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第一次听到温水煮青蛙的故事时,并没有为其中的的道理折服,反而还觉得有些绝望。

因为不只会在温水里被慢慢煮死,放到沸水里的青蛙也会绝对会因为烫伤而失去生命。想要活下来就只有两种情况。

第一,作为青蛙不被抓住。

第二,不是青蛙。

不管怎么说,一旦被人当做青蛙拿来试验,其结局终归只有死路一条。也就是说有些困境,一旦陷入,是根本脱离不了的。

如同现在的我一样。

身处于一个不知何处的华丽房间中,放在平常我一定会先惊讶一番,不过现在却已经没有这个心情了。

因为这里,正在着火啊。

如同字面上的意思,火焰像在思考等下如何吃掉我一般,围绕在我的四周狂舞着。

逃跑已经不可能了,紧闭的木门已经完全成了它的伙伴,这么说来跳窗似乎成了唯一的选择。不过刚才向外瞥了一眼,这个房间的高度应该是在二层左右,运气好的话跳下去也就会伤筋动骨而已,不过这个可能性也早已失去了,由于是木地板的缘故,通向窗户的那条路已经被火焰完全封死了,窗户本身也正烧的旺盛。

所以我决定待在这里,将等着被浓烟呛死作为最后的选择,这样的话痛苦还会小一些。

这究竟是哪里来着?在我的印象里,别说现实里没进来过,这样的房间也就在电视上才看过一两眼,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就在刚刚不久,我应该还在自己不到五十平米的小破房子里才对,还是租的。

简直就像在小溪边吃着苍蝇唱着歌的青蛙忽然被研究人员劫走抓来做实验一样,而我现在也像失去行动能力的青蛙一样,躺在这张柔软的大床上,望着上面的顶盖在发呆。

好高级的床呢,还有顶盖,床帏上这种华丽的镶边是该叫洛可可吗?加上这周围淡粉的配色简直就跟公主住的地方一样,虽说高档一些的情趣旅馆也可能会有这个样子。

不过后者对于我这样一个单身二十年的男性似乎更不可能。

这么胡乱思考了一会儿,回过头来才发现整张床也开始烧了起来。

好奇怪,我竟然还好好的活着,不,与其惊讶于这么久我还没被熏死,倒不如说我这半天连烟味都没有闻到过。而且有一点我一直都忽略了——即便这么长时间,青蛙也始终没有气温上升的实感。

不对,不是青蛙,是我。

最先遭殃的床帏甩下了几点火星,燃尽的布片化成灰烬,即便落在了我的脸上却感受不到任何温度。我起身把手伸向了正在烧着的被子上,果然,即便把手放在火焰上也感受不到温度。

我早该注意到,按照这种燃烧的程度,室内的温度应该会急剧上升才对,可我却连一点汗都没出。更别说刚才还能安然的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呢。

我谨慎地从床上走了下来,脚踩在正燃烧的木地板上也没有丝毫的知觉。

仔细看看才发现,原来自己身上还穿着之前在房子里的便服,我不禁松了一口气,至少说明我了不是在做梦的蝴蝶。那么现在的我,是梦里的那只蝴蝶吗?

掐了自己脸蛋,嗯,不是,还很疼。

仿佛在吸引我过去一般,久经火焰侵扰的木门终于倒了下去。碎屑与火花在空气中飞溅,还没适应的我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乍一看外面似乎也在烧着,抱着“姑且也烧不死,就遵从好奇心向外看看好了”的心态我向外走了出去。

房屋外面是一条宽敞的走廊,地毯已经烧的差不多了,只剩下被染黑的地砖裸露在外面。

走廊深处传来了一声“咔咔”地声响,音质听起来像是金属一类的东西。回过头去我才发现,一副中世纪的欧洲骑士板甲就摆在门外不远处,浑身的金属已然被烧得漆黑,也不知道是怎样还能站住脚的。

骑士手中握着的剑突然倒在了地上,骑士也摇摇晃晃的向前倾倒而去,在他轰然倒下的瞬间,那副笨重的头盔缝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比如说,一双湛蓝色的眼睛。

倒下的金属骑士像是块从高处坠落的木炭一样,四分五裂的散乱了一地。

刚才的,应该是错觉吧?

我急忙转身向外跑去,目光所及之处正好看到了楼梯,不过我却扶着一旁的护栏,丝毫不敢向那里挪动一步。

我强忍住膀胱所带来的冲击,现在的心情,套用穿越异界的主人公常常会忍不住发问的一句话就是——

这是在拍电影吗?

原本宽敞的阶梯因为挤满了尸体,反而让人有些无从下脚。这当中有男有女,从清一色的执事服和女仆装的样子来看似乎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被染红的阶梯下面积攒了一滩血水,全部是从尸体们断开的脖子处所流出的,还有一些尸体已然被烧焦了。

因为着火的缘故,不时有东西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砸到阶梯下面的大厅当中,整间屋子成了火海与血海的混合。

我说导演,为什么,一定要把我带到地狱这场戏来……

我一屁股蹲在地上,开始喘起了粗气。房间里面已经够糟糕了,没想到外面更惨。刚才倒下的金属骑士,果然里面也是有人的吗?

那双眼,那双蓝色的眼睛也……

“哼哼哼~”

哼歌的声音?不对,都这样哪还会有种声音,应该是我听错了吧……

“叮当叮当……”

仿佛在纠正我一样,又响起了一阵铃铛的声音。

嗯?仔细一看下面确实有一个穿着女仆装的少女在扫地,哼着不知道是什么调的曲子,挂在扫把上的铃铛也在不停地发出着响声。

该怎么说,我此时难道应该佩服她的敬业吗?

“喂,别扫了,呜哇啊——!”

因为过于惊讶,完全没有注意到被烈火洗劫后的栏杆只是在勉强地立在那里,只是轻轻一碰便掉了下去,连带着我本人。

这个高度毫无防范的摔下,我本已经做好了骨折的准备,身体却意外没有任何感觉,倒是心脏白白吓了一跳。

“啊,主人!”

穿着女仆服的少女急忙扔下扫把跑过来跪在了我的身前,近距离一看是个相当标致的美人,棕色的长发中透露出了一股香气,还有那身干净的衣服,整个人与现在的环境都显得格格不入。

“您没事吧,要不要我去叫牧师大人?辛巴提这家伙,我每次都跟他说要把护栏修一修,这次竟然把主人您都给摔到了!”

“不,没事,应该不是那个叫辛巴提的错……”

“您真是温柔,不过没事真是就好。”

少女将我拉了起来,露出了温柔的笑容,不断安抚着我的手。这副样子,实在无法质疑她对我的关心。心里感觉像是流过了一股暖流,我仿佛也像她一样开始无视了起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不过,很可惜这并不是一场噩梦,而是现实。

“辛巴提!听到没有,主人都替你说话了,还不过来认错!”

少女朝阶梯处的那堆尸体喊着,叫辛巴提的人似乎就在里面。不正常,简直奇怪,她难道看不到那副残状吗?

“主人?”

大概是注意到了我忽然扭曲的表情,少女对我投予了关心的目光。

“那啥,我不是你的主人,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但你,真的看不见那堆尸体吗?”

“尸体?大家不是还在那里认真打扫着卫生吗?主人真是,请别开这种恐怖的玩笑啦。难道尸体是说小强吗?”

她把食指抵在下巴上,朝我指的方向看了两眼之后又天真的笑了笑,放在平时我一定会被她给萌到,现在却一点心情也没有。

她的表现,仿佛真的是不知道自己正处于一个怎样的地狱当中。即便一块燃烧着的木板掉在了她的身后,她也是毫无知觉,依旧微笑地看着我。

太奇怪了,直觉告诉还是不要接近她为妙,可,可她是我半天所见到的唯一一个活人。万一真的是脑子有问题可绝不能放着不管啊,虽然这跟是不是可爱的妹子关系不大。

“别管那么多了,先逃离这个鬼地方再说。”

我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后者先是呆了一会,随后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逃离什么的,您真是又调皮了。这不是您的家吗,您还要去……”

哎,为什么不说话了?

说起来她的头到哪里去了,啊,这不在我手边嘛,即使从身上滚了下来也是一副微笑呢。可是刚刚明明还没有掉来着,那副失去头颅的身体也像断线的人偶一般倒在了一旁,回过神来,我才发现自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瘫倒在了地上。

“哈哈……为什么,为什么腿会这么软,会在不停的打颤。”

想尝试站起来,腿却完全不听使唤了。浑身也在不停地颤抖着,今天怎么尽是奇怪的事,我明明身处于一片火海,为什么还会冷到牙齿打架呢?

“呵啊……”

少女的尸体后面,一个粗壮的身躯从喉咙中像是低吼般长出了一口气,或者说发出了一声怪叫。声音的主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铠甲,手中的圆斧因为沾染了太多鲜血已经变成了红色。

那张脸,作为唯一露出的皮肤,呈着一股完全不同于人类的青绿色,巨大的五官加上露出的獠牙,让人想起了在幻想世界当中,一种被称作“Orc”(兽人)的生物。

啊,对了,原来是它刚刚拿柄圆斧砍掉了少女的脑袋。

那副巨大的身躯,不知是怎么毫无动静地出现在了少女的身后,直至少女的头被砍掉之前,我都没有注意到它(他?)的存在。

好想,好想喊出来,好想悲鸣,可是为什么声音就像被卡住了一样,无法从嗓子里出来,甚至连嘴都张不开。我作为生物最后的尊严,连惨叫都不被允许了吗?

火光只映出了兽人一半的脸,可是那两只幽蓝的眼睛我却看的一清二楚。

因为它正死死地盯着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