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存在的村庄。

至少在我们到来之前似乎是这样的。

出去侦查的巴雷斯回来以后沉默地摇了摇头,将去确认自家状况的路吉大叔掺到了一旁。

他一个高大的成年男性,因为震惊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此刻正把头埋在膝盖当中默默哭泣。

“这不可能……”

这副反应一点也不会显得过激,毕竟所有熟悉的人都消失不见了。父母、兄弟、妻儿,甚至连家里养的老母猪也没能幸免。

整个伊兰村二百多户人,加上数倍于这个量的动物,全都凭空消失了。

在村子外时,我们还为这外表寂静的村庄松了一口气,庆幸这里没遭到魔物的破坏。

街道上没什么异状,一些房屋里还点着油灯,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夜晚。

但这一切都只是表象罢了,所有我们敲过的房门都没有获得回应,即便是亮着光的屋子里也见不到任何人影。

有的桌子上饭才吃了一半,筷子却扔在地上,人不知去哪了。

栓狗的绳子独自躺在地上,随风摆动的鸟笼中空无一物,自从进村子以后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除了我们自己(加上G子小姐在牧场抱的小羊),目前还没见到任何活物,连一只虫子都没有。

更加奇怪的是,原本暂时代替牧场的土地上堆满了马车,货物完好无损,但人和马却不见了。一路上也能看到不少动物的粪便,没有慌乱的迹象,一切像是在一瞬间发生的。

我们唯一知道而且庆幸的线索是,这显然不是某种暴力行为的后果。

“路吉大叔,先到这里吧,大家都还没休息。一定,大家如果走了一定会留给我们什么线索的,所以天一亮就马上去找吧。”

他并没有回应,只是任由卡莲搀扶着自己往房间里走去。

考虑到集中在一起比较好,我们暂时呆在了村里的一个大户家中,房间数目足够容下我们所有人。

把涅鲁打发走之后我拿回了断了一截的树精先生,我把G子和巴雷斯先生叫住,准备再稍微商议一会儿。

对于没有战斗能力的人来说,知道太多反而会平添麻烦。当然,可以的话,我也想无忧无虑地生活着。

“那么萨埃娜,有什么魔法可以造成现在这种局面吗?”

“如果你是指完全不留痕迹的让所有活着的生物消失,这种程度至少从古到今都没有人能做到,除非对方是神。那样的话就不叫魔法了,该称作是天罚。”

的确不该是分在魔法的范畴之中,而应该在陷阱里面,不过这种情况更像是经历了激流葬一类的东西。

“神?”

实在不巧的是我们的确认识有这样能力的神,但理由又是为什么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被注入的记忆告诉我,唯独这件事是不可能的。倒不是说他不会插手自己的世界,只不过每次插手都绝对不会只有这点程度罢了。”

“这点程度……这可是整个村子都消失了,连老母猪都不放过。”

“所以说跟神没关系,这和一个世界的毁灭比起来的确是小程度。”

她扣了扣耳朵,然后对着小拇指一吹,仿佛眼前这件事的严重程度还不如她那点看不见的耳垢。

真是如此倒也不乏道理,因为按照之前旁白君的说法,她并不愿意对我们这些非正式的人员花费太多资源。

所以说难听点,对付新人,我们根本没有让她直接插手的必要。

毕竟是个连传送失误都要让我们负责的懒神。

“不过你这样的态度,我也不知道他以后会不会破例。”

“我要求行使第五修正案权利。”

“两位的玩笑就到此为止吧。主人又是怎么看的呢?”

经由巴雷斯一说,我们的视线都集中到了G子的身上,她不出意料地低下了头,即便在油灯微弱的亮光下,也能看清她泛满红潮的双颊。

“我觉得……那个……也许……不,没什么……”

就像不断重复的欲言又止一样,她在说话时几次想要抬高自己的脑袋都以失败告终。

“不,我很看重G子小姐的意见,毕竟我们才是这次试炼的‘主人公’,如果我们不努力动脑的话,‘故事’也没办法一直进行下去不是吗?如果你没法说出来的,这样又如何呢?”

说着,我把身子转了过去。

“这……!”

“这样的话应该就不会困扰了吧?”

“主人说的没错,为了照顾G子小姐的感情,这是理所应当的。”

“反正只是转个身而已,我还没老到那种地步。”

萨埃娜和席琳斯两人也顺着转过了身来。

“啊,也别误会,我不是想把你特殊对待。只是你看起来年纪比我小,又是女孩子,突然来到这种不讲道理的地方一定还不适应吧。虽然不知道这个试炼到底是要我们干什么,但有一点我可以保证,我们是能够回去的,我有一位朋友也来过这个世界。”

虽然他死了。

不过这个话明显不适合这时候说,我会想多享受一下身旁两个女人赞许的目光,尤其是萨埃娜这个“臭小子还挺会哄女人”的坏笑,毕竟这个精明的老太太可是第一次看错我,诶嘿。

“那么我也……”

“不用……!”

是G子急忙揪住巴雷斯衣服的声音。

“那么,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虽然我们从来没被告知试炼的内容,但……我们现在应该已经开始接触到了这个内容……”

“眼前的现象,就是试炼的一环吗?不难理解,如果说牧场才是正确的起点,那么伊兰村作为我们几乎必然经过的地方,一定就会留下线索一类的东西。”

不过这个线索是在太过庞大,一时之间让人有些无法下手,而且这个时间点也糟糕是……

“等等,G子小姐,你有意识到时间点这个东西吗?”

望着已经漆黑的外面,有件事情也许是我一直忽视了才对。

“嗯,正是我要说的……”

“怎么回事?怎么主人和G子小姐开始对起了暗号……”

“别慌张,席琳斯。仔细想想,我们从赶路开始就是深夜了吧?如果这次异变有时间的话,你觉得应该是什么时候?”

“我们离最后一批马车大概差了半个小时,如果前方那些怪物也袭击了他们的话,基本实在这半小时当中。”

“而从牧场到村子里悠闲走的话,的确也只有半小时路程。也就是说我们在出发的时候,最后一批马车已经到了村子里。而且从怪物没有跟我们接近村子来看,至少跟他们没有直接关系。”

“不过这样,也只是知道了时间……还有更深层次的方面才对,为什么我们能够幸免……”

放到平常我一定会在此吹嘘一下自己的欧洲运气,但想了想在异世界遭遇,我估计这方面可能不太适用。

“难道不仅仅是因为单独行动被忽略了吗?”

“的确是候补选项……但我们中途被袭击……怪物们又放了我们,可能……可能是故意留下了我们……我,我是这么认为的……”

“那么问题就是我们会被‘特意关照’的理由了,这才是事情的关键吗?那么把它带过来果然是对的。”

我这么说着,回过头去把树精先生对着地板砸了两下。

“是时候别装死了树精先生,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的。”

“痛痛痛!老朽可是刚被迫截枝过……想让老朽说直接问不就好了!”

“说话了……!”

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我已经从G子忽然苍白的脸上看出她觉得树精先生有多恶心了。

“放心,我对人类这种贫乏的身材没有什么兴趣,要是那个大胸村长的话倒是可以考虑……”

“贫乏……贫乏……”

G子小姐就像受到了致命攻击的小动物一样,反观其他两个贫乏的人类却一点也不可爱。

“拿过来!我要剁碎它!”“这种不洁之物还是我来替主人净化掉!”

勉强由巴雷斯控制住场面之后,闹剧就短暂的结束了。

都是千年的长者了,没想到求生欲望这么差。

“所以,要问老朽什么?”

“姑且先从眼前的问题着手,关于这个村庄的事情,你有什么头绪吗?”

“类似的事情,在树族也曾经发生过。你们来时所看到的那片废土,就是在一夜之间发生的,当我们意识到事情不对的时候,绝大多数的树族都已经死去了。”

“但那并不是什么大规模消失吧,我记得不是还有很多‘遗体’吗?”

“只看外表是这样没错,但实际上只有树皮还留着,保存着智慧的内部在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一瞬……这样的话听起来到与村庄的情况有些相似了。

这么大规模的群体,要不是一瞬间完成的话必然很留下慌乱的痕迹,但从村庄中平和的样子来看,整件事情发生的瞬间一定不会太长。

“席琳斯,能麻烦你去看几眼村庄周围的情况吗?特别留意一下树木和土地,有情况的话优先逃回来。”

“明白了。”

虽然我们在村子里招人的时候没看到什么异样,但深夜里看漏也是常有的事,还是有必要去确认一下。

如果真是树精先生所说的类似情况,植物也应该没能幸免才对。

“那么果然也跟神树什么的有关吗?之前路吉大叔似乎也提到神树之子一类的东西,但真的就跟他们有关系吗?”

而且相关的事情,那个名为卡莲的村长似乎有什么隐瞒的理由,也是令人值得在意的地方。

“人之子的想法是什么老朽不知道,不过神树和神树之子都是存在的。神树大人并非只是老朽们的树神,现在你们所在的,这片名为扬铎卡尔森林的地区,是受神树大人的恩惠才得以延续的。这里一切生物的生存权,都是神树大人所给予的。”

“所以,你才会得出是神树抛弃了这片土地的论断吗?把送出去的东西收回来,似乎也不像是神会有的气量呢。”

“整个地区都遭遇了毁灭性的灾难,很难想象这件事不会跟神树大人无关。”

“可是……会不会,还有别的可能呢……?”

G子举起手来说道,看上去就跟不好意思纠正老师的学生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神树大人也许是遭遇了什么事情……?”

“是这么回事,就算是神也会遇到麻烦吧,会不会是力量衰弱了一类的?”

“可能性不大,因为我之前亲耳听到了神树之子的对话。虽然只是片段式的,但我听到了神树正因为某件事情而生气。”

“你是指那些追赶我们的魔物吗?那怎么会像是树儿子呢……”

各式各样的骷髅不说,竟然还有七八米高的石巨人,怎么看身上都没有点森林的血脉。

“神树之子的样貌众说纷纭,我看到的则是两只鹿,也是因为听到他们自称我才能断定的。不过按照常理来说,它们从来不会走到森林的外围,更何况这种边缘地带。”

“那它们有母亲一类的东西吗?”

“嗯……可能没有,神树大人应该也是那种没有性别的树才对。”

“喂,你们这个变态又在想什么呢?”

在萨埃娜的“教导”落下之前,我急忙说出了自己在马车上时听到的那句“把母亲还给我们”。

意外的是,在场的几位里面全都表示没有听到那些魔物说话。

“你会不会是因为吓傻听错了,还是说对人家母亲做了什么?”

“我哪有那个实力,我还怀疑是你不小心把人家给杀了呢。巴雷斯先生在汇合之前有攻击过什么特殊的魔物吗?”

“没有,除了两只平常的骷髅狼之外,其他的就是在那路上见到的。”

“这样的话线索就断开了呢,母亲……啊,树精先生,是不是有种东西叫做森女来着?”

“你是说……?”

我点了点头又朝G子和巴雷斯解释起了我们在神庙里看到平胸雕像的事情,不过平胸的事为了照顾G子的心情给刻意抹去没提。

“可是……我们这里面也没有这样的存在吧……”

“是啊,除非是认错了。”

瞟了一眼G子那和雕像水平相当的胸部,可惜巴雷斯并不知意反而恶狠狠的盯起我来了。

“主人!主人!”

“席琳斯?回来的还真快……”

“那件事情无所谓!赶紧,赶紧治疗一下眼前这位小姐!”

她将一名战士打扮的女人抱在胸前,女人的血污沾染在了她那胜雪的白裙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