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天狼星
残缺的银月，为百丽哥特酒庄披上圣洁的薄纱。宅邸的一层灯火通明，可见人影攒动，下人碌碌而忙，正为一天的工作收尾。
二层却不见一丝光亮，好像被拖入了另一个漆黑的世界，在这其中，隐隐约约有一个单薄纤弱的身影。
她的手中是一个装裱精致的相框，照片隐隐发黄，看上去已经有些年日。画面中，一个清秀女子搂着两个俊俏男孩站在草地上，对着镜头笑得恬静而幸福。
如果此时有第二人在旁，他必定会惊讶于照片中的女子和眼前女子的相貌，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倒出来一般！
女子呆立半晌，将相框放回原处，走到房间外延的露台，面向残月跪了下去。大理石藏着的初春的寒冷，逐渐渗透到她的躯体之中。
“愿圣洁的白银之王，赐予他不灭之盔。”
那是一种优雅而复杂的语言，音节清晰而澄澈，就像清晨的露珠滴落荷塘。然而，使用这种语言的国家，早在她五岁的时候灭亡了。
在同一个银月下，大陆的另一端，文熙然终于醒来，他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烧得劈啪作响的柴火，有厚实的白色棉被，还有在他怀里温暖柔软的女人的身躯。
他还记得，有个声音对他说：“喝完这口汤，好好睡一觉。”
那是一碗肉汤，没有添加佐料，散发着浓郁的肉腥味，原本应该是让人作呕，可饥肠辘辘的文熙然大口大口地吃完了。
奇怪的是，他分辨不出这是哪种肉的味道，但他确信自己吃过这一种肉。
吃完肉汤，身体变得暖洋洋，他的意识又逐渐远去。
双手撑起身体，他晃了晃沉重的脑袋，视界变得清晰，首先看到的是那一堆燃尽的柴火，灰烬早已失去温度，只余下薄薄的一层，不知有多少已经随风散去。再看向火堆旁边，文熙然脑子嗡的一声，那深沉的军绿色一瞬间占据了他全部的意识……
那个将他护在身后的人，此刻静静地平躺在地上，雄壮的身躯就像陈列在门萨列夫中央博物馆的英雄雕像，冰冷、了无生气，却有种穿透生与死边界的威严，让每一个前来观瞻的游客肃然起敬。顺着身躯往上看，空洞的眼窝触目惊心，那两道顺着脸颊流下的血痕已经凝结成霜。
文熙然的手在颤抖，不仅是因为寒冷。理性在不断灌输“这不是梦”的认知，而感性却固执地认为这一切都是幻觉，他的脑子里已是一片混乱，以至于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他终于扑了过去，将仅剩的几根干柴撞开，指尖触碰到冻得坚硬的衣物，掌心传来死物的深寒，他又呆住了。这一次，是理性的压倒性胜利。
“啊……”
喉咙里发出的嘶哑的哀嚎，因为身体的虚弱戛然而止，可笑的是，他这时候才明白，人在至悲之时原来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呜……
他愕然转头，却原来是一直跟在巴里夫身边的雪诺。它的眼里噙着泪水，却眨也不眨看着文熙然。
“你在啊……”文熙然的声音依然软弱无力，却莫名有了些许温度。他深吸一口气，回想自己受过的心理训练，很快将多余的情感压下，绝对理性再次占据了意识，他开始翻弄巴里夫的衣袋，将所有能用得上的道具掏出来扔到地上。
他又扫了一眼洞穴，发现角落处还有一堆枯枝，想必是巴里夫提前收集好，以备文熙然醒来后可以立刻生火。这个男人，虽然生就一副棕熊的身躯，心思却很细。
极地的白昼只有很短时间，待文熙然收拾好，无尽的黑暗已经降临。
将难以下咽的压缩饼干塞进了胃里，文熙然把仅剩的肉干丢给雪诺。雪诺嗅了嗅，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转身走出洞穴。文熙然这才想起它虽然被巴里夫驯养了，但依然是一匹有捕猎能力的狼。
火焰在风中跳动，点点星火逃出了它们的乐园，又在寒冷的空气中颓然熄灭。
耳边忽然传来悠长而充满穿透力的长啸，文熙然只觉得浑身血液忽然沸腾了，忍不住走出洞穴。 辽阔的冰原中，圣洁的苍白月色照耀下，群狼团坐地上，对月长啸，在正中央的就是雪诺。
文熙然小心翼翼地在狼群中穿行，来到雪诺身旁。
一人一狼深吸一口气，一同发出了长啸！
刹那间，天地仿佛回应了这野性的狂暴，闷雷一般的轰鸣从四面八方传来，冰面之下海潮汹涌，雪原仿佛在一瞬间活了过来。
文熙然止住啸声，他感觉到刚才雪原与自己融为一体，心中的狂怒播撒在大地之上，以至于引起天地的异象。
是巴里夫的冰雪异能。
文熙然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在一条条突起的青筋中，仿佛有另一个生命在流动。
……
……
巴里夫失踪的第五天，柯克军事基地人心惶惶。
他们所爱戴的司令连同飞机失去联络，至今音讯全无，更糟糕的是，派出去的搜索队伍竟也无一人归来！
与此同时，一支神秘部队突然到访基地，并将司令部完全封锁，间或搬出一箱箱资料，送上直升机往门萨列夫的方向飞去。不仅如此，他们凭借中央下放的权力，接管了基地的指挥权，加强戒备。
文熙然并不知道这些变故，他在一望无际的雪原已经走了三天，在他身后是伏着巴里夫身体的雪诺。他们的前进方向并不是门萨列夫，而是相反的北方军团，文熙然对雪国的势力没有清晰的把握，但既然对方能深入军队内部，那柯克基地相对门萨列夫就要安全一点。
身上披着巴里夫所穿的军绿色大风衣，沉重的衣摆在寒风中微微鼓动，如同一面战旗立在无垠的大地。
冰原上活物寥寥无几，但并不代表这种寂静就是安全，除了暴风雪、奔走的雪狼，冰面之下还有一些奇怪的生物。事实上，从第一天走出山洞开始，他就感觉到一道炙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那是人类的目光，却比毒蛇更要恶心！
可数日的相安无事，让文熙然有些疑惑，毕竟对方并不是没有出手的机会，文熙然也数次故意露出破绽。
这种奇异的和平，此刻总算迎来终结。
远方的上空，一个黑点逐渐扩大，轮廓变得清晰，是军用直升机。
很快直升机悬停在文熙然的上空，一名士兵举起步枪指着他，大声喝道：“举起双手！”
文熙然冷冷一笑。
那士兵见状，用更大的嗓音咆哮：“我说，举起手！”
“为什么？”
“你涉嫌谋杀北方军团总司令皮尔斯·巴里夫，为了夺取他拥有的冰雪异能！最后警告，举起双手！”
一座冰之阶梯突然拔地而起，文熙然一跃而上，眨眼间就出现在士兵的面前。那名士兵慌忙扣下扳机，步枪却莫名哑火。文熙然拔出士兵腿上的匕首，在士兵的脖子上一抹，动脉血嗤的如同泄洪般喷出，然后一脚将士兵踢下直升机。
机师一掰操纵杆，想要将文熙然甩下去，然而文熙然动作更快，抓住椅背，在机师的脖子上同样一抹！
解决掉两人，文熙然接起还在地面的雪诺，然后朝北方飞去。
……
……
“巴里夫死了。”钟无欲喝了口茶如此说道。
“真的吗？但这么重要的消息，是哪里……”
“小陈，你忘了我的异能是什么吗？不过，巴里夫虽死，冰雪狼王还在！”
“您是说，他们成功将冰雪异能传承了……”
“看样子是成功了，但我猜，巴里夫应该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进行的。小陈，你说，如果真有方法能将异能传给其他人，而且是在没有设备的情况下，这究竟是怎么样的手段？”
“难道说……”小陈有些恐惧地看着钟无欲，刚好老人食指点了点自己的眼睑，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管如何，文熙然继承了冰雪异能是没错了，如果他接下来要回来明国……朱家恐怕不得安宁。让人密切监视文熙然和他手下，我要第一时间知道他们的行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