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变幻
这里是没有时间的世界——没有日升月落，没有季节交替，也没有生命演替……眼前的景色只有一片废墟和无穷无尽的风雪。皇真时只能在脑海里计算时日，一秒一秒地默数。
否则，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保持清醒。
七百三十天三小时五十三分钟，四十三秒……
“看看我今天找到了什么？”一个甜美而欢快的声音响起。
四十六……
见皇真时没有理会，女孩啐了一口，又自顾自说了起来：“这会我到医院里翻出来很多好东西，我保证每一样都会用到你身上的。”
她撕开密封包装，将注射器取出来，然后插入水中吸满清水。
“先替你清洗一遍血管。”
女孩走到皇真时跟前，装模作样找了一遍血管，随即扎入他的胳膊，将注射器里的清水全数推入皇真时的身体。
三十八……
“哥哥，你应该知道吧，自来水注射到静脉里的后果。”她笑得很开心，就好像是得到了新玩具的小孩子。
入侵静脉的水，首先会改变该段血液的渗透压，使血细胞吸水胀破死亡，同时周围的组织也会排出细胞液，导致坏死。
另一方面，水中的细菌和病毒以人体细胞为食粮，迅速增殖，引起多种感染病症。
败血症，致命而痛苦。
五十三……
注射部位开始出现灼烧般的痛楚，皇真时感觉到自己的体温正在升高，那是人体的免疫系统开始对入侵者发动攻击。
世界意志盘腿坐在他面前，双手托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皇真时。
“痛吗？”
皇真时嗤笑一声。
这一点痛楚，只能在皇真时的意识里搅起一朵水花。在这七百三十天里，他所遭受的折磨，远远比这更骇人听闻——她曾经将他的手指塞进绞肉机里，然后摇动把手，将骨和肉绞成一团！
那一次，皇真时终于知道什么叫难以忍受的剧痛！他的脑海顿时只剩下一片空白，随即失去意识，计数自然是中断了，而当他醒过来的时候，自己的食指已经重新长出来了。
他只隐约记得，那是第三十六天。
而世界意志好像很喜欢这个“玩具”，隔三差五就给皇真时来一次。可经历几次以后，皇真时竟然咬牙撑了下去，让世界意志非常扫兴。
“没关系，待会你就会觉得舒服了。”女孩恶魔般的喃喃低语将他从回忆中拖了回来。
“你也就这点能耐？”皇真时嘲笑道，他的额头布满了汗珠。
女孩默然片刻，笑道：“毕竟我杀不死伊甸之子，就算我有这个能力，杀了你也什么都补救不了。”
皇真时只觉得全身暖烘烘的，肌肉酸涩无力，脑袋一阵阵的晕眩。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试图冷却灼热的身体。免疫系统在急剧消耗能量，与入侵体内的细菌对抗。
四小时十三分钟，十四秒……
“不考虑交代一下吗？我知道你留了后手。”
“我……还能有……什么后手？”
“这个时间结界，我认为不是你造出来的。”
“我……就是……时间之子……”
“你确实可以控制时间，甚至是控制因缘，可那是之前的你。现在你作为时间之子的力量，大半都不知去向。告诉我，你是不是还会造出分身？”
皇真时选择了沉默。
“不回答吗？那我改变一下问题。皇妍，真的只是你的妹妹？”
“……说了……多少遍……”
“只是恰好转生成为哥哥那一个，是吧。”世界意志露出了略有所思的神情，“可那未免过于巧合。再说，和伊甸之子一同成长，她竟然没有获得哪怕一种异能，你不觉得奇怪吗？”
见皇真时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世界意志又挑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将里面的药液全部吸入注射器。
“这好像是一种提神的药物，给你清醒一下哦！不过好像有成瘾性，你自己看着办吧。”
皇真时意识模糊，根本感觉不到身体里又有异物入侵。他仅剩的神智，已经全部分配给计时的功能。
四小时三十二分钟，五秒……
世界意志将手放在他头上，微笑说：“现在，让我看看你的记忆里还藏着什么有趣的东西。”
霎时间，皇真时只感觉到自己脑海里多了一双眼睛，它在扫视着他的记忆世界，而且是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放过！
……
……
“哟，小美女，好久不见。”孔虬龙坐在吧台上，对着来者打了个招呼。
走进来的是一位打扮得清新可人的美少女，一身凸显青春学院气息的制服，短裙下是被黑丝裹紧的修长笔直的双腿。她扎了一根马尾，随着步伐在脑后一蹦一跳。
云美琪。
此时正是午后，狄拉克还未到营业时间。
狐烟一边擦拭酒杯一边对云美琪说：“美琪，要喝点什么吗？”
“随便来点气泡酒就好，晚自习要点名，真麻烦！”
孔虬龙和狐烟相互看了一眼，忍俊不禁。
“干嘛？”
“没，想起来我们也曾经有过学生时代。”狐烟一边取酒一边说。
“嗯哼……两位难道是同学？”
“他和我之前都在天城大学读书。”
“哇！”云美琪掩嘴惊呼。
孔虬龙笑了笑摇头说：“那都多久以前了。”
“美琪，你的酒。”狐烟将一杯淡蓝色的气泡酒放在云美琪面前。云美琪道了声谢，一口喝完半杯。
“阿葳要是知道你过来了肯定高兴死。”
“李哥？哈哈哈，算了吧，我不是他的良人。”
孔虬龙轻抿一口酒。
“皇妍还是那样子。”云美琪忽然说，“她始终相信皇真时还活着。”
“你信吗？”孔虬龙反问。
“哼！”云美琪一口喝完剩下半杯酒，“信又怎么样，不信又怎么样？”
“现代社会，想要完全抹掉一个人的踪迹几乎是不可能。你们住的那个街道，监控摄像头能无死角进行监控。皇真时只要踏出家门，他的每一步都会在公安的档案里。但失踪的那天，他没有出现在任何画面里。当然，他似乎有什么特殊的能力，有办法躲开监控。”
云美琪摇摇头。
“但不止是我，就连国安局也在寻找他，这就让人觉得奇怪了。要知道国安局有权力调出全国所有监控系统，仅仅一个人脸识别功能他就难以躲开，更何况还有其他手段？”
“皇妍说过，必须要用我的命，才能将皇真时救出来。”
“为什么？”
“……我没有兴趣知道。”
孔虬龙一愣，笑道：“帮大叔一个忙，我想知道皇真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以，老样子酒水免单。”
“成交！”
云美琪嘻嘻一笑，站起来说道：“我先回去了。”
“妹妹等一下，姐姐有东西给你。”狐烟从抽屉里翻出一盒糖果递给云美琪，“可以醒酒，拿着。”
接过糖果，云美琪愣了一下才道：“谢谢狐烟姐。”
目送云美琪离开，狐烟从吧台里走出来，站在孔虬龙的身后，双手轻轻放在他的脑壳上，开始在头发翻找什么。
“你在干嘛？”孔虬龙有点诧异。
此时狐烟拇指和食指拈住一根白头发，用力拔起，说：“给你拔白毛。”
孔虬龙哈哈一笑：“那要拔到什么时候？我这半个脑袋都是白的。”
“天城那边……撤回来吧。”狐烟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口。
孔虬龙忽然沉默了。
“真时不在，八龙人也不想趟那浑水。那边终究容不下我们。”
从真时失踪，到修罗重新称霸天城，不过半年时间。少了朱家的制衡，苏家独吞整个首都，而修罗也趁机壮大。重压之下，虬龙帮在天城的产业几乎无法开业，更不要说发展壮大。成员或明或暗地遭到报复，人心惶惶。
“……你说的也对”孔虬龙疲惫地回应道，“这或许就是命吧。”
“真时走得太突然，这不是你的错。”
“……狐烟，你觉得他死了吗？”
“没有！”狐烟非常肯定地回答，“看看皇妍的样子就知道了。”
“那如果他回来了，你觉得还能用吗？”
狐烟看着孔虬龙的双眼，在那里她读出了算计。
“他已经投靠了国安局，黑道再也不会容下他。”
“你是说……”
“……我还在考虑，这个你不用担心。”
……
……
