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為什麼晚了,只要是個人看到這幅景象都會明白了。

就在我和米格漢說話的那會兒,女僕的頭已經不見了,或者說炸裂開來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堆軟體動物的觸手,仿佛在歡慶自己出生一樣,正十分活潑的四處搖擺著,其中还有一根甚至在紧紧地盘着凡吉的脖子。

“啊……!”

凡吉还在不放弃地抓着那根触手,但从他已经泛紫的脸来看恐怕只是杯水车薪。我的位置没法看清米格汉的表情,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丝毫没有向前挪动一步的迹象。

“喂,你不去救他吗!?”

我摇了摇像是被吓到的米格汉,他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脸上却完全看不出恐惧的模样反而满是失落。

“唉,只能用那招了吗?”

他自言自语似的说完之后便叹了口气。

虽说不知道是哪招,但考虑到此时此刻的情况,恐怕是那种禁忌魔法一类的东西,能帮助我们摆脱困境的话倒是很好,但就怕万一没用……

米格汉只是很简单的举起圆斧,紧接着便大力扔了出去,圆斧飞行的速度几乎难以用肉眼捕捉,但不知为何,却没有打中那只怪物,而是飞向了怪物身后的更深处。

走廊传出了什么东西坍塌的声音,看到米格汉嘴上的笑容我才发现原来他并不是冲着怪物去的。

“抱歉了凡吉,过后一定会复活你的!”

他说着朝凡吉身上扔过去了一个装有绿色溶液的试管,受到冲击之后的试管马上碎裂开来,诡异的液体溅了凡吉一身。

但反应最大的还是那只触手怪女仆,从她的声道中发出了绝非是人类的声音,那是一种刺耳的叫声,又好像是从深海中传出来的一样。

“那是什么,它好像更加狂躁了啊!”

“特制的‘BOOMING’,可以增强怪物的攻击意识十倍。”

在这难受的高音之中,米格汉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还没等我继续发问,他就忽然扛起我朝触手怪冲了过去,在即将撞到的瞬间他又纵身一跃跳了过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冲过去时我隐约间看到凡吉的眼睛比刚刚还要睁大了一圈,但还没来得及确认,再看的时候他的头骨就被触手怪给轻轻掐碎了,流出来了巧克力糖浆。不过似乎还嫌不够,触手怪又对着凡吉的尸体一顿抽打。

如果说鞭尸也可以选择的话,我觉得人类实在是太温柔的行刑者了。

一方面,米格汉之前扔的圆斧原来是为了击碎房子的大门,转眼间他已经抱着我逃出了房子。

回过头去仔细一看,这房子还真是不小,也就比城堡稍逊一些。而且看周围的样子,像是盖在一片森林当中,所幸空地还比较大,火焰并没有蔓延到房屋之外。

不对,现在不是关心这种环保问题的时候。

“米格汉先生,我们这是在逃跑吗?”

生怕自己误会了什么,也许是异世界的招式需要等一个冷却时间呢。

“不然呢?”

“不,因为你说到要用那招什么的……”

“当然是逃跑了。”

果然,就算再怎么自我洗白,刚才米格汉先生毫无疑问是在进行着卖队友的行为。

“难道以你们的实力都打不过吗?”

“打不过。”

“不,刚刚你们还轻松的样子……”

“可能你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非要举例的话,你们人类应该玩过一个叫做《魔兽争霸》的游戏吧?”

忽然跳出来的字眼让我有点没反应过来,没弄错的话应该是那款操纵小人的即时战略游戏吧?那种复杂的游戏模式极不适应天生容易短路的我,因为对电脑的连败迟迟没能终结后来就放弃了。

“我也是被选中以后听造物主讲的,他在创造我们种族的时候似乎就参考了里面的设定。那里面不是也有各样的职业吗?战士啊牧师啊什么的。刚才的凡吉大抵就是战士这样的战斗职业,而我则属于那种不适合战斗的类型……”

“法师一类的输出吗?比如说没有前排保护就会很糟糕。”

“不,严格来说我没有什么输出的能力。”

“那应该是牧师巫医一类的?”

“不,刚才你也看到了,我是近战的类型,魔法也一窍不通。”

也对,虽然不知道去哪了,但他在‘工作’的时候确实是用着一把圆斧。

但,没有什么战斗能力还是近战的职业,又不会魔法,看他一直在背着我跑也不像有坐骑一样的东西,真有这样的职业吗?

“啊……”

好像还真有这样的职业。而且比战士这样的更贴近“清洁工”,不过平常应该不会让战士和这种职业一起工作吧?

似乎是觉察到了我的想法,米格汉沉默了起来,这算是默许了吗?

“苦工吗?”

“苦工。”

“……”

我此时的沉默既有内在因素,也有外在因素。内在的心情复杂自然不必多说,外在因素则是由于嘴里已经被树叶给塞满了,确实说不出话来。

由于米格汉先生一直扛着我在林中行进,细小的树枝打在脸上虽然并无痛感(这也是什么设定的功劳吗?),但树叶还是会往嘴里跑的。

就在此时,米格汉先生忽然停下脚步将我放了下来。

“呸呸呸!”

即便全部吐掉之后,浓郁的树叶味还是留在嘴间,我疑惑地米格汉看去,却也因此懒得说话。

“结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米格汉说着一拳砸向了前方,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忽然多出了一层蓝色的网,而随着一声闷响之后又消失了。

“江先生,你应该没带着命运宝石吧?就是那种镶嵌在手镯上的一种石头。”

米格汉喘了两口气,打量了我几眼问道。

我把空白的手腕展示出来之后摇了摇头。

看起来是个透明的东西阻挡住了我们的道路,但现在我已经懒得去深究结界、命运宝石到底是什么东西了,未知的事情太多反而已经激不起求知欲来了。

没有新手教程的游戏对于大众来说恐怕都会难以接受吧,还是等米格汉之后慢慢说明吧。

前提是我们能从眼前这个危机中逃出来。

“估计也是。先休息一会吧,那玩意就算追过来也要需要一段时间。”

“说起来,米格汉先生,刚才在屋子里的时候你还称自己为‘清洁工’什么的,好像是这个异世界里很厉害的人一样……”

“是这样没错,确实是清扫垃圾的工人,但你看那样的像是垃圾吗?”

之前的人类明明也不像好吧……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啊。如果你是指那些人类的话,你应该也看到了,他们都是毫无抵抗被杀的。那些只不过是NPC才要这么处理,这个世界真正的生物我们是无权下手的。”

“所以这点我也不明白,你说NPC什么的,我是像网络小说的主人公一样穿越到什么游戏里了吗?那赶紧把神器或者绝世的修为传给我不行吗?这样我们也不用躲着那个怪物走了。另外我觉得既然是这种先抑后扬的设定,比起兽人还是派人类的妹子来接待我会更好一些。”

米格汉眯眼盯着我沉默了一会,嘴里好像嘟囔了句“果然不应该救比较好”一类的话。

“嗯,我还有事,先走了。”

“对不起!我错了!请别丢下我!”

我急忙上去抱紧了他的大腿,随时做好了丢弃尊严苟活的准备。所幸米格汉这样的好人只是把我一脚踢开了而已,没有继续深究下去的打算。

“硬要说的话,这里对你们的世界来说,应该算是网络空间中的世界吧。那些NPC更像是物品一类的存在,是这栋房子主人留下来的遗产。”

“遗产?这么说主人已经……”

“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应该是放弃了吧。一旦有作者发生‘弃更’的现象,我们就需要来处理他在这个世界的 ‘遗物’,房子啊道具啊买来的NPC一类的,我们管那个叫做‘残渣’,有让他们服从的权限。但如果放置不管的话,就会变成刚才那副要命的样子,会超过我们的权限覆盖范围。。”

“弃更?说起来你之前还问我是不是小说家什么的,怎么听上去在异世界还要跟写小说有关一样?”

“你难道想不起来,你来这之前在干什么吗?”米格汉瞪大了眼睛问道,“那件事相当于进入这个世界的钥匙啊?”

翻了翻我头脑中的记忆,我确实记不起自己醒来之前在干着什么了。不过醒来之前能干的事,除了睡觉还有别的吗?

“唉。”看着我迷茫的样子米格汉忍不住叹了口气。“我难道是救了个智障吗?你不会是个数据出错的NPC吧?”

“对不起……我还没有强到能脑子长出触手的程度。可是米格汉先生,你们有这么威武的盔甲和夸张的武器,真的就只有屠杀那些NPC的水平吗?”

“你说这个吗?”米格汉指了指自己的盔甲说道,“这是制服而已,还有这真的不是什么厉害的工作。我也只是碰巧被造物主选上了而已,原本真的只是像苦工一样的奴隶,某天突然就被带到了天上去,被上面的人讲解了一番世界的真理之后就开始不明不白的工作了。”

“感觉我们俩有点像呢……我好像也是不明不白的被带到了这里。”

“放心吧,这个世界并非是你的终点。”

米格汉说完之后莫名笑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有些憨厚的笑容,这个不怎么靠谱的人反而给我了一种安全感。

但下一秒我就认识到这似乎是错觉了。

一滩水忽然落到了米格汉先生的头上。是的,并非是几点雨滴那样滴在上面,而是有茶杯大小的水量忽然就落了下来。在看到的第一眼我就可以确信那绝非是降雨。

米格汉先生摸了摸头,那些液体似乎还有些黏稠,看来并非是纯粹的水。

“嗯?什么啊这是……”

 “米格汉先生!别往上看!”

他想抬头的那一瞬间就被我给制止了。

“怎么,上面有什么东西在漏水吗?”

“不知道。但是电影里这时候是绝对不能往上看的,一定会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在那等你看他。这时候我们只要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然后走开就好了!”

“你在说什……!”

他边说边抬头看去,抬到半路的时候表情突然一变,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他扑倒了。而我们刚才站的地方,被那只触手怪给代替了。

“怎么这么快!”米格汉连忙站起来面对它说道,“我来拖住他,你赶紧跑就对了!”

虽然我也十分赞同米格汉先生的观点,但触手怪却好像听明白了我们的战术一样,以迅雷之势就用触手把我的脖子给紧紧掐住了。

米格汉见状连忙捏住了那根触手,但从触手上传来的压力却丝毫没有减轻。

“主……人……”

触手怪的嘴里发出了像是在呼唤我的声音,难道说还有意识保留着吗?

“知道是你的主人就赶紧松开啊!可恶,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好……吃……”

“那你认错了!他不是你主人!哎!”

啊,不行……虽然米格汉先生还在帮着我挣扎,不过我这边已经连眼睛都看不清楚了,果然我没有主人公的命吗?

至少希望冥界会有新手引导吧……

“给我,放开主人!”

随着这样一声呼喊,原本半悬在空中的我忽然掉在了地上,不知为何只剩半截的触手缓缓从脖子上滑了下来。

又是主人,不过今天这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字眼还有好事发生的时刻。

模糊之中,我只看见一襲白色的長裙正在我面前飄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