不要给我。”
我们僵持了几轮。
“我说你真这么觉得?”
“嗯,”我仔细咀嚼了一下刚才的言论,“差不多吧。”
我打出一张K,他给牌。
“你就不怕她吗,甩下你之后你咋办?”大王,他重重的拍了下去。
我数着十张牌,格外的漫长......
甩下我,是啊,我无用到她连可利用的东西都没有,她到底为什么会如此这般的施舍我?我不怕?可笑!我不仅怕,而且根本就没有办法,就像无药可医的顽疾,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所以啊——
“所以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啊。”我把数好的牌交给他,打出了下一张牌,是小王。
“唉,是吗。”他给回五张,续上一张Q,“现在,来不及了吧... ...”那样子,好像又不像是在对我说的。
“谁知道呢,我连要做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了也没用啊。”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他打出,“你能静下来吗?”
“嗯?”我续牌。
“我就是知道啊,一直重复一直重复,乱七八糟最后怎么都走不出来,不是这样的吗?”
他说的没错,他说的太对了,但,“最好别推测别人,也别那么自大,你怎么知道我就做不到了?”我讨厌这种傲慢与自己的怠懒。
“呃... ...”他突然停下了,我也猛然意识到我们刚刚的对话有些过于沉重了。他又把头低了下去,“随你便吧。”
无意间,我们的第一次价值观对撞就在这样没有胜者的撤军中结束了。
“凯!”突然,他打出了下一张。
随后,我愕然的看着他一张张的收走牌:K、3、7、2、10、小王、大王、K。
“*,这还打屁啊!”
“哈哈,菜鸡,爸爸虐你不松松的。”
“唉,算了,睡觉睡觉。”我一把把牌糊进牌堆里。
“呃... ...啊... ...行吧... ...”
没有理睬他失落的目光,我直接关掉了灯,回到了我贫穷的床上。我不困,只是想睡觉。
这样得不到什么,我什么都没有解决,只是不断的提出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假设。我,无法安静下来,这是事实,我,太过迟疑,这不是冷静,我太混乱了,必须要改变。“回到她那里。”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定要回到那里,我不知道理由,也不愿去否认,这似乎是什么出生便刻在我脑海当中的真理,那里有答案,我只知道这么多。我要知道更多,要改变这不美好的自己,不管能不能做到。
今夜,不欢而散。
“手... ...”
“... ...”
“手伸过来。”
“... ...”我伸出手,她紧紧的攥住我的四指。
破败的城市,战后的废墟,这里只有残渣,各种东西的残渣。
“我,为什么又回来了... ...”她轻叹。
“这里,哀怨着啊。”
“嗯。”她合上双眼,四股眼泪淌了下来,“我啊,喜欢闹一点的地方,哪怕只是一点声音就好,只要有声音就好。”
青虫撕咬开一片油绿的柳叶
蚯蚓犁出了两颗朱红的卵石
飞起的蒲公英种进了杨树的树洞
企鹅把蛋藏在了枫树丛里
花粉在舌头上苦丝丝的泛着
翻车鱼圆滚滚的停在路边
拍拍它那咚咚响的肚皮
哗啦啦 哗啦啦
今天又要下雨啦
“那是什么?”
“谁知道呢,脑海中的声音,不知不觉就唱出来了。感觉好点了?”
“嗯,好多了。”她挤出一个笑,艰难的在废墟上走了起来。
“你自由吗?”她没有回头,我没有回答。
“我早就忘了这里了,你不用害怕,这里已经不会再夺走什么了,什么都没有。”
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这里的荒芜,凄冷,像极了落寞的她。
“我又被束缚住了不是?但这次不一样,这次,有你啊。”她转过身,直视着我。
我们互视着,好久。
“你期盼着什么?”我发问。
她只是看着我,笑着,眼睛眨着,鼻尖翕动着,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一样。
“我啊,呵... ...”
我醒了,我知道发生了什么,在那之后... ...等等,在那之后的事情发生过吗?发生过吧!不,到底发没发生过... ...为什么,我的枕巾湿了一层泪水?
我一定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