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女战士的治疗交给了卡莲过后,身处房间里的我也不知为何忽然晕了过去。

处于敏感状态的大家似乎都吓了一跳,还好只是操劳过度而不小心昏过去的,吃过早饭之后便能轻松活动了,唯一遗憾的就是没能见到传说中慌乱了手脚的萨埃娜。

这期间,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一个由铁皮跟齿轮构成的城市,但却没有齿轮在转动,所有的表都失去了指针,街道上只剩一群无面的铁皮人在行走着。

而在我面前的,是一只巨大的机械猫头鹰,这么说也只是因为它形似而已,实际上他是挤压无数铁皮人之后所拼凑出来的,眼睛的位置上挂着两个大铁球。

“我曾经见过你。”

巨大的猫头鹰如是说道,它的声音又十分熟悉,像是我认识的某个人。

“为什么你会是我?”

当我想问这层话的意思时,却发现喉咙中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是啊,那个熟悉的声音原来是我才对。

可为什么猫头鹰会发出我的声音呢?

只是片刻的沉默之后,猫头鹰的身躯忽然倒塌了下去,没过多久便在我的面前形成了一片钢铁的废墟,而在那废墟之顶,竟然有一口华丽的棺材。

好奇心驱使着我登上去,费力的打开棺材之后,里面躺着的人更加让我熟悉。

是我自己。

躺着的“我”忽然睁开了眼睛,死死地抓住了我的手腕。

正在两人比拼力量的僵持之中,我被席琳斯手滑扔出去的药汤给浇醒了。

“啊啊啊啊!主人,实在抱歉了竟然把您吵醒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原谅你席琳斯,所以赶紧把钢丝球从我脸上拿开!”

“诶,好奇怪……”

“什么奇怪,阳台吗?”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阳台,从乌云中正好穿出一束阳光打在里面那一堆空花盆之上,难得的阳光没能利用起来甚至有些让人觉得可惜。

“窗帘好像不见了……还是说昨天就没有吗?算了,这都是小事。来,主人!”

轻描淡写的抛出这句话之后,她又开始热心地拿钢丝球擦起了我的脸。

(2)

受伤的女战士原来就是涅鲁曾经走散的伙伴兼护卫法依。

作为唯一见证村子异变的她,所说的跟树精先生的预测差不多,只是一个眨眼的瞬间所有生物就都消失不见了。

“果然这边也只剩树皮了吗?”

只是轻轻一推,看上去巨大的树木就倒在地上摔成了无数的的碎片。

“不过少年你没事吗?昨天还晕倒过,这才刚吃完饭就跑出来”

“身体倒是没感到什么异样,他们都在忙着,我也不能太闲。”

因为名叫法依的女战士还需要静养就没好意思多问,姑且就跑出来和树精先生调查了一下周围,树木的情况与他说的吻合,周围几棵都是这样如此,土地方面暂时倒没看出来有什么毛病。

这样下来,基本可以确定这件事也跟树神有关系了。

虽然不理解法依为什么能够幸存下来,但所幸她只受了些皮外伤。

“真是悲惨的光景,连这边都没有同胞了……”

“树精先生,也学严格来说无性别的他们和你应该算是两个物种。”

“难道雌雄同体的人类不算人类吗!?”

“并没有这样的人类!等等,难道异世界是有扶他的吗?”

“哼,所以说人类真是见识短,连自己的同族都不清楚。”

虽然这句话十分令人在意,但直觉告诉我还是不要去深究为妙。

“说起来树精先生,为什么那个叫法依的人会没事呢?不会觉得很奇怪吗?”

“恐怕因为是外人吧……”

“外人?跟这也有关系吗?”

“那么老朽反问你,为什么森林之中还会有魔物存在?”

这么一说到也是,除去那些不太可能受到影响的神树之子,森林里也还生存着一定数量的魔物。比如说我们所遇见的卡兹姆拉老鼠,还有本来想拿涅鲁做实验的骷髅法师。

“按照老朽之前逻辑来看,这些生物之所以能活下来,是因为他们全是原本不属于森林的外人。出生之时没有受到神树的恩惠,自然也就不会被夺走生的权利。”

“好多魔物都是外来种的意思?”

“一些喜欢垃圾的魔物确实会喜欢这样的废土,实际上把他们叫做‘大自然的清洁工’也无妨。”

“清洁工吗……”

不知道之前遇到的玛格汉先生怎么样了,虽然希望不大,但过了试炼以后真希望能感谢一下他。

“这些家伙多是异变之后才来的,一些原生的魔物,据老朽所知好像也都消失了。”

“原来如此,但树精先生,为什么你偏偏活下来了?”

“没说过吗?老朽也是外来品种来着。”

“等等,这位老朽不知道你意识到没有,你可是树啊。”

“是可以走路还能四处扎根的那种树。说起来也有些复杂,老朽原本是生活在一只龙背上,但正巧那天风大忘记扎根就被刮了下来……”

“忘记扎根,一棵树??你是什么天然傻吗?”

“当时太爽了就……”

“蛤!?”

“新体位……”

“再等一下,我记得你不是变相承认过自己是理论上的童贞来着,难道……?”

“同性又不是……”

树精先生每次回答的声音都要比上次小上一倍,我恐怕以后都无法直视任何树了,谁知道我现在正握着他的什么部位。

“总而言之老朽就落在这地方了,然后生活了几百年,没想到遇上这破事。要不是遇上了你们,以后连繁殖的机会都没了。”

“啊,好像扯得有点久了,回去吧。”

出去来的时候只说调查一下树木,为免被担心还是不要待太久为妙,毕竟周围也不一定安全。

“路吉大叔?”

那个高高的身影从远处一眼就认了出来,我本想和他打招呼,但他似乎有些鬼鬼祟祟的,是有什么事吗?

白天虽然相对安全些,但一个没有战斗能力的人单独出来还是会有些不妙的吧。

虽然我也是一个人,但身边好歹有树精先生足够我逃跑。

果然还是跟上去看看比较好,就怕他要做什么傻事,而且那个村长似乎还对我们隐瞒了些什么,或许会跟这有关。

“小子,刚才不还说要回去,你怎么跟踪起了那个人类?这周围又不安全,小孩子就不要一个人在外面瞎逛”

“嘘!正因为如此,路吉大叔的样子才显得可疑,遇上魔物他连逃跑的能力都没有。”

“那也要交给那个幼苗身材的女人!你想作死没关系,可别把老朽也带上!”

“既然如此,答案只有一个了。”

“别抬膝盖!别做那种动作!去就是了!”

路吉大叔走的并非是他家的方向,而且一路上还经常左顾右盼。嘴里还始终念念有词的,要说这一串行为没问题那简直是萨埃娜的身材——平(骗)人。

嗯,把日式谐音冷笑话的精髓用在汉语当中不仅不好笑还很羞耻。

即便我没有说出来只是在心里想了想。

路吉大叔所走的这段路正巧是房屋的密集区,虽然是都是些简陋的平房甚至还有草屋,但是道路却有些复杂,与我们落脚的地方稍显拥挤,看样子是相对贫穷的人家住的地方。

本来在再无一人的街道上就比较难跟踪,没想到只是稍微一落后便找不到了它的踪影。

“还真是复杂啊……”

迷失在房屋之间的我挠了挠头,再找下去恐怕也没什么意义,不如先回去跟萨埃娜商量一下。

前提是我能摆脱身后的陌生人。

跟踪与反跟踪,对于间谍来说或许是必修课,但此刻的我不过是只乖乖上钩的笨鱼而已。

细想来这一切也许都是圈套,虽然不知道这跟路吉大叔有没有关系,但只要跑到大路上一切就好解决了。

没有整修过的地面显然不适合奔跑,我不得不在一边注意后方的同时一边注意脚下。

“小子,快用上我!”

“魔力够吗?”

“不知道,先尽量用吧!”

下定决心的瞬间,我就在身后制造了一面树墙,不过这一点上我还是太天真了。

本以为能阻隔人类的高度应该足矣,可我却忘记了异世界有远远比人类更危险的生物。

比如轻轻一跃就可以到我面前的骷髅。

一张巨大的披风完全罩住了他的身体,只剩一个头骨在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啊,骷髅本来也做不了什么表情。

我尝试着从地面中呼出树木来绑住他,但却从土地上感受不到任何东西。

“树精先生!喂,这时候就别装死了!难道这样就没魔力了吗!?”

它就这么盯着我什么也不做,这样沉默的时间甚至久到我开始打量起了那件超长的披风。

这只骷髅光骨架就比我高出一个头,但身上披的披风却还拖在地上不少,更让在意的是上面那淡黄的颜色和华丽的纹饰。

与其说这是披风,这倒更像是窗帘……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很诡异地笑了。

声线意外地是人类范围之内。

“有东西想给你看。”

他慢慢挪动着脚步朝我走来,等到我面前时忽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还没等我同意,他突然就把“披风”拉开,将浑身的骨头裸露在了我的面前。

“啊……”

看我没有反应,他又把披风拉回去站定,重新将这个动作演绎了一遍,然后又围在我身边反复展示了好几次。

“露阴癖?变态?”

“正解!不过据说这个都能把人给吓到的,是缺少了什么东西吗?”

是缺少了什么东西,而且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转念一想人类的那东西似乎没有骨头我就没好意思说出口。

“啊,你没问题,有问题的是我。现在我应该这么做——救命啊啊啊!!!”

用尽浑身力气的奋力一吼,这份努力成功招来了回报。

平房之上忽然出现了一个黑影,浑身漆黑的打扮使那对闪着黄光的蛇瞳格外显眼。

而他的出手却比人来的还要快些,等我转过头去再看那只骷髅的时候,它的后脑勺上正直直地插着一柄匕首,整副骨架一动不动的立在原地。与刚才不同的是,他身上再也感受不到了任何气息。

“真是贯彻云霄的噪音啊。”

“我觉得您想说的是嗓音吧?”

无视了我的纠正,巴雷斯下来检查了一会儿骷髅,仅仅拿手指轻轻一碰,后者就散落成了骨堆的样子。

“啊,感谢相救,巴雷斯先生的技术还真是精湛呢~”

“人类的结构比较熟悉,毕竟本职是杀手。”

奇怪,为什么说道杀手两个字的时候特意看了我一眼呢?

“至于救你这件事,只是觉得回去解释起来比较麻烦罢了。看到竞争对手减少,我还会为小姐高兴。”

“竞争对手吗?我对G子小姐倒是还没想那么深……”

“不,是小姐的竞争对手。当然,你这个想法如果深入,就要考虑考虑另外的后果了。”

虽然意识到巴雷斯对我有些警惕,没想到竟然不只是源于对我富有男性魅力方面的嫉妒,竟然还处在信任与否的阶段。

“巴雷斯,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但我是绝对不会做出伤害无辜少女的事。这样说可能有些天真,如果你真准备动手,至少也请正面上我,抱歉,是堂堂正正的战斗。”

“要求一个杀手堂堂正正吗?”

他冷笑了一声,眼神里略带嘲弄地看着我。

“没问题,我会答应你的。如果是往昔的人格或许不会答应,但我在这里向你保证,真有那个需要我会堂堂正正把你们杀掉的。”

“一定麻烦你了。”

我也不知道此时除了苦笑应该摆出怎样的表情,至少我还可以稍微借用一下这个随时可能反噬我的力量。

“那么,一个人来这种地方,您是脑子的病没好还是在拐着弯寻死呢?如果是后者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

“两者都不是,而且刚刚不是还说我死掉会嫌麻烦解释的吗!?”

“那是跟这家伙有关啊?”

他扫了一眼那堆“遗骸”问道。

“不,虽然这家伙也很让人在意,不知道为何在模仿一些奇怪的行为。但看起来是能沟通的样子,不杀掉说不定还能问到一些东西。”

“能够说话吗?”

“不仅如此,他的行为也有点像我所熟悉的那个社会,可能在异世界也有重叠的地方吧……还是不要深究这些了,我因为跟踪路吉大叔来的。”

主要还是懒得解释,估计巴雷斯这种老人也不会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想去拿那个部位吓唬年轻女子。

对他来说吓唬人恐怕只能用真正的枪吧。

“那个马车夫吗?”

“鬼鬼祟祟的独自跑到了这种地方,看到以后总会有些怀疑,而且之前关于神树的话题,那个村长不也是在隐瞒些什么吗?”

“考虑到现在的情形,一个下午的时间足够让她全吐出来,不过不能让小姐看到……”

“不不不,卡莲小姐看上去也是个好人,有隐情的话只要等她说出来就好。”

“你想得应该没有话说的这么天真吧?”

“不管的话,她自己也会跟我们说的。”

只要我们能衬她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